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臂弯,有些惋惜的说道。对于政治并不太懂的我,也无意与父亲继续为这个问题争执什么,毕竟他们比我经历过更多的沧桑世事,他们都考虑到那么长远的事情了,不如就依着他们吧。
“谁让我们生逢乱世啊,举家外迁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哦,对了,光说这个了,忘了问你,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啊,看你没带多少行李回来,我估计你本来就没打算长住吧!你这小丫头啊,记得等会好好和你妈说,反正一顿数落总是逃不掉的!”父亲宠溺地刮刮我的鼻子道。
果然,我要在一星期后离开上海回欧洲的决定让母亲和吴妈好一阵埋怨,母亲听完我的解释后倒是不再多言语了,只是一个劲的关照我要好好地自己照顾自己,还不忘提醒我什么时候把她的那个“毛脚女婿”带来给她看看。
与通情达理的母亲相比,吴妈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见母亲同意了我的决定,她不好反驳,只是坐在母亲旁边直抹眼泪,说什么外国人有什么好,浑身都是毛,活象没进化好的猴子,一双眼睛又蓝又绿的,活象波斯猫;还总是说我不要她了,嫌她老了之类孩子气的话,哭笑不得的我可是花费了好大一番力气,直说她一点也不老,我还准备把今后生的孩子全交给她带这样的话,好不容易才哄得她饶过了我。
在家住了几日,我一点也没闲着,那个憨厚的黄包车夫拉着我把整个租界跑了遍:买了好些罐头啊,奶粉啊、巧克力之类的营养品作为送给大家补身体的礼物;又特地跑了几处中药店买了不少专治跌打损伤的膏药准备去德国奥格斯堡的战俘营时,给身上有伤的叔叔用;又去先施公司儿童专柜为三个小家伙买了几套衣服,在逃难那段最艰苦的日子里,物质条件极差,孩子们的衣服已经缝缝补补的穿了很久了,眼看着天渐渐地冷起来,总要给他们再添些衣物,也算是我这个干妈的一点心意;我还特地给家里的几位女士买了不少香皂啊、面霜乳液、玻璃丝袜之类女士用品,这些东西原本就是西洋的舶来品,对她们而言本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欧洲的一场大战,使整个轻工业生产全部陷入瘫痪,这些东西自然也成了凤毛麟角的稀罕之物,在奥地利的黑市上,这些东西的价格甚至比黄金还贵!所以我想这些东西带给她们,丽佐她们一定喜欢!
过完中秋节后,在临行前的最后一个夜晚,我特地把父亲赶去书房睡,我和母亲钻在被窝里说起了悄悄话,我把自己怎么和沃尔特相识、相爱的过程详细的告诉了母亲,把自己对他的感觉也毫无保留的说给母亲听,母亲听完之后,微笑着对我说道:
“云云啊,其实我们女人最大的幸福无非就是来自家庭。因此选择伴侣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他是不是有一颗真诚待你的心。听你描述我的这位未来的女婿,我觉得他对你的确是真心的。虽然他小时候没有在父母的关爱下成长,性格有些冷,但是这并没有妨碍他成为一个正直的人,这其中或许和他的爷爷潜移默化的影响有关系。尽管他们之间关系并不好,但我想这种血缘之间的联系还是非常重要的。
你爸爸并不是不喜欢那个军官,只是他担心的事情比我更多些,怕他会坐一辈子牢,那不就委屈你了吗?其实你也是一个大人了,也有自己的看法,所以只要你觉得他对你的感情值得你为他等候的话,妈妈我也一定支持你!
虽然妈妈和你爸爸也心疼你这样漫无目的的等待,但是我想这样的日子一定不会长久的,毕竟整个德国还需要重建,如果所有的军人都需要被判刑,都要为战争负责的话,我想这样的局面并不是盟国想要看到的。
我和你爸爸最迟到明年年底之前就会离开上海去香港,如果你那里一切都稳定下来之后,记得写信给我们,我和你爸爸找个时间来看你们,好吗?”母亲温婉地说着,眉梢眼角里尽是慈祥的感觉。
我感觉自己的心变得好柔软,好柔软,我甚至觉得自己能有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家庭实在是何等的幸福!我轻点着头,无言的搂紧了母亲,缩进了她的怀里,就象小时侯睡在妈妈怀里一样,我深吸一口气,嗅着母亲身上那淡淡的玉兰花香,完全放下心头顾虑的我,终于能安心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早,我拎着塞得满满的两个大箱子在父母和吴妈的相送下,踏上了返回欧洲的轮船。人生不就是在一次次的分离和相聚中上演着悲欢离合的剧目吗?又是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景,在十六铺的码头上,父母和吴妈一个劲地朝我挥手再见,父亲紧紧地挽着母亲的手,母亲和吴妈则还在拭着泪。
当轮船缓缓开动开出很远,当外滩的“万国建筑”都变得遥远而模糊的时候,我依稀看见他们的身影似乎还依然没有离开,还在探头遥望着我,见此情景,原本一直强颜欢笑的我心里酸酸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任它不断的滑落脸庞。
我用力的挥着手,在心里暗暗发誓:“爸爸,妈妈,这一定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分离!”
