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落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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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落魄者-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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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是在听故事,陈洁一定会向裴自力追问下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可是现实严峻地摆在那儿,一个大男人来了,怎么吃?怎么住?怎么躲?陈洁赶紧把话题拉到眼前:“徐蓓是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既然你已经找到我,看她的面子我会给你帮助。可是你的情况确实很糟,可以说是很危险。你不比我们这儿大多数签证过期的黑户口,你根本没有户口,对吗?你出机场持的哪国护照?”
  “啊?”裴自力像是被吓了一跳,连忙清醒过来:“啊,是泰国护照。我怕中国护照在机场被海关查到,所以在出发前从邮局寄出了,寄到你这里。”裴自力这时有点抱歉的样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陈洁瞪了瞪眼睛,心里怪他先斩后奏,嘴里却开玩笑似地说:“很像搞特务活动呢!你一定在里面留了条子吧?万一你出不了机场邮件却被我收到了,岂不是莫名其妙吗?我知道谁是裴自力?!”
  裴自力尴尬地说:“对不起,是我太冒失了,我实在是走投无路。请你原谅!我在邮件里留了话了,估计还要几天才能收到,我寄的是慢邮。”他犹豫了一下,认真地补了一句:“过几天收到后你不要去拆,给我,好吗?”
  “哦!一定是写着‘当你收到这张护照的时候,很可能我已经不在人世了……请通知我的家人……’”陈洁仰起头,朝上翻着眼睛,想开个玩笑,可是话刚出口,见到裴自力青灰的脸色,嘎地刹住了车,不敢说下去。她看看他,想了一想说:“如果你找到一个熟识的男生,在他那儿挤一挤,度过难关就会容易些。东京借房子一要保人,二要花几十万日元,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说完紧锁眉头很为难。
  裴自力低下头,说:“自从我花了四千美元到泰国受骗上当的消息传回上海后,原先几个朋友像是不认识我了似的,我在泰国写信给他们,他们一个也不回信,怕给他们惹麻烦。我知道他们中有几人在东京有亲戚的,可是没有地址到哪儿去找)动身前,我打电话给在加拿大的徐蓓,她告诉了我你的电话,是为了预防万一的。”
  说到这,裴自力歉意地抬了抬头。陈洁摒住气在听。裴自力接着说:“想不到出关时一伙人全给扣住,只剩下我一个出来了。我心慌意乱又把手提箱的钥匙搞丢了,美金换不成日币,什么事也办不成,真正是走投无路,所以……”裴自力看也不敢看陈洁的眼睛,好像犯了天大的错误。
  迟疑了一会儿,他厚着脸皮又说:“你能不能找个男同学商量一下,让我住几天,我马上去找工作,再借房子搬出去。”
  陈洁取出电话通讯录来看了一遍,叹口气说:“你也懂这世态炎凉的,大家在国外自身难保,只希望太太平平不要生事,如果让他们知道你的身份,怕是不敢留你的。但我试试看吧。”
  陈洁开始拨电话,裴自力紧张地盯着电话机。可是拨了几处都没人接听,陈洁无可奈何地说:“都出去打工了,要么就是在睡觉,睡觉时他们常常把电话插头拔掉的,怕吵醒了再睡不着。”
  这时,裴自力突然脸色煞白,额上冒出一阵阵冷汗,他伸手去拿茶杯,手也“索索”抖起来。陈洁急忙说:“你不要着急呀!把我吓死了。你会不会是生病了?脸色很可怕的。”
  “可能是累了,休息一下会好的。”裴自力挣扎着精神说。
  陈洁望着这个可怜地硬撑面子的陌生男人,考虑了一下,走到席梦思垫子跟前,铺开了被子,催促道:“你快躺下,我弄些饭菜,好了叫你。”说完没朝裴自力看,就走出了房间,拉上与厨房相隔的玻璃门。
  隔门是磨砂玻璃的,陈洁在厨房里忙活,身体背后隐约感到裴自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脱下西装、长裤,盖上被子躺下了。看见一个陌生男人钻进自己的碎花被于,陈洁不由地感到很异样。她暗暗想道,晚上一定再找几个男同学问问,看有谁能够收留裴自力,我不能让他留在这儿。
  二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裴自力突然间惊醒了。眼前一片漆黑,一时他记不起来自己是睡在哪儿。定神想了一下,他摸索着找电灯开关,“砰”地脚下踢到一只碗,碗盖滑落下来,一股炒青菜的香味“丝丝”地渗透出来,裴自力才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开了灯,见紧靠席梦思的榻榻米上放着两只有盖的碗,下面压了张纸条:
