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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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矜-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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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小姐,不是我不肯帮忙――你也知道,我只是个当差的,说不上话,对方在黑白两道都有势力,不好惹啊。”
  “对不住,公归公,私归私,这事我爱莫能助。”
  接着是哐当的关门声……一声一声,天旋地转。
  突然有人轻声叩门,门开了,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积攒多时的彷徨委屈再也忍不住,止不住的泪凝于睫……
  那一个凉风习习的午后,年少的子矜第一次见到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当他从容地踱入教室门时,女生们都窃窃私语起来……
  忆起好友倩倩曾经提到:“我将来的恋人,必得记得我们相遇的所有细节,这样才浪漫。”当时她颇有些不以为然。
  直至后来有一次问及修文,却出乎她的意料——教室里很吵,只有你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我就想,怎么会有这样清雅恬静的女子……“
  她听了,面上虽是羞涩,心里却忍不住欢喜:原来,他真的都记得……
  那时她就想,这样的人,只怕是再也遇不到第二个了吧。
  修文家住上海,父母是开绸缎庄的,家境小康。
  他自己因着对金融生意的喜爱,在好友文清的推荐下到南京最大的一家“春茂”钱庄做事。
  庄子里和上海的分铺和西洋银行多有来往,所以修文常往上海出差。
  子矜每次遇上没课的空档,就跑去车站接他。
  每一次他都会从上海带回些新奇的小玩意儿给她,像是什么西洋货店里的糖果子,玲珑可爱的肥皂,有时又是一枚珐琅制的晚香玉胸针,或是一块时兴的葱白色乔琪纱料子;东西不值几多,但是花在上面的心思可见一斑。
  他的眼光又好,惹得倩倩常用羡慕的口吻说:“我要是有这样贴心的男友,早嫁给他了,还念劳什子女校啊。”
  她虽取笑倩倩没志气,然而心里不是不感念的。
  当然偶尔也会吵架,可是几乎每次都是修文让着她。
  有一次吵得凶了,他气得掉头就走,第二天却又跑来求她谅解,她当时一时自尊心作祟,愤愤地想挣开他的手,说道:“我们分手吧。”
  他怒极,死死地拽住她的手腕:“这辈子都别想!”
  她被他激烈的语气吓到。
  过了一会儿他缓和了语气道:“子矜,既然抓住了你的手,我就不会再放开了。”
  子矜心中一动,迎向他坚定的目光,琥珀色的眼眸中,暮沉沉的似有光华流转,晕然而醉。
  事后她看着手上一圈隐隐的青紫,心道,就是他了吧。
  修文心疼地把她拥入怀中,柔声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来找我?”。
  待到她平静了下来,他才缓缓说道:“伯父这事虽难,但也不是毫无办法。我在票界有不少熟人,好歹先凑齐这笔款子再说。”
  想了想又说,“关键是李家那头,之前和他家的管事有些交情。后日李茂才出门不在家,我先去管事那儿探探口风,看看这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听他这般镇定地说来,子矜心中又燃起了一点希望,抬头感激地看向他。
  此刻她的眼睛红通通的,隐隐泛着水汽,笼烟带雾的煞是楚楚动人,心中一动,叹道:“说到底这事我也有责任,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得罪李家……”
  “这怎么能怪你呢?是那李茂才太阴狠,被我爹拒之门外后面上无光,变着法儿要治我们于死地呢。”她忿然,“对了,我听说姓李的和黑帮也有不少瓜葛,你若去了,可千万要小心才是。”
  修文微微一笑,宽慰她:“你放心,他家的管事还讲几分道理,况且青天白日的,他们也不敢怎样。”
  “虽如此,你还是万事小心的好,谁知道那些人会使出什么绊子来。”
  她想到李茂才那阴沉毒辣的目光,不由得机伶伶打了个寒颤。
  时值初夏,满山遍野的新绿,一昧的葱笼。
  母亲的坟前还开着星星点点白色的小花。
  父亲常来看她,每次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母亲去的早,印象中只记得她那温婉娴淑的样子,虽然不常笑,但是嘴角眉梢都是柔和的,温柔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母亲去世的时候,不知为何竟然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父亲说是她不爱拍照的缘故。
  每每怀念她的时候,子矜就能看到父亲摩挲着当年母亲戴的碧玉镯子,唏嘘不已。
  “妈,我和修文来看你了,”子矜摆上一束雪白的栀子花,“这次父亲遭了难,你要佑他平安才好。”
  下山的时候,一轮晕红晕红的太阳斜斜坠在山路的尽头。
  远处烟树迷离,望去青溶溶的一片,早有一撇月影儿梗在天的另一头。
  两个人的影子,就像是金箔银纸剪出的贴纸,长长窄窄的贴在路上,虽然依偎在一起,仍是单薄了些。
  第二日子矜在家候着消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仍不见修文过来。终是耐不住出门,刚走出小巷,迎面火急火撩地跑来修文的朋友文清,“子矜,不好了出事了!――修文从李家出来,路上被人毒打一顿,又绑走了!现下也不知是死是活……”她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李家门前。
  “苏小姐,我们家老爷恭候多时了。”只见门房一脸谄媚的笑。
  李茂才靠在客厅富丽堂皇的沙发上,眼见苏子矜走进门,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一日子矜虽然只着了一身布裙,仍是掩不住骨子里的清丽脱俗。她一举手一投足,俱是风姿婉约,又岂是他那几房只会争风吃醋的姨太太比得上的。
  李茂才坐到今日的位子,手段毒辣自是不必说,还凭着一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
  自从那日在路上惊鸿一瞥之后,就使劲了手段想得到苏子矜。
  他生平最嫉那些名门世家,最恨人提“暴发户”三个字。虽然大字不识,却附庸风雅的很,家里充斥着明清字画和玉器古玩,这次自是觉得娶个女学生也不失为一件雅事。
  “苏小姐今日光临,鄙舍真是蓬荜生辉啊哈哈……”突然瞥见了后脚跟进的文清,笑声戛然而止,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原来文先生也来了,请坐,请坐。”
  “两位前来找李某,不知有何贵干?”
