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嫁则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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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嫁则已-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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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上北京,上您这来看看再说。”
  这期间谭教授不说话,不看他,只专注地看片子,进修医生也凑过头去看,年轻人没事干就也跟着看,那是一张张深浅不一的黑色片子,如同照片的底片。谭教授看完片子对母亲说:“把孩子抱出去吧。”待母亲抱孩子出去后他方对父亲道:“颅内鼻腔都有,眼眶里也有,做手术可以,但肯定拿不干净。手术最好的结果,拿掉一部分肿瘤,但是视力难以恢复。”
  孩子的父亲沉默了一会,神情疲乏消沉——妻子刚抱着孩子离开他就一屁股在那张椅子上坐下了——显见得为孩子的病他已经耗上了全部体力精力,停了一会,他问:“肯定是肿瘤吗?”
  “这得手术之后才能确定,看片子是;但也不排除骨纤维异常增殖。第二种情况不会影响生命,但同样不可能全部切掉。……”
  父亲不甘心地问:“视力呢?”
  “不可能恢复。”谭教授口气温和态度斩截,这是外科医生的特点,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决不会为了安慰同情就模棱两可。听谭教授如是说那位年轻父亲像他的小儿子那样,把一只手臂横放在了桌子上,头趴了上去,像是非常累的样子,但年轻人感觉他是在哭。谭教授继续说:“手术不手术,你们考虑。”
  这时父亲抬起头来,又问:“如果手术,视力也不能恢复吗?”
  “不能。”
  父亲沉默一会儿,起身,“谢谢主任。”出去了。他刚一出去,马上有一穿白大褂的女医生带着一个病人进来了,手里挂号单、病历倒都齐全,大约只是想先一步就诊而已。女医生热情地招呼了一声“主任”就把手中的挂号单病历递了过去,谭教授看了看挂号单的号,按顺序排在了桌上那一长排诊号的里面,让进修医生“叫下一个”,女医生对熟人做了个“没办法”的表情,带着人出去了,看得年轻人心生敬畏,同时也紧张,下意识捏了捏手里的两万块钱。
  “下一个”还没进来,那个四岁孩子的父亲又转了回来,向谭教授问:“主任,你说那些片子他们有没有可能给拍错了?”
  谭教授答:“绝无可能。”
  于是,在那父亲再次出去时,刘会扬也随之悄悄退出了,如同那位绝望的父亲放弃了他的孩子,刘会扬放弃了来之前对谭教授的打算。奶奶听孙子说完了他的所见所闻后也说,“以后也别去了。这个人怕是不会收这个钱。”又安慰他:“交往人不在一时,你给了我根针,我马上就得还你根线。”刘会扬点头,心里却想,交往人,有的时候还就只能是在“一时”,比如他和谭教授,不论身份,年龄,行当,这“一时”交不了,以后也就别想交了。心情沮丧的他当时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会与谭教授的女儿认识,并且,会能够这样亲密。……
  谭小雨轻手轻脚进家,家里所有灯都熄了,包括一向睡觉很晚的爸爸。但小雨进家后还是直奔爸爸房间去了。时间已近半夜,她毫无睡意,脑子清醒得像一个透明的玻璃鱼缸,这个时候上床等于受罪。她必须找一个人谈谈,谈谈刘会扬。爸爸认识刘会扬。
  爸爸睡着了,发出睡着时的均匀的呼吸声。小雨在门口站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离开了。是夜,谭小雨不知在床上折腾了多久才睡去,醒来时已是上午十点,她跳起来穿着睡衣就去了爸爸屋。爸爸屋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人已经不在了。小雨来到妈妈房间。
  “妈,我爸呢?”
  “他今天有课,医生进修学院。……你昨晚上几点回来的?”
  小雨伸个懒腰:“回来的不算太晚,就是夜里睡的不太好。”
  “感觉怎么样?”
  小雨装傻:“行吧。话剧我外行。看不大懂。”
  “谁问你话剧了!”
  “哎呀哎呀行了妈!人家得赶快吃饭,吃完饭还有事!”说完不待妈妈回答就往厨房里走,边叫:“灵芝,还有没有什么可吃的?”
  ……
  5。最靠不住的是感觉
  谭小雨赶到医生进修学院时正好是一节课下课,爸爸被一群学生围在了阶梯教室讲台的中间。他们向爸爸提问这样那样的问题,还有许多人请爸爸签名。这些人里多半是女学生。其中一个漂亮的女学生自恃漂亮还提出了额外要求:“谭教授,可不可以请您给我多写一点?”
  爸爸说:“写什么呢?”
  女生说:“……写首诗吧。”
  爸爸说:“对不起,诗我外行。”
  女生说:“要不然我说,您写?”
  爸爸点头:“也好。”
  女生:“红豆生南国,春来发一枝,劝君多采撷,此豆最相思!”