  我去打工了,早晨5点半回来,饭在电饭煲里,请吃。
  陈洁即日
  裴自力顾不上客气,急忙盛了饭来吃,一口气把两碗菜都吃光了。然后他拎过自己的那只数码箱,找到一根牙签拨弄起来。幸好这只数码箱是国内买的,不一会儿“卡嗒”一声打开了。裴自力松了一口气,数了数箱子里的美元:200元。裴自力心算一下,折成日币只有2万多一点,2万日币在日本能活几天?他不禁又沮丧起来。
  裴自力发自内心地想着这么一个场景,他就像一些外国电影里的落难骑士,悄悄地在菜盆下压上两张美国票子,然后心里默默地向那个留他过夜的好心姑娘道一声再见,并发誓一旦自己的命运有了转机定会加倍地报答她,然后推门冲进凄风苦雨。
  可是裴自力没有这个勇气,因为这200美金是他目前唯一的财产,他不会说日语,在东京没有亲人,冲出门他能去到哪里呢?生活毕竟不是电影,残酷的现实会将你每一个浪漫的念头瞬间化为乌有。
  裴自力点起一支烟,为自己的束手无策发恨。这时候,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裴自力自然地伸出手去接,半途又缩了回来。他想,如果万一是陈洁的男朋友打来的电话,听到我的声音不是要闹误会吗?而如果是陈洁的同学打来的,知道她家里住了一个大男人也不合适,如果是日本人打来的,那就更麻烦了,我有嘴也说不明白自己是谁。裴自力打定主意不接电话,可是电话铃声像发了疯一样响个不停,固执地、不屈不挠地响。
  裴自力苦笑着看着那只任性的电话。忽然一丝警觉爬上他的心头,这似曾相识的铃声,多么像一年前经常在上海自己家的床头不断鸣响的铃声,那么任性,那么骄横,为着要吵醒他,为着要听听他的呼吸声。
  徐蓓,这个任性的女人!裴自力松开眉头好笑地摇摇头。徐蓓离开他已经有一年多了,裴自力经常在梦中看见她,娇小的身材,圆圆的大眼睛,圆圆的鼻子,红嘟嘟撅着的厚嘴唇,像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洋娃娃。与徐蓓在一起的感觉,就好像在玩“扮家家”,一个做老婆,一个做老公,说着说着要去结婚,可是找来找去找不到主婚人。
  终于,裴自力像一年前一样,无可奈何地拎起电话机,试着轻轻地说一声:“哈罗!”
  “哈罗!你是裴自力吗?我是蓓蓓啊!你到啦?你成功啦?快讲给我听,机场里怎么混出来的?谢天谢地,你在东京是吗?”电话里传出徐蓓迫不及待又语无伦次的嗓音。
  “是的,我在东京,我在陈洁家里。”裴自力为自己果断地接了电话而庆幸,激动地说了一句废话。
  “陈洁呢?陈洁在哪儿?她肯帮助你吗?我来跟她讲话。”
  “陈洁打工去了,是她到机场来接我的,她答应帮助我。但是蓓蓓,这儿很难,找房子难,找工作难,陈洁又是个女的。”裴自力不自觉地露出了沮丧之意。
  “没关系的,洁洁很讲义气,能力也强,我们小时候很要好的。你对她说,是我把你借给她的,你暂时做她的男朋友好了,我不会吃醋,不过你不要真的爱上她。”徐蓓像吃了兴奋剂一样。
  “蓓蓓,你怎么还这么疯,像长不大一样,这种话也说出来了。你知道我到泰国去是为了谁?不愿回国冒死偷渡又是为了什么!你在国外这么多日子了,知道麻烦人家不好受,我一个大男人……”裴自力责备徐蓓说。
  “我知道困难,可是她帮助你,你总归要付代价的嘛,这就是我在加拿大两年学到的呀!我想,你也不应该再把国内的道德观念带出来了。行不通的,这你今后会明白的。”徐蓓辩解道。
  “我没有心思与你辩论,我担心今晚陈洁找不到肯收留我的男同学,我只好睡到马路上去了。”
  “你不要太悲观好吗?自力,我爱你,你也爱我对吗?总归会有办法的。可是我很想你,我想到你身边。呜……。”徐蓓哭起来,又呜咽着问:“是不是洁洁很漂亮?她老了一点没有?我可是天天打工,多了好多皱纹了。自力你说,我老了你还会爱我吗?”
  裴自力苦笑了一下,想,什么时候了,还谈爱情。像我目前的处境,有饭吃就不错了,哪里还有资格谈爱情。他又想,蓓蓓这个女人就是这样不实惠,这种时候,怎么不问我钱够不够用,要不要先寄些钱给我救救急。她以为我不食人间烟火吗。
  “自力,你说话呀,爱不爱?”
  “爱的,爱的。”裴自力应付她道。
  “那好。”徐蓓满意了,“我收线了,国际电话费很贵的,过几天我再打来。拜拜!”她急急地挂了电话。裴自力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进去,沉默下来。
  裴自力抬手看看手表,已是早晨5点钟,陈洁快要下班回来了。他赶快将脏碗盆拿到厨房水车里去洗。厨房很小,却收拾得很干净,墙上钉着一排钩子,挂了锅、铲、勺,水斗上面有一个小壁橱,煤气灶只有一个灶具,头顶处有一只小小的排气扇。因为日本人居住空间狭窄,不在家里煎炸食物,更不起油锅炒菜,也最痛恨邻居家的油烟气,所以喜欢吃本国菜的中国人炒菜像做贼一样,见楼里没有人才开一条门缝,做几道佳肴慰劳自己。
  陈洁的房子虽说只有一间卧室,但是带浴室和厨房,落地长窗外还有一个小小的阳台,可以种几盆花,晒晒衣服,住起来很舒服。陈洁说这套房子的租金是六万日元,合美金五百元左右。裴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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