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落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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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落魄者-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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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自力与徐蓓在电话中争执的话语刺激着她的耳膜。已经好久没有掺和到人际纠纷中去了,在日本这片没有人情温暖的土地上,陈洁早已经学会封闭自己的心灵。这么久了,她不依靠谁,也没有谁要依赖她,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不是很好吗。可是为什么面对裴自力她要动恻隐之心?难道仅仅为了裴自力是自己的同胞?裴自力是自己幼年时期女朋友的情人?还是自己动了情,或者想从裴自力身上得到一些什么?
  陈洁一直崇尚恬淡的生活观念,她不想人来打搅她的心情,为了与远在比利时留学的大伟团聚,她要坚守自己。大伟啊大伟,陈洁逼自己赶快想念大伟,她在席梦思的内侧一摸,拿出一只小小的相架,照片里,大伟穿着牛仔服,剃个平顶头,笑得青春爽朗。大伟也有30岁了,虽然他比陈洁小3岁,可毕竟也已不是毛头小伙子了。
  时间是会冲淡一切的,当初他们俩的海誓山盟,如今陈洁想起来宛如30年代黑白的无声片,画面很美,却又遥远不可及。
  最近大伟的越洋电话已经稀落了很多,而且常常没有讲了几句话就要与陈洁争起来。陈洁是不要听他诉苦的,你若还是我苦,这样的辩题永远不会有结论。陈洁让大伟一定不能放弃身份,一定要考研究生,可是大伟强调自己太累了,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有意义。陈洁大大伟几岁,以前一直是大伟听陈洁的。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大伟最喜欢伏在陈洁的大腿上,唱胡松华那首《在那遥远的地方》里几句歌词,“我要做一只小羊,坐在你身旁,让那根细细的皮鞭轻轻地打在我身上。”现在小羊长大了,不听牧羊姐姐的话了,陈洁用纸巾擦着相架玻璃,朝“大伟”哑然失笑。
  陈洁摇摇头,她很后悔一打电话就对大伟很凶的态度。她明白,她与大伟之间是没有任何契约的。大伟爱她,她也爱大伟,他们在国内已经受了整整5个年头。以前他们也吵架,以前吵架后可以用吻来补救,可以用拥抱来抵消,可是现在,遥遥的两地分离,维系他们关系的只有那根像“救命稻草”一般的电话线。比利时那么远,远得仿佛在天的尽头,陈洁在攻读大学,不可能飞到那里去安慰他,自己的前面也有那么多的难关,要到哪一天,陈洁才可以切切实实抓到大伟的手呢?
  陈洁在日本切肤地感到理解和被理解的困难,连自己的大伟都不能理解她了,这使她时时感到心灵深处的悲哀。在日本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她的内心常常有一浪一浪的感想涌出来,可是她用日语不能表达清楚自己思想深层的意思,况且也没有值得向他诉说的对象。现在,裴自力贸贸然闯进来了,他高大、潇洒具有幽默感,他饱经沧桑,内涵丰富,善解人意,虽然他目前处境困难需要我的帮助,但是他待人接物分寸掌握得好,一点不讨人嫌。这些天,陈洁几年来在日本第一次用母语和一个男人谈那么多话,当裴自力用专注而欣赏的眼神看着她时,怎不令她心里掠过阵阵波动。
  陈洁换了个姿势,用胳膊支住发酸的腰部,半仰了下来。这几天她很开心,那是因为裴自力每天和她在一起,再怎么欺骗自己也是没有用的。可是裴自力是人家的,他老婆梅莹是合法妻子,徐蓓是他的情人,我算什么呢?是他的驿站吗?陈洁想起昨天裴自力对她开玩笑说,徐蓓把他借给她当情人,问她要不要?陈洁说,不要!可是徐蓓竟然以为我们这么快已经……想到这儿,陈洁心很痛,她不愿意再想下去,站起身拉亮了灯绳,屋子里顿时光明起来。
  时间已经过了8点,裴自力还没有回来。陈洁收拾桌子后,进了浴室。这个男人,怕是不好意思再见到我了。陈洁苦笑着想道。可是他又能去哪里呢?这么晚。
  陈洁把睡衣等要换的衣服都带进浴室了,她把热水龙头调得比平时热一些,水蒸气迷雾般罩着她洁白细腻的身子,揉了护发素的黑长发螺旋一样顶在头上,像伊丽沙白·泰勒在一次派对上的发型设计。
  陈洁慢慢地搓洗着,一双手自上而下轻轻爱抚大自然赐与她的美妙胴体。身子渐渐地麻酥酥地,她仰起头来,热水从她光滑的额头向下淌去,顺着乳沟直泻青青的芳草地。不知怎么的,陈洁泪水涌了出来,她一动不动,任温热的水流不绝地流淌,她的痛苦、她的欢乐呵。
  在“哗哗”的水声中,模模糊糊地传来一些响动,陈洁仔细听去,似乎是裴自力回来了。从浴室的磨砂玻璃里,望不清他在干什么。陈洁把浴室的灯关了,外面暗,里面亮,她怕光线会映出自己玲珑的曲线。又冲了一会儿,陈洁“吱呀”打开了门。
  意外的是,屋子里没有裴自力的影子。陈洁奇怪地一边用块厚毛巾擦头发,一边朝门口走去。门外也没有人,陈洁返回身,就看见矮桌上有张纸,是裴自力写的:“我走了,到别的地方去挤一挤,你不要担心,有了电话我会告诉你。后会有期!”