  “您老又何必兜圈子呢?你我都心知肚明,还请高抬贵手,放了苏伯父和楚修文。”文清不卑不亢地说道。
  “文先生真是快人快语。好!我就喜欢这样的爽快人!”李茂才一拍大腿,“欠债的事好商量——钱财乃身外之物嘛;至于楚先生嘛,听说是被青龙帮掳去了。这事可不好办,不知他怎么得罪了人家,只怕在下无能为力啊……”
  听得他这样打哈哈,两人俱是怒火中烧,却又不能撕破脸。
  “李老板,您就直说吧,要什么条件才肯放人?”虽然早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子矜还是硬着头皮问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都是这样没耐心。”李茂才假惺惺地叹了口气,“这样吧,其实我也不愿强人所难,项链虽然值钱,但是换成是自己人,就不用算帐了嘛!至于楚修文那小子,”他狞笑一下了,“也不是救不出来,道上的朋友总算还卖我几分面子。就看苏小姐愿不愿意了?”
  子矜心里恨不得把对面这个糟老头千刀万剐,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李老,可否容我考虑一下,这样的大事,总要和父母商榷一下。”
  “这个好商量,我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人。苏小姐,我很中意九这个数。算命的说过我今年必有一劫,遇九才能九九归一,逢凶化吉啊,”他又得意地一笑,“还有,我那些弟兄没什么耐心,苏小姐,时间不多,要抓紧呵。”
  子矜从牢房里出来,心里又是苦楚又是矛盾。
  父亲的精神倒也还好,只是头发又白了许多,想是忧思过度所致。
  子矜强打起精神,劝慰了一番,只说是已找到了筹钱的法子,不日即可救他出来。
  “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这么一大笔款子,真是难为你了,”父亲很是内疚,忽然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之处,探究地看着子矜,“这次必是姓李的耍手段,子衿,他没有为难你吧?”
  “那倒没有。他就是想讹诈我们一笔。他家管事说上次驳了他家老爷的面子,这次要杀鸡给猴看。真是一帮不讲理的强盗!”无奈之下,她只得扯了个慌。
  “唉,如果真是这样,反倒好了。爸担心的是你,你可千万不能做出什么委屈自己的事情!爸出不去不要紧,大不了还有一死呢,我也活了五十岁了,活得够长了,早点去见你妈也好……你这孩子,好好的哭它作什么?”
  她原来真是天真,想着把房子卖了、把铺子顶出去,东拼西凑地或许还能还清这笔债。
  如今竟是走投无路,山穷水尽。
  然而父亲和修文还等着她去救。父亲是宁愿自己死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嫁给那种人的,可是自己又怎么忍心让父亲受难;还有修文,那样温润如玉的修文……这辈子,他们终究是情深缘浅,她既不忍看他无辜丧命,便只有牺牲了自己的下半辈子。
  所谓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莫过于此。
  子矜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荡,脑子里空荡荡的,只觉天地之大,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暮色渐渐四合。
  街口的路灯突然亮了,她茫茫然地抬头,“吱――”地一声急刹车,子矜被撞倒在地。
  司机急忙跑上前来:“小姐,你没事吧?”说着便来扶她。
  子矜挣扎着想爬起来,脚腕处却是火辣辣的疼,又跌倒在地。
  车上又下来一人,沉稳的声音:“阿来,赶紧送这位小姐去医院。”
  医院,病房内。
  “大夫说韧带受了伤,不过不碍事,小心休养就没事了。真是对不住,让你受了惊吓,医药费我会负责……”眼前的男子,西装革履,外罩一件青莲色薄呢长风衣,形容清癯,爽朗清举,年纪却是不轻,看上去在四十左右。
  “这点小伤不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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