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珍- 第35部分

　　　　玉珍认为这些提议提上去不一定管用。一旦不管用，加之领导不爱听，不予采纳。科长这不是明摆着得罪人吗。再说科长，你都乱报销，却主张厂务公开，这不是给自己上眼药吗。

　　　　开职工代表大会那天，厂领导在会上做完了报告，各小组进入讨论和提建议时间，厂长挨个小组走访。走到玉珍所在的小组，厂长亲切地慰问了各个职工代表，详细地询问了各代表呈上来的意见，临走时不忘问一句大家还有什么好的建议。玉珍想起大老张那天那个样，便忍不住问厂长，职工家中遇到个紧急事什么的，厂里是不是应该设立个互助金什么的，要不厂里直接把钱借给职工应急也行，总不能让咱厂里的职工遇到困难无处求助吧。

　　　　厂长姓郭，和玉珍年龄差不多。年轻的职工在背后都叫他郭大侠，老职工一般都叫他郭老大。郭厂长人长得浓眉大眼，鼻直口方，酷似《红灯记》中的李玉和。

　　　　郭厂长听到玉珍这么一说，心里一愣。忙问玉珍怎么建议里面没这一条啊，这是一条很好的建议啊，不过厂里现在真的没钱。

　　　　玉珍一看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索性一股脑地说完得了，玉珍想到这里，挺直了身子说道：“厂长，你刚才说咱厂里没钱，我们不知道厂里什么时候才能有钱，但有些职工每天都要面对急用钱的日子，像原材料车间大老张，家里遇到那么多的事，厂里却说没钱借给他，他可是咱厂的劳模，劳模都这么个待遇，那一般的工人会怎么看，这对调动职工的积极性没有一点益处啊。你说厂里没钱，我们为什么不能在制作火柴盒和其他料具上采用招标的形式。谁出的价高让谁干。为什么非要全部包给那个镇子上干，那个镇子已经让我们厂养得肥肥的了。如果采用招标，那我们产品的成本会大大降低，利润就会很高。”

　　　　郭厂长吃惊地看了看玉珍，连忙问你就是刚调入财务科干出纳的玉珍吧。玉珍说就是。郭厂长说今天事情挺多，一会开完会到我办公室里咱俩慢慢谈，你的建议很好。

　　　　职代会在大多数代表的举手同意中宣布散会。玉珍收拾好材料回到财务科。过了能有半个小时，郭厂长来电话了，叫玉珍过去一趟，玉珍开始有点害怕了，刚才是凭着一时性子说了那些对厂里不利的话，如果厂长追究起来，那可怎么好啊，可是玉珍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大老张，不，应该说是大老张们那低头耷拉角的样子。

　　　　职工代表不为职工说话为谁说话，玉珍回想起当初邵峰生病住院，自己心急如焚地把亲戚朋友全都借遍了的情景。如果当初自己再挺一挺，如果当初自己手里再有个一二百元钱，或许邵峰就不会死。玉珍坚信自己今天办了一件正义的事，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再回包装车间干包装工。想到这里玉珍步伐有力地走出财务科。

　　　　郭厂长一看玉珍进来了，连忙起身招呼玉珍坐下：“来来来，玉珍，坐，”招呼完给玉珍沏了杯茶。

　　　　玉珍和郭厂长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面对面，有点不太自然，于是客套道：“厂长，刚才在会议室里，我说的那些话，或者说提的那些建议是不是有点离谱，如果没有可行性，你就当耳旁风得了。”

　　　　郭厂长连忙说道：“玉珍你这是说哪里去了，我正要听你谈谈咱厂的现状和今后改革的思路呢，你怎么开始打退堂鼓了呢，现在吧，说真话的少，拍马屁得多，有时候我这个厂长在有些事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来，先说说大老张的事吧。”

　　　　玉珍犹豫地说道：“厂长，你真想听啊，那我就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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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节　和厂长的单独谈话】………

　　　　玉珍环顾了一圈厂长办公室的四周，看完了窗户看吊灯，一副看到那里都陌生和新奇的样子。郭厂长好笑的看着玉珍：“玉珍，咱也不是说一些见不得人的话，有那么小心翼翼吗。咱在这商量治厂富民的大计，就是有人听到又怎么了。”

　　　　玉珍连忙解释道：“厂长，我不是那意思，我觉得有些话不适合我这个小出纳说，你不觉得你和一个出纳商量这事有点丢份么。”

　　　　郭厂长说丢什么份，只要是对咱厂能提出建设性的意见来，你不用说是个出纳，就是个传达室的老头，也可以进这个厂长办公室。

　　　　玉珍今天下午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的，现在真要是叫她按部就班从头说起，她还真是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开头，想了老半天还是从火柴的成本说起吧：“郭厂长，现在咱厂生产的火柴普通的卖两角钱一盒保本，而现在许多南方小厂生产的火柴，质量比咱的好，成本却比咱的低，同样数量的火柴，他们卖一角五分就盈利，你想想，咱卖两角钱保本，他卖一角五分盈利，这是个什么概念。”

