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宴(烟花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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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宴(烟花三月)-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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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者停顿片刻,似乎待大家有所思考之后,这才把话语切向正题:“不过姜先生这次之所以获胜,却恰恰是因为入味入得好。他做的这道菜,各种辅料的鲜香已完全渗入到干丝的最里层,吃来异常美味;相较之下,你们做的干丝,虽然切得纤细,但辅料的鲜香只是浮于表面,终究还是逊了一筹。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究其浅层的原因,便是刚才在烹煮时,姜先生的干丝在砂锅中多焖了十分钟左右,这才揭盖装盘,因此能够入味更透。”
  众人回想起刚才的情形,都暗暗点头,心想:照此看来,这次失利的责任却要算在最后负责烹煮的金宜英头上。脾气一向不太好的李冬更是斜斜地看了金宜英一眼,不满地说:“金师傅火候掌控的能力名声在外,不想到了关键场合,也不过如此!”金宜英憨着笑脸,颇有些尴尬,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老者摇摇头,对李冬说道:“李师傅,如果你认为这是金师傅一个人的责任,那就大错特错了。如果金大厨像姜先生一样,在最后烹煮时多焖上几分钟,确实可以更加入味,但那时这份干丝恐怕连夹都夹不起来了,全都煮烂了。你们选用了质地最鲜嫩的方干,而干丝又切得如此纤细。金大厨能将这样的干丝煮得不腻不烂,恰到好处,对火候的掌握确实令人佩服。”
  老者这几句话说得简短,但其中包含的烹饪道理并不简单。李冬三人乍听之下,似乎有些明白,又尚未完全想通,一时间都有些发愣。
  却听那老者继续说道:“这大煮干丝能否很好地入味,取决于两个因素:一是干丝是否切得够细,二是烹煮的时间是否够长。而这两点却又互相矛盾,干丝切得细,烹煮时间便不能长;想延长烹煮时间,干丝便不能细,这两者互相制约,其中自然会有一个最佳的平衡点,而这个平衡点位于何处,又同所选方干质地的鲜嫩程度大有关系。因此大煮干丝这道菜,虽然对选料、刀功和火候都有很高的要求,但必须是一个整体上的恰当把握,而绝非在每一个环节都做到极致这么简单。”
  朱晓华苦笑了一下:“如此说来,我们确实是输了,而且三人都有责任。”
  许久未曾开口的姜山此时露出胜利的微笑,说道:“做一道菜,所有的工序组合起来,形成的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一个出色的厨师,他在最初选料的时候,对后续的刀功、辅料、火候该是什么样都应该全部想好。你们三人在各自的环节上虽然做得无可挑剔,但因为想法并不一致,即使搭配在一起,也做不出上好的菜肴。踢足球时,十一个最好的球星并不见得就能组成一支最好的球队,这两件事虽然隔行甚远,但道理是一样的。”
  此时不光是台上三位大厨,台下众看客也是频频点头,自感受益匪浅。李冬三人虽然性格各不相同,但对自己的厨艺一向都颇为自负,认为凭借一门独学专长,完全可以在厨界中赢得一席之地,今天才知道这种想法是多么可笑,这烹饪中的学问,绝非一叶障目者所能吃透。
  主座上的徐叔三人原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短短的几分钟内,形势却急转直下,且自己一方输得无话可说,究其最根本的原因,竟是在“车轮战计划”出炉的那一刻起就已埋下了败根。
  以三人合力出战本来就不光彩,现在又输得一败涂地,在场的淮扬众厨全都有些脸上无光。场内的气氛一时间也沉闷至极,就在这时,忽听得“哇”的一声,人丛中响起一声响亮的号哭。
  大家的注意力顿时全被转移了过去,只见浪浪盘坐在椅子上,摊开双手,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胯部,嘴张得老大,泪流满面,神情悲伤之极。
  擂台上的老者心忧爱孙,连忙快步赶来,关切地询问:“浪浪,怎么了?”
  浪浪哭得连连抽噎,泣不成声地说:“我……我把……鹅蛋坐……坐破了……”
  不远处的沈飞和徐丽婕凑过去一看,果然,小家伙胯下的衣裤和座椅上淋淋漓漓,尽是破碎的蛋汁。两人对看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
  原来浪浪见比试已快结束,可屁股下的鹅蛋还是毫无动静,不免心中焦急,便想着把鹅蛋往屁股下塞得更紧一些,或许能够加快速度。谁知一个不慎,用力过大,竟把鹅蛋给压破了。小家伙想着即将出生的小鹅被自己给一屁股坐死了,心中既惋惜又悲痛,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老者不明就里,替孙子擦擦眼泪,劝解道:“一只鹅蛋破了就破了,你要是喜欢,明天爷爷就给你再买一只来。”
  浪浪努力止住抽噎,抬头问老者:“买来的鹅蛋也能孵出小鹅,把我当成它妈妈吗?”
  看着浪浪那天真的模样,周围不少人已忍俊不禁,哈哈地笑了起来。老者则甚是诧异:“孵出小鹅,这是谁告诉你的?”
