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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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悠悠-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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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我没听他的,还是坚持报了名,自己开始复习。可惜的是,临到考试那几天,末末突然生病,张艺谋又不在家,我只好又一次地放弃了上学的机会。
  更糟糕的是,这段时间我突然感觉身觉强烈的不适,仔细一想,不禁叫苦连天,我怀孕了。没办法,只得决定做人流手术。
  那天下午,张艺谋去托儿所接末末,回来后忍着笑告诉我,他一去托儿所,末末和他们班的小朋友正在院子里玩,老师叫:“张末,你爸爸接你来了。”末末抬头看了看张艺谋没有动。老师又说了一句:“你爸接你来了,还不跟着回去?”末末说了声:“我让妈妈接,每天都是妈妈接我。”就仍然玩她的。张艺谋走过去拉她,她扭身就跑和张艺谋在托儿所的院子里转起圈子来,不肯跟张艺谋回家。托儿所的阿姨们都捂着嘴笑。我听完张艺谋的叙述也不由地笑了。
  晚上我吃了一顿张艺谋做的饭,这是我在病床上唯一的一次吃他做的饭。吃完晚饭,楼下有人叫。说厂长找他,他慌慌忙忙地去了。一个多小时后回来告诉我:“厂长让我明天去山西选演员,我想说你的情况,没好意想说出来,就这样定下来了。明天中午两点的飞机,一点钟到厂门口等车。”我听后心里很感凄然,组里的工作固然不应该因个人的私事受到影响,但我在他心里就这么无足轻重,一个女人在这种非常时期最需要丈夫在身边。可是我却没有这份福气。生末末时,他在千里之外的广西,没有办法;这次他在身边,却又要走,我心里委屈极了,怨恨他不把我放在心上,好像只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他无关。女人一生中最需要丈夫在身边的时候能有几次!我不禁伤心地想,假如有一天我病得快死了,而这时又正好有一个显示他才能、让他成功的机会,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奔向那机会,把我这个快断气的人扔到边的。我越想越伤心,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我能说什么呢?他已决定了,再说有什么用,只是默默地流泪。他见我情绪不好,就说:“要不,我去告诉我妈,让她来照顾你两天。”我一摇头,说:“算了,你妈妈家里也有一大堆事情。”他也没有勉强。第二天早上出去买了一堆吃的东西塞进冰箱,中午就抽身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既要照顾自已,还要照顾末末,那种凄凉现在想起来还难受。
  发现《红高粱》
  半个月后,我上班了。在一大堆新杂志中发现了《人民文学》上发表的莫言的小说《红高梁》,我喜出望外。年初张艺谋曾嘱咐过,要我注意一下莫言的小说,说他对莫言的《透明的红萝卜》很感兴趣。这回发现这一篇,怎能不高兴?我一口气读完这篇小说,连忙拿回去给张艺谋看,并谈了自己的感受。张艺谋看完后很兴奋,连声叫道:“好东西,好东西。”打这起,他就拿定了主意准备搞这个戏。从此,他简直像着了魔一样。
  一九八六年夏天,他去北京找莫言。上公共汽车时把大脚趾夹伤了。当时挤车人很多,他是最后一个挤上去的,关车门时只觉脚上一阵发麻,但由于人多没顾上想那么多。中途一位妇女下车时突然尖叫一声,大家才发现一溜血由车内顺着阶梯往外流。这时他才感到自己的脚板底下有一层粘糊糊的东西,低头一看整个大拇脚趾头都是红的。好心的售票员,把他拉到终点站,在卫生所包扎了一下。他就拖着伤脚去见莫言了。
  张艺谋对艺术的执著追求是惊人的。他从山西体验生活回来,带回了一包农民衣服,说是从农民身上买下来的,带回西安穿,以便找找感觉。那是一条发白的蓝卡叽裤子,一件白布衬衣。还有一条红腰带。我担心衣服上有虱子,就放在脸盆里煮。煮了一会儿,过去一看,两人都傻了眼,由于红腰带掉颜色,脸盆里的水都成了红色。我赶紧用凉水冲,结果蓝裤子还可以,那件白衬衣一块红,一块白的成了花衬衣,衣服干了以后,张艺谋真大摇大摆地穿了出去,晚上他买了两个西瓜回来,对我讲:“今天穿这身衣服谁见了谁都要问怎么回事,连卖西瓜的农民都说,这样的衣服现在要饭吃的都不穿。你们拍戏一天挣多少钱下这苦?”
  “你怎么对农民说的?”