重返欧洲
就在苏云回国的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德国奥格斯堡的战俘营里又迎来了一批从其他各地转来的战俘,在专门关押军官的第13营里,沃尔特见到了自从“7。20”事件后,就再也没有联系的朋友——海因茨?冯?曼托菲尔。多年老友经历重重生死悲欢后,终于还能活着在战俘营里相见,自然是百感交集。
“沃尔特,没想到我们重逢的地方居然是在战俘营里,真是让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啊!”冯?曼托菲尔一见到沃尔特,立刻冲上前去,紧紧地和沃尔特拥抱在一起,为他们的重逢,也为他们能在战争中活下来而感到由衷的激动。
“是啊,海因茨,那时听说捷克被俄国人占领了,我真替你担心啊,没想到今天居然让我们又见面了,感谢上帝!”沃尔特注视着瘦骨嶙峋,头发乱得象稻草一样,脸色苍白而病态的老友,想到当初那个喜欢把头发梳的一丝不乱,喜欢处处讲究优雅的贵族公子变成如斯模样,心中大为不忍,眼眶里也不禁蓄起了泪水。他用力的拍拍海因茨的后背,安慰似地点着头。
“不要这样,沃尔特,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婆婆妈妈起来,我没事!真的,只是饿得有些发虚而已,别看我这样,一时半刻还死不了的!”冯?曼托菲尔脸上泛起有些虚弱的笑容,开着玩笑对沃尔特道。
“后来那些日子你都是怎么过来的?我原本还担心你会受到‘暗杀事件’的牵连呢!”沃尔特将老友拉到营地里的空教室里坐下,关切的询问道。
“那可真是说来话长啊,我就长话短说好了,‘7。20’事件后,我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其中,但是好象军中有人在供词中提到了我,所以我也脱不了干系,被盖世太保给抓了起来,隔离审查,这一审就是一个多月,那日子可真是不好过啊,天天的威逼利诱,我都快要顶不住了。
可后来,突然又把我给放了出来,说是已经调查清楚了,他们说我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暗杀事件,但是立场不够坚定,没有及时告发叛变份子,所以将我连降三级,调离原来的职务,被发配到比利时前线做一名步兵少尉。后来比利时全境被美国人占领后,我军投降被俘,一直就被关在比利时的战俘营里,直到前几天才从那里转到这里来,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啊!”冯?曼托菲尔回想着过去发生的一幕幕,感叹着说道。
“原来你已经不在捷克了,幸好,幸好啊,没落在俄国人手里,否则不死也得丢半条命啊!俄国人和我们的仇可结得太深了!……那你知道你是怎么突然被释放的吗?”沃尔特突然想到了老友话中的细节,忙急问道。
“一开始我倒是真不知道,虽然被放出去的时候心里也很蹊跷,但是也没多想,只道是上帝保佑。直到后来,我在比利时战俘营里和一位以前是隆美尔元帅的司务官闲聊的时候,他才告诉我,原来隆美尔元帅在身体刚恢复后,得知很多他原先的部下都因为自己而受到了牵连,被盖世太保拘捕审讯,因此他亲自去柏林司令部向元首要人,并以自己的名誉担保所有他曾经的部下不可能参与暗杀事件,所以我想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能得以重获自由。
不过,可能正是元帅此举触怒了元首,过了没多久,我在比利时就听到元帅突然因病去世的消息时,我就怀疑是不是元首逼死了元帅,要不然身体已经逐渐恢复的元帅怎么会突然去世的呢?……后来我想肯定是因为元帅冲撞元首的事情,让元首怀恨在心,你也知道咱们的元首是多么的多疑和小心眼!只是我实在是为元帅而感到难过,多好的人啊,就这么……唉!”冯?曼托菲尔连连叹气,摇着头说道。
听海因茨这么一说,沃尔特突然想到当初他也曾因为受“暗杀事件”的怀疑而被盖世太保请去特别询问处审讯,审讯到中途的时候,那个党卫军审讯官突然接到了一个令他脸色大变的电话,唯唯诺诺一番后,立刻也将自己释放了。其实自己当时也觉得很奇怪,但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看来现在这个谜团终于可以解开了,原来是隆美尔元帅在自己也倍受元首质疑的情况下救了很多受牵连的人,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自己!可这样大的恩情他已经没有办法回报了,元帅他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这个他热爱的土地,或许没有看到帝国的崩溃,对爱国的他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吧!
随着世界格局的不断变化,和平局面的一再开启,重新提倡对战俘实行人道主义的呼声也逐渐浮出水面,因此,所有战俘营里对待战俘们的政策也在做着不断的调整。在沃尔特与老友海因茨重逢后没多久,原先由美国政治家摩根索制定的旨在为惩罚德国战俘的“瘦身疗法”在德国寒意瑟瑟的秋末被取消了。
三餐的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