  陈洁还是第一次见到裴自力的字,很男性化,粗犷的笔锋遒劲有力,特别是最后四个字,不知是太用力还是笔头损坏,戳破了纸背。陈洁没有开门去追他,不是自己叫他走的吗,何必又装模作样,这不是她的脾气。
  这一周过得很慢,陈洁精神一直不太好。店里却由于年底的关系,生意出奇地热闹,那些大男孩到“卡拉OK”来了又来,唱那只最近在排行榜上一直下不去的“101次求爱”不厌其烦,陈洁以前很喜欢听这首歌,听到它的旋律时总会一起哼哼,这几天却觉得特别讨厌,听到这首歌就想起那连续剧里的男演员,矮矮的抬着那张傻子一样的下巴,一个死脑筋的建筑工人去追求人家当大学教师的漂亮姑娘,这样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人,电视剧导演居然让他成功,还称之为浪漫,真令人恶心。
  星期六,陈洁做到晚上9点钟,怎么也忍受不下去了,小小的店堂门厅里,挤满了叽叽喳喳的年轻人,脑子都要胀破了。那日本人店长却高兴得手舞足蹈,唾沫横飞,还从口袋里拿出瓶迅速增加体力的什么营养液,一会儿喝一口,一会儿喝一口。陈洁很“戳气”他,斜着眼问,营养液很贵的,可以向老板报销打入成本吧?店长不计较她的态度,乐呵呵地说是自己掏的钱。陈洁又横了他一眼,用上海话骂了一句:白痴!
  店长不知道她说什么,见她一直板着脸,便问她是不是不舒服?陈洁顺水推舟说是患了感冒,可能发高烧了。店长“哗”地逃到老远,日本人见感冒如临大敌,他忙挥手说,你回家休息吧,休息吧!陈洁正不耐烦着呢,说声好,就放下手里的事,钻进更衣室。
  风很大,天上飘起了雪花。下了地铁,陈洁缩了缩脖子,加紧脚步,心里暗暗的,一片说不出的凄凉。她慢慢走着,路过一幢幢2层楼童话般的小房子,只见门窗都紧闭着,窗帘侧面露出融融的灯光,车库的铝合金卷门都落下了,铁栏杆或者竹篱笆里面的橡木大门上,都挂一张木制的姓氏牌,家庭就是堡垒,姓氏代表着尊严。
  陈洁抱着无望的期待走到家门前,突然发现厨房的灯亮着,走近了,门像自动一样打开来,裴自力笑嘻嘻地梦一般出现在陈洁面前。“啊呀!”陈洁情不自禁大声惊喜道,住宅区静悄悄地,她的声音显得特别尖锐,陈洁马上朝身后看看,吐了下舌头,急忙把裴自力推进去。
  裴自力看见陈洁喜形于色,乘机油腔腔地说:“哎,你不要怪我闯进来啊,你出去怎么不关门?小姑娘家这么不注意,要吃亏的。”
  陈洁才不信他,说:“你拿了我的钥匙怎么不还?失踪了一样,到哪儿找你去,我要报警了呢。”
  裴自力举手做投降状,脸上还是笑嘻嘻的。陈洁弯下腰来换拖鞋,背包从肩上滑落,裴自力自然地把她的背包接过去,“好像有排骨汤的味道,是放了萝卜吧。”陈洁眯着眼间裴自力,样子特别天真,裴自力鬼诘地不言语,陈洁伸长脖子往灶台上瞅,果然大烧锅坐在煤气上热气腾腾,她垂下头暗暗地笑。
  屋子里摆着一桌“筵席”,裴自力昂着首,成就感很强地等陈洁表扬他,陈洁转动眼珠不想让他太得意,盘腿坐下来说声:“不客气啦!”就品尝起来。裴自力有点失望,可还是挺住他做好事的形象,又去厨房端排骨萝卜汤来。
  “你也吃呀。”陈洁招呼他,裴自力这才心里舒服一点,他叹了一口长气,怨道:“你不看是什么时候了,我早就吃过了。”
  “你是特地来为我做饭的吗?”陈洁吃得很急,说话含含糊糊的。“当然,那是我以前答应过你要露一手的,你没忘记吧。”裴自力说。“嗯……”陈洁近距离看裴自力,从他镜片后看到一些闪闪烁烁的星光,她拖长语调不置可否。裴自力笑了,伸出手指似乎想点她的脑门,陈洁腰板突然一直,将那个亲昵的动作挡了回去。
  “还是来等徐蓓电话的吧?”陈洁一针见血地说。裴自力翻翻眼,悻悻地不响。
  “这星期她没有来过电话,如果她等会儿打来,你告诉她你已经搬出去一个星期了,今天是特地来接听她的越洋电话,不要说我在洗澡或是在睡觉,我不想受到莫名其妙的连累。”不提也罢,一提徐蓓的电话,刚才进门的喜悦一扫而空,陈洁的火气又升起来。
  “怎么又发火啊?”裴自力慢吞吞地说。
  “更年期精神病呗,没见过吗?”陈洁没好气地答。
  “见过的,我爸我妈当年就这样。”裴自力好像知道怎样对付陈洁似的,还是慢吞吞的。
  果然陈洁“噗嗤”一下笑出来。又吃了一会,陈诘问裴自力:“住得还好吗?在哪儿?”裴自力似乎不想回答,他站起身,衣服上随即淅淅沥沥地掉下好多灰尘,陈洁捂住鼻子道:“哎呀,这么脏!在狗窝里住呀?快去洗一洗。”裴自力不笑,他愣着没动,说:“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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