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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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唳-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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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一派人极力赞成以清君侧为名处决南溪王,日子不能耽搁,且特别提到一定要在懿旨上白纸红字清清楚楚的写着“南溪王,罪不容赦”几个大字,以表皇室大义灭亲的决心;另一派人持相反意见,声称此时此刻南郡军事吃紧,国库匮乏,朝野动荡,民生不安,正是该休养生息,安抚民心的时候,怎可诛杀皇亲贵胄,如若一意孤行岂不闹的满城风雨,更加动摇国本么。

僵持不下的结果便是南溪王、西平王依旧逍遥法外,直至承奚王帅军出征的第三日,两王奉懿旨上朝申诉。东、西宫既然能念在本是同根生的份上,也念在两王一向功在社稷,给予他二人一个申诉的机会,却不想间接造成了一桩惨案。

那日风和日丽,纵使枝头吟唱的小鸟也比往日更加起劲儿,南溪王一身蟒袍在数名宫人的监视下步上通往朝堂的廊道,迎着应在面上的晨光心情额外舒畅,那倒背如流早已揣摩的无半丝破绽的说辞已牢牢记在心里,只要他将这番话往台面上一摆,纵使是西平王有三头六臂也难以辩驳。

因为就在前日,南溪王在宫中早就安排的眼线已将当下局势一五一十的汇报,包括南溪王早就下令门人秘密销毁证据、朝中都有哪几位大臣收了好处准备帮腔造势,还有奚云帝此时此刻任人宰割的处境等等。这些都令南溪王有了趁机取而代之的念头,只要他一口咬定事情前因后果皆是西平王栽赃嫁祸,就是东、西宫有意刁难,也会碍于证据被销毁无从下手,再加之朝中有人为他说话帮托,届时自可洗清嫌疑,以皇弟的身份重归于朝堂,就算不能继承大统也可博得辅政大臣一位。

而西平王,在经南溪王如此部署陷害以后,又有以往谋权的确凿证据,被推上法场已然不远。只要西平王一倒,再无人可证明南溪王的罪证,就是那被声讨的南郡三王的说辞,也无人相信。

可就在这紧要关头,南溪王一行人顺着通向朝堂的必经之路,刚刚穿过廊道走至一空场处后,就听身后一声巨响,紧接着一声惨叫,正见一匹疯马仰蹄狂奔而来,顷刻间就冲散了随行两队宫人,直直往南溪王而去。

但见南溪王一个翻身便轻巧躲开,落地时也不过是衣袍微皱罢了。那疯马则冲撞到旁边一棵大树,抖落不少枯枝尘土,随着一阵微风吹向南溪王方向。

南溪王不在意的弹弹衣袖,望向人仰马翻的众宫人,嘴角划开嘲讽的弧度,然也不过是顷刻之间,却见他豁然暴突双目,脸色惨白,冷汗涔涔,一手紧紧揪住胸口衣襟,仿若受了难以承受的苦痛一般弯下腰,一臂、一膝撑地,半跪着粗喘不已。

几名宫人反应过来,立刻上前要扶,却被南溪王猛喷出的一口鲜血沾上了皮肤,当下红肿痛痒不止。

而南溪王则眼一翻,腿一伸,当下侧倒在地,四肢抽搐痉挛数下,已进气少出气多了。

——当太医赶到时,南溪王早已七窍流血,毙命于晨曦之下。

可想而知,当日朝堂的对峙澄清一事因南溪王的丧命而暂时搁置了——朝堂上的西平王阵阵喘咳,面色铁青,看来是病入膏肓了,尤其是在听到宫人来报南溪王暴毙于御花园中,立时因心惊昏厥过去。

朝臣一片混乱,议论纷纷,各个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束手无测,就是坐于上首的东、西两宫也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了主意。

稍后,西宫荥皇后宣了德兮夫人觐见。太医院原判亲断南溪王死因,将检验结果告知东、西宫与德兮夫人。一切全因树梢沾有去年冬至落下的尘灰,却不想尘灰之中带有少量山埃此等致命剧毒,毒发之快至今尚无及时救治的可能。本来,今日早春南风徐徐,力道并不猛烈,那树梢上的灰尘积的深厚是不会轻易被吹下的,但经那疯马一撞,灰尘散落四散,或于半空漂浮的,或已有落地的借微风之力亦可扬至数米之外。

又这么巧,南溪王为躲避疯马,下意识跳开之后正立于此树正背面数米之内,当下回身正好正面迎上吹拂而来的剧毒,不仅沾染一身更吸入了鼻腔内。

太医还说,近几日南溪王的伙食都偏向补药补汤一类,本就干燥易引起气血翻腾,此时又遭遇剧毒,当下必会七窍流血,回天乏术。

德兮夫人听完太医院的回复以后蹙眉良久,顿觉其中蹊跷颇多,疑点重重。虽然此事看似意外巧合,但过多的意外叠加一起,又这么及时的发生于审判之前,一切太过不寻常,太过顺理成章。

荥皇后令德兮夫人待查此事真相,德兮夫人本想推脱,意为外臣之妻怎可干涉皇家血案,于理于情于法皆不可行。

荥皇后却道:“如今局势吃紧,承奚王出征在外,丞相大人又忙于代为处理朝政、安抚朝臣,两位辅政大臣皆有务在身,分 身乏术。而本宫……并不想任何一位外臣介入其中,唯恐消息外传,更何况如若真查出此乃人为设计,传了出去岂不平添祸乱。思来想去,也只有你既有能力查办此事,又不会将消息外泄了。”