  浪浪抹了把眼泪,指着沈飞:“是……是飞哥说的。”
  沈飞看着众人的目光,尴尬地摸摸下巴,嘿嘿笑了两声。浪浪虽然年幼,但聪明伶俐,见此情景,知道多半是上了沈飞的当,心中一酸,眼泪又奔涌而出,哭叫着说:“我……我要小鹅,我……我要……要做小鹅的……妈妈……”
  老者对事情的原委已估了个八九不离十,无奈地看着沈飞:“你说吧,到哪里给他弄只小鹅?”
  沈飞挠挠头,愁眉苦脸地思索片刻,走上前把浪浪从椅子上抱起:“好浪浪,乖浪浪,别哭了,小鹅有什么好玩的,整天跟着你要吃的,烦都烦死了。我告诉你一个又好玩又好吃的东西……”
  沈飞在浪浪耳边低语一阵,浪浪止住哭声,汪着眼睛问:“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爷爷在这儿,我还能骗你吗?”
  浪浪破涕为笑:“那我们现在就去。”
  “好。”沈飞爽快地答应了一声,然后转头看看老者,说道,“老先生,我带浪浪去外面玩会儿,回头把他送回家。”
  老者深知自己的孙子一向顽皮难缠,没想到在沈飞手里却被治了个服服帖帖,心中既诧异又欣慰,当下便点点头说:“去吧,不要玩得太晚了。”
  “等等。”徐丽婕见沈飞转身要走,忍不住问道,“你们是要去哪里玩?”
  浪浪冲她扮了个鬼脸:“保密!”沈飞也是嘿嘿一笑,并不正面回答,只是说了句:“反正你是不会感兴趣的。”说完,便自顾自地抱着浪浪走出了酒楼。
  “还挺神秘。”徐丽婕略带赌气地嘟囔了一句,心中却是更好奇了,暗想:等沈飞回来,一定要问个明白。
  那老者见比试结果已见分晓,孙子也离开了,不再多说什么,微微一笑,转身便向酒楼外走去。他说来便来,说走便走,其间毫无征兆,徐叔一句“老先生请留步”尚未说完,他已经步入了门外的夜色中。
  姜山心挂“一刀鲜”的下落,见老者离去,连忙冲徐叔等人拱手做了个礼,说道:“徐老板,我们改日再来比试。”话毕,也不等对方回答,便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那老者步伐非常矫健。姜山追出门口时,正好看见他的背影拐入了一条小巷。姜山疾跑几步,赶到小巷口,只见老者仍未停步,身形已在五十米开外。此时夜色已浓,小巷中寂寥无人,老者沉稳的脚步声清晰可辨。
  眼见老者又要拐弯,姜山急忙大声呼喊:“老先生,老先生,请停一停!”
  老者停下脚步,负手而立,巷中虽无路灯,但月色皎洁,老者痩削的身影长长地拉于地上,更显得飘逸脱俗。
  等姜山离自己还有十多步时,老者才缓缓转过身来,问道:“你是要打听‘一刀鲜’的消息吗?”
  姜山喘着气点了点头。
  老者抬头看着天空中的一轮皓月,沉默片刻后,轻轻感叹道:“万里无云,多美的月色啊。明天正午的时候,‘一刀鲜’一定会出来赏月的。”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起步,拐入了一条更深的小巷中。
  “赏月?明天正午?”姜山愣了一愣,又追上几步,“哎,老先生……”
  老者这次却不再停留,边走边说:“你不要追了,我只能说这么多。能不能找到他要看你的缘分。”
  老者脚下甚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小巷深处,只留下姜山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老者的余音似乎仍在耳边缭绕。
  人去楼空。
  虽然大堂中的灯光依然璀璨明亮,却无法驱散那一股寂寞冷清的气氛。这种气氛,对于“一笑天”酒楼来说,已经十多年未曾有过了。
  十多年来,自“一笑天”重新崛起之后,在酒楼大堂内进行过的数百次大大小小的厨艺比拼中,徐叔从没体验过失败的滋味。
  可今天,他不仅败了,而且这场比试关系着“一笑天”酒楼甚至整个扬州厨界的声誉。
  看着高高悬挂的那块“烟花三月”牌匾,徐叔心中涌起一股无可奈何的沧桑感。难道这块经历了两百多年风雨的酒楼招牌,真的会在自己手中失去吗?
  “老啰,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他转头看了看陪在自己身边的凌永生和徐丽婕,轻轻地念叨了一句。
  “爸,您别这么说,我相信姜还是老的辣。”
  女儿的话让徐叔的心情好了很多,他宽慰地笑了笑,然后说道:“你们俩先回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想想下一步的对策。”
  “好的。”凌永生对师父的话是从来不会违背的,他看了徐丽婕一眼,“我们走吧?”
  徐丽婕点点头,向父亲道了别,然后和凌永生一同离去。
  “小凌子,你怎么老苦着脸,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见凌永生这两天来一直愁眉不展,徐丽婕忍不住在路上问道。
  凌永生叹了口气:“唉,你有没有觉得我很没用?”
  “怎么了?”
  “身为酒楼的总厨,在这样的事情面前却使不上一点力,我还不如像飞哥那样,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菜头呢。”凌永生说的“这样的事情”,指的当然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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