因此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刚才那个情绪激动的少校已经不见了,此刻的沃尔特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暖意,有的只是一片冰冷,他重新慢斯条理的扣好纽扣,泰然的坐在椅子上,手指有节奏的在椅靠上敲击着,丝毫看不出任何慌乱心烦的迹象。现在坐在飞机里的不再是个有血有肉的爱国青年,而仅仅只是个表情冷酷,神态漠然、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陆军军官。
未来的一切皆有可能,也均未为可知……
最后的贡献
暗杀事件发生前,被盟军飞机低空扫射导致头部重伤而送进医院治疗的陆军元帅隆美尔在经过了两个月的治疗后,伤愈出院,回到了家中继续休养。对这位在德军军队中战功卓越、在盟军中也大名鼎鼎的元帅而言,尽管政变发生的时候,他已经受伤入院,没有直接牵涉到这次事件中去,但是政变的失败导致大批他曾经的上级、同事、属下纷纷受到牵连,或被杀,或被关,军中地下抵抗组织成员几乎已经被元首捕获殆尽。
而他在出院后,元首就一直没有接见过他,不闻不问,置之不理,究竟元首对他的想法是怎样的,他无从得知,也不清楚此次事件会给他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他更不知道自己今后的路该如何走下去。如今的他只有在家中等待自己命运的来临……
站在自家阳台上为目前德国国内风云变幻的政局和德军战场上腹背受敌的情况而兀自伤神的隆美尔元帅,望着夕阳的余光,想到自己如今进退维谷的境地,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突然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他探头向楼下望去,原来是自己的好朋友空军少将艾丁格,看他步履匆匆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于是,隆美尔快步走下阳台,经过儿子曼弗雷德的房间时,从虚掩的房门里望去,十多岁的儿子正捧着一本书埋头仔细读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到来,他慈爱而又默默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心中忽然感慨万千,似乎有很多话想和这个性格脾气与自己酷似的儿子说,却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站了片刻,他没有进去打扰儿子的阅读,只是轻轻地替儿子关上了房间的门,便朝楼下走去。
刚走下楼,艾丁格立刻迎了上来,脸上焦虑之色让隆美尔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他一抬头,正想带艾丁格进到书房里详谈时,却瞥见自己的爱妻露西正面带忧色的在客厅门旁望着自己,她眼神中凄婉的神色让自己的心也不由得一颤,他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然后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便与艾丁格一起走进了书房。
“艾丁格,快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情?!”刚一关上房门,隆美尔连忙向自己的好朋友发问。
“埃尔文,这下可真是有大麻烦了。我刚得到的消息,斯派达尔等人在盖世太保的逼供下,把你也牵连到暗杀事件里去了,他们的供词里都提到你知道这次暗杀的具体细节,而且加上在元首大本营会议室放置定时炸弹的冯?施陶芬伯格上校原先就是你的老部下,所以埃尔文,只怕是……” 艾丁格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多年的老友,后面的话竟然无语凝噎。
“看来我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啊……”隆美尔自嘲似的开口将艾丁格尚未说完的话接了下去,他踱步走到窗前,沉默了片刻后,又问道:“其他人呢?都还好吗?”
艾丁格摇了摇头,缓缓道:“埃尔文,说实话,他们都不太好,除了那些已经被定罪绞死的,你以前的好多部下也都被牵连了进去,有些因为与你的关系密切已经被关进了监狱等候审判,有些外放出去的指挥官也被褫夺了指挥权,还有些只是因为曾经是你的部下,也被盖世太保列为怀疑的对象,现在正一个个的从各地带回要审查呢!我刚从军部出来给你通报消息的时候,正好遇到冯?施特隆德少校,他也被几个盖世太保从法国前线上带了回来,看来元首这次是下了狠心要把所有隐藏在陆军军队中的可疑分子给一网打尽啊!……埃尔文,我真怕你也……你可要想好退路啊!”
“沃尔特?他做我的部下时间并不长啊?难道就因为是我的部下就要被审查吗?这实在是太可笑了!不行,我不能任由那些秘密警察坏了我们军队的秩序,如果再这么让他们胡乱抓人,那前线的仗要由谁去打呢?全交给那些党卫军吗?我要去找元首要人!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这些该死的盖世太保都不明白吗?盟军都把我们逼退到家门口了,还在窝里斗的搞这些事情,简直莫名其妙!”隆美尔忿忿不平地怒道,在房间里不停的来回走动着。
“埃尔文,你疯了啊!自己都快自身难保了,还去管别人的事情吗?想想你自己的退路要紧啊!现在元首对你已经是疑虑重重了,你再这么去盖世太保那里这么一闹,不正好给人口舌,受人以柄吗?你别忘了,露西和曼弗雷德还需要你的照顾呢!你也要替他们想想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怎么办!” 艾丁格连忙苦苦劝说起自己的老友来,生怕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你以为现在的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从北非战场上我擅自撤兵开始,他已经对我非常不满了,后来北非战役的失败,他对我已经不满到了极点。虽然回到柏林后,他授予我元帅的称号,但是我空有元帅的称号,却没有一点自由的权力。无论我到哪个战场,身边都有他派来的人牵制着我调动军队的权力,所以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彻底的失宠了!
