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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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矜-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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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脖子下面传达的凉意让她倏然一惊,低头看时才发现斜襟的盘扣不知何时已分离,急得推开他道“你真是的。”
  却正对上他的一双眼,通澈流离,深沉如海子,直欲把人溺毙在里头。
  他的瞳孔慢慢由墨蓝转为深琥珀色。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声。他拥着她,在她鬓脚轻浅地吻了一下。
  她瞪他一眼,略背过去扣扣子——无奈这菊花盘扣做工复杂,箍的又紧,她平日穿戴时都要颇费一番功夫,此时双手犹自微微颤抖,试了几次都没有扣上,生生急出一身汗来。恍惚间听见他无声的笑:“我来。”不容她反对就从身后探过手来。
  她不敢抬头,只瞧见他灵巧的十指,有干净优雅的力度,三下五除二就扣好了。
  “谢谢。”她嗫喏道,有些讪讪地。待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张俏脸映得越发红了。
  他薄唇微抿,只是凝视着她,眼角眉梢都带着不自觉的温柔。在他的注视下子矜突然间就手足无措起来,她眼中尚残余着几分扑朔迷离,少了平日里的端凝,极显楚楚动人。窘迫中她抬起手想要挽拢头发,宽大的袖口就沿着手肘滑了下来,三寸阔的墨色滚边映衬得一截雪白的胳膊宁馨如玉。
  “不要盘了。”他拉住她的手,连带抽掉了她脑后盈盈欲坠的簪子。
  她似是知道他要做什么,微微垂下眼睑。睫毛如扇,在晶莹的脸上投下蝴蝶敛翅的倩影。然双颊绯红,色若春晓。
  他叹息一声,又低头覆上了她的唇。
  起初还是燕语呢喃细水长流,然而他的吻和手指如携着奇异的魔力,点燃一簇簇火苗,渐次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这时“哐当”巨响,门被撞开——
  “哎哟!”白致立一记惨叫,一手捂上眼睛,“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转过身去,嘴角的一丝浅笑却泄露了促狭。
  白致远几乎在他破门而入的同时扯过外套盖在子矜身上,更是没好气地冲他大哥:“你来干什么!不知道敲门吗?”
  白致立还是背对着他俩,声音却异常沉重——“绿珠失踪了!”
  众人兵荒马乱地找了她一宿,第二日晌午的时候绿珠却自己跑回来了。
  子矜看见她穿的衣服不是去的时候的那件,吃了一惊忙问:“绿珠你去哪儿了?衣服怎呢,没出事吧?”
  看到这么多人迎上来,绿珠似乎愣了愣,她试图解释:“大姐他们今早走了,我去送他们。昨天晚上就住大姐那里了。”
  子矜放下心来,让下面的人都散了。这才有些责怪地对绿珠道:“也该和我们说一声——大家都很担心你。”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她的神色比平常安静些,仪容都整整齐齐的,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你这孩子,还想有下次!”子矜也不疑有他,“看你挺累的样子,去楼上休息吧。”
  白致远在一旁却问:“你原先的衣服呢?”
  “路上钩破了,我就丢了它。”
  白致远皱眉:“那头有电话,怎么不打电话回来说一声?”
  “昨天挺忙乱的,很多人……就给忘了,早上又赶了个大早去码头……”
  白致远还待开口,子矜斜睨他一眼:“你怎么不去送送人家?现在人都走了……”登时把他未出口的话给噎了回去。半响他铁青着脸道:“我去给大哥打电话。”
  子矜微微一笑,再看绿珠神思有些恍惚的样子,以为她是想起了过世的姐姐心中伤感,很是安慰了一番。
  白致远给乐乐教习已有数次,吴女士执意要请一次拜师酒,于是这晚他们一同去了花园路二号。
  一行人进花园的时候,恰逢吴女士送客至门口——是吴家新请的家庭医生。原先的老医生不幸上个月出了车祸,已撒手人寰。那人看见来人压低了帽檐,匆匆告辞走了。子矜无端怔忡了一下,手背上如一条凉凉的小蛇嗖地蹿了上来。她于是多瞧了那医生一眼,觉得背影依稀眼熟,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疑心是自己看错了。白致远这时也回头凝望,瞳孔危险地缩了起来。
  乐乐头一个看见子矜走进屋,立刻欢欣鼓舞地跑上来想腻着她撒娇,然而转头就看见了紧随其后的新老师,立刻噤了声,恭恭敬敬叫了声老师。子矜觉得好笑,想必白致远对这位年幼的学生十分严厉,一点也不照拂他母亲的面子。不过乐乐的性子过于娇惯,管教督严些也是应该。
  内厅已坐了不少人,吴女士走上前替他们双方介绍身份——在座的有几位是民主党派人士和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都是常常见诸报端的人物,其中有几位他们也是相识的。看来吴先生在教育乐乐方面颇费了一番心血,子矜这样想着,无意间看到俞青柏也在场——他现在已经恢复了真实姓名,在总统办公室任秘书长,也算是炙手可热的人物,难得的是这人八面玲珑,竟也能入吴女士的法眼。他同白家的关系比较复杂,白致远同他关系还算不错,偏偏他喜欢对白致立冷嘲热讽的,两人又是政治上的劲敌,所以甚少看到他们同时出现在同一场合。
  乐乐下个月初就满六岁了,子矜发现吴女士今晚看向儿子的目光格外怜爱些,仿佛还带了丝不易觉察的哀伤,心中暗自讶异。
  饭后吴女士邀她到了内室,先是细细端量了她一阵:一件浅红的丝棉旗袍并同色小披肩,脖子上一串圆润的绯色珍珠,那晶莹的光晕微微反映在脸上,她那薄的透明一样的皮肤益发洁净美丽。头发齐整的挽在脑后,发髻上斜插着一把晴光翠玉梳,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她似是赞叹的语气:“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白夫人这样的人物了!”很多年前,她曾在一家戏院的后台,见过同样美丽的一名女子,至今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可是那惊鸿般的风姿刹那犹如闪电照亮夜空,让人一见即难忘。
  知道必有下文,她没有接话。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去美国?”