德兮夫人沉默良久,似有端倪隐隐浮现于脑海,不过是一刹那的灵感,却让她有了其他猜想,于是当下便答允了荥皇后的嘱托。

*

在这一次又一次的争权夺利里,凤兮亲眼见过无数人死于眼前,也曾亲生经历过生死交叉的一瞬,在这其中不分皇亲贵胄还是平民百姓,生命的脆弱都仅仅展现在眨眼之间,也许上一刻那人还可侃侃而谈,谈笑风生,下一刻却已身首异处,死不瞑目——诚如南溪王。

经过几日的查实,那南溪王派人销毁证据,力图将自己摘个干净,又不惜将一切推给西平王承担的证据,皆被凤兮获得。可整件事情就好似上天与她开的玩笑一般,南溪王在这紧要关头送了性命,致使前夕所做一切毁于一旦,而其帮手亲信也纷纷在这几日内或突死,或失踪,另凤兮的追查几次都好像风筝断了线一般石沉大海,但又几次巧获其他线索,另事情时而死灭,时而复燃,磕磕绊绊的越来越接近最后的真相。

所有的事情在追查的最后都直直指向西平王,凤兮很不愿相信,却也不得不信。抛开证据,只说情势,那南溪王一去,再无人可针对西平王,纵使新君继位也会念在以往功德对其手下留情,况且西平王体弱多病,就是坐上皇位也不知能活几年,蹬腿、闭眼都是随时的事,众臣对他自然放轻戒心,就是东、西宫也会念在以往兄友弟恭的情分上,任其做个闲散宗室,赏赐一地一宅,保其一生安泰。

于是,为求得这桩意外的最后真相,德兮夫人特意请了两宫一同前往西平王软禁居所。

只见西平王虚弱的侧靠于软榻之上,一腿弯曲,一腿伸直,一手撑住耳侧,另一手正企图撑住软榻起身行礼,那仿若用尽全身气力一般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可怜。东、西宫不忍心,连忙唤了就近的宫人上前搀扶,特免去行礼,躺着回话便可。

凤兮笑笑,眸中温度冷了几分:“王爷身子虚弱,太后、皇后甚为担忧,但却有一件事不得不向王爷求证,这也是不得已为之,还请王爷坦诚相告。”

经过燎城几日的短短相处,凤兮对西平王奚云绶的为人总算是了解几分,她很明白这种生在帝王之家却事事不容选择、不容取舍的悲苦,但往往变故经历太多,人也会跟着麻木,就好像奚浩帝、奚云帝两兄弟一般,互相残杀不痛不痒,又好像奚云绶此次的装病充愣一般,另凤兮早先悄悄升起的恻隐之心再度烟消云散。

奚云绶乍听之下面上似有疑惑,但仍笑着颔首。

凤兮沉吟片刻,侧首望向东、西宫不言不语的肃穆神色,又望了望身侧的费忠仁,费忠仁立刻会意,对着门外吩咐道将所有证物呈上。

奚云绶仍是不解,却听凤兮低低柔柔的说道:“原判断症,南溪王是中了山埃之毒,加之前几日膳食增补,当场七孔流血,死于非命。事情原委相信那主事者知晓的一清二楚,部署如此周密,尚需天时、地利、人和,更需对南溪王一切习性的熟悉方可成事,足可见此人心机之深,手段之狠。”

东、西宫缄默,宫人皆不语,奚云绶似有慌张的问道凶手可曾抓获,凤兮则垂下了眸子笑笑道:“凶手就在这里。”

奚云绶下意识问道:“是谁。”

“是你。”却听凤兮不紧不慢的回了,神色复杂,意味不明。

奚云绶一脸惊讶,像是听到何其荒谬绝伦的戏言一般,紧盯着凤兮:“王妃严重了,本王早已束手被囚于此处,病情再犯,别说是下毒杀人了,就是凭自己的力气走出这个门口都难如登天,更何况那死去的还是本王的皇弟。你所说的天时、地利、人和,本王三者全无,未免异想天开了。”

奚云绶的说辞皆在凤兮的意料之中,于是她只是漠然回视,平平淡淡的继续陈述道:“就是因为王爷嫌疑最小,行事处处受制于人,才以此作了掩护,将亲弟毒害于朗朗乾坤下,纵使当时众宫人在场也都束手无测——那日,疯马疾奔冲向南溪王一行人,这本就不寻常,马厩所与御花园之间距离数座宫殿,疯马又怎会疾驰到那儿?有趣的是此事发生不久,当日管马的马夫便因醉酒掉入井中死了。再说那山埃,此乃剧毒,就是御医用药都不敢轻易动用,为免误用,毒药往往都收于药库高层之屉中,又怎么会这么巧会在当日南溪王经过时落在树梢些许,最巧的是那药库管事也于前日服食药草死了,身旁还有一封遗书,声称一切乃他所为,与人无尤。”

奚云绶深深看着凤兮,缓缓道:“既然一切都是药库管事所为,又与本王何干。”

四目相视,凤兮微微眯起眸子道:“其因有三。其一,你与南溪王当此已是穷途末路,唯有牺牲其中一人才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可能,南溪王事先销毁证据有意牺牲你保全他自己,却料不到你更绝更狠,不用律法判决而制造一场意外,借刀杀人;其二,疯马冲过时,四周并无阻碍,南溪王可往东跳,往西跳,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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