　　　　郭厂长说玉珍你就别卖关子了，你说是为什么吧。玉珍说南方小厂具体成本为什么那么低我也不是太清楚，但咱厂为什么成本这么高我可有的说道，你像帮咱加工原材料和火柴盒的小镇，咱厂的采购员到了那个小镇，那镇长像伺候爹一样的伺候着他们，人家凭什么那么待你，还不是指望那帮采购人员能给予通融，他们倒是通融了，咱们的材料成本可就上去了，再说这摊子铺的这么大，架不住项目又多。到最后咱厂不就没钱了呗。

　　　　玉珍这话说得准不准其实连她自己都没把握，有些话玉珍只是凭感觉，并没有掌握第一手资料或搜集了真实的数据。郭厂长却认为玉珍能说出这番话来足以说明这个人很忧厂忧民，这个女人说的这些建议，并不是为自己着想，相反说了这些自己会受一些影响，玉珍担任着出纳，其实和采购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啊，采购得不到好处了，自然也没了玉珍的好处了。这个女人不简单。

　　　　郭厂长认为和玉珍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谈话，这话题是不是有点沉重。为了把室内的气氛缓和一下，郭厂长于是便主动岔开话题，和玉珍聊起了家常，问玉珍家住哪里，孩子多大了，什么时候调到财务科工作的，丈夫在什么单位工作等等。

　　　　玉珍知道郭厂长是在这调节气氛，对他提出的一些问题一一作了解答。郭厂长说你丈夫去世了，真对不起啊，我不应该问你这个问题。玉珍说这有什么不该问的，我丈夫死于肺癌，我是尽全力营救，最后还是没救过来，没救过来的原因有很多，但其中一条对我震动很大，那就是我那个时候身上真的没钱了，倘若身上再有个一百来块钱，或许我丈夫不会那么快地死去。郭厂长，这回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对大老张，不，应该是大老张们的处境格外同情吧。

　　　　郭厂长说玉珍你说得对，等过了年咱就和工会商议着筹备互助金的问题，帮困解难么，这是件好事。郭厂长请玉珍喝茶，玉珍却说厂长没有其他事我要回去了。

　　　　郭厂长说好吧，玉珍，今天谢谢你，咱厂要是多有你这样的职工，我就不愁了。改天我请你吃饭。玉珍说别价厂长，你一个大厂长，没事请一个财务科的小出纳。地位悬殊不说，叫人看了会说闲话的。郭厂长说那倒也是。

　　　　玉珍下了班来到家里，桌子上摆了两个凉菜和两个热菜，这对上了一天班的玉珍来说真是够温馨的。爹和翠娥在厨房里忙活着，玉珍换好衣服准备下厨，爹说你不用忙了，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玉珍说爹你不用忙乎了，以后我回到家做饭，玉珍爹说你上了一天班太累了，赶到家里肚子就饿得厉害，我和翠娥在家没事，我俩三点就开始着手这顿饭，怎么样，忙活的还可以吧。

　　　　玉珍高兴地说道，当然好了，不过这样就是太夸张了一点。玉珍看到两个凉菜一个是拌八带鱼，一个是凉拌海蜇皮；热菜是海参炒香菇，一个是猪肉炖粉条。玉珍打趣地说道：“爹，你和翠娥这是做了一顿酒肴呀，看到这种菜很容易让人想起酒来。”“那就喝杯呗”玉珍爹笑呵呵地说。

　　　　玉珍把小虎喂饱，让小妮把小虎领到别的房间去玩了。玉珍便招呼翠娥拿出瓶景芝白干打开给爹倒上。玉珍爹喜滋滋地抿了一小口酒，放下酒杯说道：“玉珍，看到你现在日子过成这样我的心里真是高兴，还记得邵峰刚去世后，我的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那一个多月里我是天天盯着你的表情过日子，生怕你再有个想不开什么的，现在看来当初我有点多余了。”

　　　　玉珍回应道：“爹，我当初也是咬牙坚持啊，你也不想想，我身下有四个孩子，我能去寻死吗，你就是从万丈高楼上往下推我，我也不会往下跳的。爹，我是负责任的人，不会因为生活出现挫折就放弃生命的全部。就像现在我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翠娥，所以我更要担负起我应有的责任来。人活着就应该让自己的亲人得到更多的幸福和快乐。我们每个人为此而努力，这个家就能蒸蒸日上。”

　　　　玉珍爹说玉珍你说得对，今后你就是这个家的户主，有什么事你就尽管安排。翠娥在一旁开玩笑道：“爹说的对，往后咱家你是奴隶主，俺们都是奴隶，咱们之间就是奴隶和奴隶主的关系。”

　　　　玉珍笑过之后问爹：“爹，你怎么现在不问我怎么不再找个男人什么的了？”“有那必要再问吗，看你的脸色，气色那么好，就不用问了。”

　　　　玉珍连忙扭过头对翠娥说：“是吗，这找不找男人还能看出气色来吗。”“玉珍，生活中男人需要女人，女人也离不开男人，咱是一家人，没有必要假正经，别人骗咱就罢了，咱自己可不能骗自己呀。”玉珍爹说这话时很语重心长。

　　　　一个明媚的星期六，玉珍和往常一样一大早来上班，在办公室先打扫着房间，电话铃响了，玉珍接起电话，是厂长打来的，玉珍拿着话筒越听心里越是紧张，厂长今晚要请玉珍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