  这个问题子矜答不上来,脸上微红了红。
  吴女士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也就没有追问,她叹了口气:“去不去美国都不打紧——我今天求你件事:我想把乐乐托付给你。”
  “吴先生,您……”
  “噢,是这样的:我和几个朋友打算去苏北,路上多有危险,不敢带着乐乐一道去。思前想后,就只有托付给你我才放心。”
  “这……乐乐那么小,怎么舍得离开妈妈?我多嘴问一句:您去了‘那里’还回来么,什么时候回来?”她觉得责任重大,不能贸然应了。
  “什么时候回来我也说不好,也许几年,也许……”她看向灯火通明的大厅,语气中有难以察觉的割舍,却又坦然坚定,“乐乐的身份特殊,我不敢把他交给旁人,所以才提出这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体谅。”
  子矜沉默了几秒:“对不起。我不能答应。”吴女士这一走,随时都可能会有不测,即使走成了,也就是和政府彻底决裂了,那么白家还能护得乐乐周全吗?乐乐在南京只会比在其他地方更危险。
  吴女士默默道:“我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了,你即使拒绝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会怪你。”
  “其实我觉得,您应该带乐乐一起走。旁人再好,也比不上母子之情。”她觉得十分内疚,乐乐这么喜欢她,她却……
  “你说的是,我再考虑考虑吧。”
  稍稍犹豫了一下,子矜开口道:“如果有必要,我可以请大少爷安排人手暗地里护送你们走。”
  “如此就再好不过了。真是不知该怎么谢你们。”
  回去的路上她同白致远一说,白致远笑她犯傻:“要是你答应了,人家反而会觉得为难吧。”
  子矜微微黯然:“你也是这么想?——我后来也有些觉得。”
  “可不是。只要顺利抵达‘那边’,就安全了。总比留一个小孩子在千里之外成日担惊受怕的好吧?”
  “她何不直说呢?我们不会拒绝的。”
  “我们两家并没有你认为的那么熟,况且,白家的立场一直有些暧昧不明,所以,”他在黑暗中几不可见地笑了,“她怎么会放心把儿子交给我们?”
  子矜没有作声,他知道她心里不太好过,抓起她的手轻吻了一下:“不要再想了,这也难怪她。如今的形势,人人要为自己打算。”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人性总是让我失望?”
  “是你抱的期望太高。”
  “真是的,尽会说些丧气话!”
  “我这是安慰你……”
  “是是是,你安慰人的水平一向很高……”
  车灯缓缓消失在街角。起雾了。四周似乎蛰伏着一种蠢蠢欲动的气流,弥漫在灰蒙蒙的夜色中。
  与此同时,白公馆内绿珠正准备就寝。她脱下外套,藕一样洁白的胳臂上露出一个猩红的小点,就像是被蚊子咬了一口。
  灯灭了,她直直地抬起一双眼睛来,黑暗中如能发光。
  作者有话要说:春节好歹有几天假,多少能写一点吧。
  昨天头疼,躺在床上看了一本翻译的极烂的书,唯一喜欢的是一句话:每个人都会向生活妥协,但那并不意味着你就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了。
  看亦舒的书的确很激发人写现代故事的冲动,赫赫,可能要到明年写了。
  迟到的圣诞礼物和没有迟到的新
  这是下雪的圣诞节。
  空气是冰凉的,地上和尖尖的房顶两侧屋檐有薄薄的积雪。
  棕色的房子外围点缀五颜六色的小彩灯和圣诞树,虽然战争刚结束不久,伦敦人民的微笑有些凄清,可是圣诞节还是透出一股子圣洁的欢乐祥和的气氛来。
  Oxford Street上的LV专卖店里,新来的店员Elizabeth对着店长助理Louisa抱怨这个月的销售额,Lousia宽慰了她两句,这时门口卷进来一阵冰雪的气息,前后进来一男一女,均是气质不凡。Elizabeth见是东方人,说了一句“Morning!”,就低下头没有再理。
  那两人稍稍浏览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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