现在,政变的失败也许只是给了他一个铲除异己,动手解决我的绝佳借口而已!可既然我的被废已经是铁一样的事实,那我何不趁手中还有些权力的时候,多救几个人,也算是我为德国,为军队做的最后的努力吧!……艾丁格,我和你从读军校起就认识,你也是我的老朋友了,虽然我们兵种不同,没机会共事,但是我知道你一直是关心我的,尤其在这次政变的事情上,尽管你不同意我这么做,但我出了事,你还能第一时间的来通知我消息,所谓‘患难见真情’,所以,我想你这个朋友,我没有白交!……如果我真有什么万一,露西和曼弗雷德就托付给你代为照顾了!”说着,隆美尔的眼睛湿润了,他真诚的望着艾丁格,紧紧地握住了艾丁格的手,将自己妻儿今后的一切都托付给了这个值得信任的好朋友。
“你这个人啊,永远是这样,从来都不愿听我的劝,当初要是听我一句劝,又何至于到今天这样的地步……算了,不说了,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以我的生命对你发誓,你的托付我一定好好地完成它,你也知道,我只有女儿,没有儿子,所以曼弗雷德我会把他看成我自己亲生儿子一样的……可是,埃尔文,你要珍重啊!”用力握紧了隆美尔的手,这个在德军中素有“空军之鹰”大名的沙场宿将想到晦暗难明的未来,想到老友托孤之举,也禁不住感慨万千,热泪盈眶。
门内,两个肩负家国重任的男人许下了各自的承诺,门外,隆美尔的妻子露西早已是泪流满面,原来人生的幸福这么容易逝去,白首偕老的承诺只怕是再也无法实现了……
沃尔特静静地坐在军部特别辟出的审查室里,神情漠然地等待着审查人员的到来。环顾房间,狭小而幽暗的环境总是能让人生出许多局促不安和心慌意乱来,而这些人类最容易产生的焦躁情绪却正是盖世太保他们所需要的。
在他被审查之前,已经有好几个陆军的军官从这里被连拖带拽的押了出去,他们走进这扇门之前,也都是英气勃发的有为青年,而当他们不久之后从这扇门出来时,军衔帽徽都已经被从军服上扯了下来,有人中气十足的连叫带骂,有人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更多的则是默然地接受发生的一切。
沃尔特不知道自己等会面对的会是什么样的情况,但他已经在告诫自己,无论如何,都要镇定冷静,就象爷爷说的那样,即使是自己的至亲在他眼前被绞死,他也不能有任何的慌乱!
过了一会,门被“呀”地一声推开,几个身穿黑色党卫军服色的军官走了进来,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叠资料,从军衔上看,有高有低,但他们的脸上却带着同样看好戏的表情,他们陆续坐下,看着沃尔特,好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只是互相地看着,似乎在用眼神进行着较量。
“沃尔特?冯?施特隆德少校,请您如实的回答我提出的几个问题,只要您按照事情的真相如实的回答,那么我保证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您还是第11装甲师的团长,当然如果您想通过撒谎来欺骗我们的话,那么……相信您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坐在最中央的党卫军上校看了看手头的资料,首先打破沉寂,冷冷地说道。
“是的,长官。”沃尔特同样用冷冷的口气回答道。
“冯?施特隆德少校,最近在我们军队中发生的谋逆事件相信您也有所了解,作为帝国的军人,我想听听您对此事的看法。” 党卫军上校的问题开门见山,相当直接。
“我是个军人,只知道服从上级命令行军打仗,做好我分内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管。”沃尔特也非常简单的回答道。
“可据我所知,您的爷爷,我军的冯?施特隆德元帅已经承认了自己与军中的抵抗组织有联系,您是他的孙子,真的对此次事件一无所知吗?”上校半真半假的诈问道,眼睛紧紧地盯着沃尔特,对他脸上丝毫的表情变化都仔细的看在眼里。
“开什么玩笑,我的爷爷怎么可能与那些抵抗组织有联系,更谈不上承认这种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了。你认为他有这个必要吗?他都已经到退休的年龄了,以我们冯?施特隆德家的地位和名声,以他在军中得到的如此高的荣誉,足以安享晚年优越的生活,如果换成是你,你会冒着身败名裂、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做这些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