  “我对他们说一个月才几十块钱,他们根本不信,说我骗他们。”第二天他干脆不穿上衣了,光着脊梁,只穿着那条旧蓝布裤在外面转。女儿末末逢人便说:“爸爸像个济公”边说还边学着张艺谋的样子,逗得大家直乐。
  这年夏天,张艺谋几乎是光着脊梁过来的,简直成了习惯,有一次我们带末末去公园玩,出来天已近中午,张艺谋骑自行车一前一后带着我们母女俩,中途他突然停下车来,我还以为有什么事,急忙跳下来。谁知他把上身仅穿的一件汗衫又脱了,光着脊梁骑车。这一下可好,来往的行人都朝我们这一家人身上看,看得我浑身不自在,不知该把目光投向哪儿才好。实在忍不住了,就对他说:“你也讲点文明,怎么能在大马路上光脊背骑车呢,简直有碍观瞻。”“这怕什么,在东大街(西安最繁华的街道)我也敢。”他满不在乎地说。我脑子里立刻出现了画家张乐平笔下的三毛,光着身子在街上走,警察举着警棍威胁他,他竟然捡了一块煤,在身上画了一件汗衫,气得警察干瞪眼。当我们骑到大雁塔十字路口时,我跳下车领着末末走便道,一直拿眼睛盯着马路当中的警察,担心他会干涉光身子的张艺谋。还好这位警察并没有说什么,张艺谋居然光着身子在他眼皮底下转过来了。
  也就是在这年夏天,张艺谋表现得特别恋家,他让我与他一起上街挑选窗帘布,买地板革等,还对我说,家里该做几件家具了。我们家里一无所有。我也毫无怨言,因为我知道要做一套家具要花许多钱,还要费不少神,我不敢想,我们没有这个能力。现在他主动提出,我自然很高兴,一连几天,每天晚上他都坐在灯下画家具图,一画就画到夜里两三点。常常我和女儿已经睡了,他画到兴头上,就把我拉起来和他一起丈量房子,研究尺寸,讨论式样。为了准确无误,我们用报纸裁剪贴成家具的模型,在房子里摆布,他声称对绘制家具图样有极大的乐趣。经过几次修改,他画的图纸就相当像样了,在他妈妈的帮助下,我们做了一套很不错的家具,我们的图纸也很快被别人要光了。
  看过《老井》样片之后
  这年深秋,《老井》摄制组出发了。由于前期准备工作充分,很快就拍回来一批样片。样片洗出来后,我带末末去看,也许是由于我太熟悉张艺谋了,总觉得他不像孙旺泉,而只是张艺谋自己,连看了几次,才觉得有那么点意思了。我看《老井》时心里是很矛盾的,一方面不愿意在银幕上看到他演的那些镜头,另一方面又为他能演好角色而高兴。
  张艺谋一当演员,厂里的闲话就多了起来。一天,一个朋友问我:“你带末末去看《老井》的样片了?”
  “是呀。”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回答说。
  “你怎么能带孩子去呢,他们都在说你带孩子去看,末末喊叫爸爸怎么跟阿姨睡觉。”
  “胡说,这完全是造谣。”我生气了。末末才三岁,这些话是一个孩子的话吗?再说,末末是个很内向的孩子,在公共场合从来不乱出声的,而且几次看样片末末都在我身边,说没说话我心里清清楚楚。
  尽管有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我对张艺谋还是理解和支持的,看过两次样片后,我给他去过一封信,信中说:“你们送回来的样片我看了,也带末末看了。你演的比我想象的要好,只是还有些拘谨、不自然,应该再放松一些,既然承担了这个角色,就要演好。我希望你演好,我也觉得你能演好,让别人看看,我的丈夫不但摄影是一流的,其它方面也是一流的……”
  张艺谋托人捎来了回信,称赞说:“你的信,关于”床上戏“写得很好,真是我的好女人,明事理、通大义。吴天明打算将其中几段话在摄制组大会上宣讲呢!关于这方面的传闻,你大可不去管它,中国人都太无聊。我们是在认真搞创作。”
  他的信使我心里最后一点点因各种流言蜚语造成的不快也消失了。我相信他。我相信他是一心在搞创作、干事业。听说他们那里很艰苦,又从样片里看到他背石板、挑水、打石槽,瘦了许多,我非常心疼。默默地想,等他回来一定好好昭顾他。
  这时,陈凯歌为《孩子王》来西影厂,带来了美国朋友送给我们的四把塑料折叠椅。他笑着对我说:“我可是用张艺谋背石板的精神把这四把椅子从北京给你们带过来,又从招待所给你们带到家的”。我感激地连声向陈凯歌道谢。陈凯歌和我攀谈起来,他说:“末末现在一天天大了,你也应该放开手脚,把生活的圈子扩大一些,否则总是家里——孩子——图书室,生活太枯燥了。”我非常感谢陈凯歌,他看到了我内心的寂寞。
  张艺谋终于从山西回来了。一天晚上末末睡了,我和张艺谋聊了起来。
  “人家都说你快成‘脱星’了,你自己怎么看?”
  “这是剧情需要,我第一次演就让我给碰上了,有的演员演一辈子戏,也碰不上这种戏,这没什么意思。”张艺谋挥了挥手说。
  “你们演床上戏的时候,你离与你配戏的女演员那么近,你有什么感觉?”我知道,我的问话里充满了醋味。
  “能有什么感觉,那么多人围着看,大灯光照着。要说有感觉的话,就是你从来不用香水,那些女演员都有一股刺鼻的香水味。”他笑着说,他的话虽然无可挑剔,可我还是觉得,连身上的味都能闻到,离得太近了,叫人心里不舒服,他接着问我:“你对我演这些戏,以及厂里那些闲言碎语是怎么想的?”
  “看见你的那些镜头心里是很不舒服,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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