  爸爸就听话地一句一句写来,写完还给对方,脸上挂着始终的微笑,把人圈外的小雨给气坏了。这边漂亮女生取得了真迹,捧着本子边走边无比珍爱地看,被谭小雨迎面走过去有意上前一撞,本子掉落在地;女生弯腰去拾,又被谭小雨似是无意地踢了一脚,尔后扬长而去。漂亮女生拾起本子,看着谭小雨远去的背影,脸上的不解倒比生气更多一些。……
  谭小雨和爸爸走在学院的林荫路上。
  小雨愤愤道:“……让写就写,那是什么诗,能随便写吗?明摆着是想勾引你,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明目张胆,真不要脸!”她说“真不要脸”时像一个跟同学吵架时的小女孩儿,使谭教授忍不住笑了笑。
  “人家没有勾引我……”
  “还没有!!……爸爸,你是真的没感觉还是装的?”
  谭教授沉默片刻,“装的。”
  “为什么?”
  “这样最好,免得大家都无趣。”
  小雨沉默了,许久,开口了。
  “爸爸,这样的事,你经常遇到,是不是?”
  “你想说什么?”
  “连我们科的护士都说您有魅力,说每回您一讲课,能迷倒一大片女生!”
  谭教授只是重复发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小雨?”
  “我想说,面对着这么多的女……啊,糖衣炮弹,您动没动过心。”
  “你说呢?”
  “……动过!”谭教授不说话了。小雨担心地,急急地:“爸爸!您千万不能被她们迷惑住啊,那些人,能那么干的人,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谭教授笑笑,“是吗。不管她们是什么人,小雨,爸爸是什么人你总该了解。爸爸是有责任心的人,不会乱来。”
  小雨顿时大感欣慰,伸手挽住了父亲的胳膊。“爸爸,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到这来找你?”
  “正想问呢。说吧。”
  “想跟您打听个人。”
  “谁?”
  “刘会扬。”
  谭教授想了想,没有印象;看看女儿满含期待的目光,再努力地想,还是没有印象,只好问:“他是什么人?”
  小雨失望极了:“他说您认识他的!”
  “什么人嘛?”
  “您一个病人的家属。对了,那个病人叫赵荣桂。”
  谭教授抱歉地:“真的不记得了。……我们一天要接触多少病人啊。”
  小雨不满:“什么记不得了,您根本就没有想记,您没兴趣。您完全就是选择性记忆!……
  谭教授和解地:“好好好。……来,说说那个人,那个刘什么扬——为什么要问他,你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吗?”
  小雨赌气地:“不说!您根本就不记得他我还说什么说!”蹬蹬蹬撇下爸爸在前头走了。
  谭小雨来到了科里。她不找一个人说一说刘会扬今天简直就过不去。陶然今天值班。她去的时候陶然正准备下班,正在更衣室换衣服。因为是星期天,更衣室里只她自己。小雨站一边看她换衣服边就跟她说了昨天晚上的一切。
  陶然对着镜子戴耳环——上班时间是不可以戴的——她现在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严格按照淑女标准要求自己,并为此深感麻烦,但是麻烦也得去做。士为知己者都能去死,相比之下,为心爱的人多这点麻烦算得了什么?陶然边戴耳环边问小雨:“他在公司里干什么?”问题跟小雨妈妈的如出一辙。足可见传统力量之巨大影响之深广。
  “具体干什么我还没问,他也没说。”
  “一个月拿多少钱?”
  “这个……我也还没有问。”遂又把应付妈妈的那句话抬了出来:“问别人的收入是不礼貌的!”
  但陶然不是她妈,当即毫不客气地回道:“是,问‘别人’的收入是不礼貌。问题是,他是一般的‘别人’吗?”谭小雨哑然。陶然:“按说,小雨,我巴不得你早早的有了主嫁出去好让徐亮死了那条爱你的心……”
  小雨:“没有!哪有!徐医生对我早就不……”
  陶然摆手不让她乱插嘴:“可谁让咱们是朋友呢?我再怎么急着把你嫁出去也不能对你不负责任。你看你,他家在哪里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不知道,收入多少不知道,你倒给我说说,关于他你知道些什么。我敢说,连他所说的那个什么公司到底存不存在你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居然就敢一个人晚上跟着他出去,看戏,散步,玩——想想都让人后怕。”做了个夸张的手势。
  小雨:“你说得也太玄了,毕竟他奶奶在咱们科住过院,那都是活生生摆在那里的,装不得假。……”
  “现在还有什么装不得假?报上关于这类装假的报道还少吗?轻者劫财劫色,重者杀人灭口。一个没什么文化的无业游民,就能同时把五个有文化的女人骗上手。对了,最近报上就有现成的例子,有个烧锅炉的锅炉工,说自己是香港巨富,楞能把一个在银行工作的女的给骗了,让那女的为他从银行里弄出了几千万。等到公安局把两个人都抓进去了,那女的还是不相信那男的是假的。那个人名字是假的,年龄是假的,身份是假的,不用说,那些甜言蜜语山盟海誓更是假的,总之吧,除了性别,全是假的。直到开庭审判,那男的当庭供认,女的才相信了他是假的。又能怎么样?几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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