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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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风归-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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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罢。”兰建抬手,二人分为宾主。
  “你来我府中有一段时日,我一直没有问你,你那套推拿之术,是从何处学来,梁眷?”
  长长的鬈发挽起成髻,叫个草原上的人来问,一时半会儿恐怕谁都认不出这么正经模样的人竟是草原上鼎鼎有名仿佛永远懒洋洋模样的花花公子。顺手给兰建倒杯茶,梁眷徐徐道:“我有一舅,与国公一样腿部患有顽疾,后来得人相教,故尔会得。”
  “何人相教?”
  梁眷未即回答。有些事,他本以为可以不必再提及,可后来当他出发来这里的时候,他才明白,有些事,他终究无法回避。
  兰建自是不知道他转的许多心思,只觉他态度奇怪,不过自己又何尝不是满腹感慨呢。看看院中的杏树,他自顾自道:“之所以问及,是因为老夫有个女儿,以前尚在膝下时,专为老夫创了一手缓解膝痛的疗术,与你所使甚为相像。嘿嘿,老夫儿孙众多,却独爱这一女,不是自夸,我女儿她聪慧美丽,心肠又好……只可惜,后来为避一场婚事,她提出暂时离家,这一去,却再也不曾回来。”
  “婚事?”
  “是啊,为着她的堂妹。如今她堂妹为人母多载,她也该回来了罢。”
  “国公——找过她么?”
  “怎么不找!可是天下太乱了,太乱了……”
  他仰首猛灌,却忘了是茶而非酒。顿了一顿,慢慢将盏放下,望了它一会儿,良久道:“茶是苦的,不好。”
  二人静静坐了一会,月白风清,兰建渐渐觉得凉了,咳嗽一声,道:“已经不早——”
  “国公晚上心绪不宁出来散走,是否因为今日是您女儿生辰的缘故?”
  兰建起身的动作陡然停住。
  “晚辈在这里祭酒,祭的也是她。”
  两人对视。长孙道生举起酒盏,安同眯眯笑,看看樽里金黄色的琼浆,拿鼻子嗅了一嗅,并不举杯:“好酒。哦呀呀,时间不早了,官家驿站回得晚可不给开门,我得走喽!”
  “大官人何必着急,驿馆前后左右俱已安上了人,岂有不让你进门之理?”
  “正因为受到‘特殊关注’,所以才不想引人注目呀!”安同哈哈大笑,翘翘胡子,毫不以受到监视为意。
  “大官人不是小器之人,不会真的还为胡子之事耿耿于怀吧?”
  “我的胡子生得多不容易!”以一副痛惜的神色,将胡子摸了又摸,“不过呐,既然被你取去,那也算得你小子的本事。但你们帮,哦呀呀,安某可并不喜欢呀。”
  长孙道生笑了一笑,将酒盏轻轻放下:“如果这次——我愿助你一臂之力呢?”
  “什么,你说什么?”兰建不可置信地瞪着梁眷。
  “双成她……兰姑娘她……十三年前,就已去世了。”
  “双成儿,你怎么会知道双成儿的名字!”
  “请您慢慢听我说。”梁眷握住揪在自己前襟的一双手,那双苍老的、有力的而又颤抖的手,以肃然低沉的语调道:“十四年前,草原上来了一位姑娘,明慧非凡,妙手回春,一个年轻人喜欢上了她。然而姑娘给人治病引起了萨满巫师的愤怒——那是他们的活儿,她亵渎了天神。他们联合起来赶走她,年轻人维护,且向姑娘求婚,可姑娘却在接受求婚的第二天夜里走了。年轻人赶追,然他母亲忽然卧病不起,就此天人永隔,他舅舅派人去劝姑娘回来……中途碰上了高车人,我们人少,她就,她就……”
  “她就怎么了?”
  “被——杀了。”
  “你胡说!你说的根本不是我的双成儿!”
  “她从未提起过她的家族,后来在她的遗物中,我发现了这本手札,才知道她出身显赫。很抱歉到如今我才到这里,因为一直以来,我……没有面对的勇气……”
  他从胸前取出一个牛皮扎着的包裹,放到兰建手中。
  老人的嘴唇动了动,他的目光从梁眷身上移向递给自己的包裹那里,又移向梁眷,紧紧盯着对方。梁眷点点头,老人将牛皮一层层揭开,入目是一个针袋,表绣一片杏林。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展开,一排金针呈现眼前。多么光芒闪烁,他记得当他把这套嘱人特意打造的金针作为出师礼送给小女儿时,才十二岁的她腼腆而兴奋地笑:“爹爹,好漂亮啊!”
  泪水涌上他的眼眶。
  “我早已经杀了那些高车人为双成报仇,如果您觉得不解气,打我,骂我,都没有关系。”
  兰建摇头,将针袋小心收起,触到底下薄薄的札记,指尖碰一碰,仿佛无力将它打开,翻起第一页又放下,如此数次,终于一把抓起,放入怀中。
  “您……不看?”
  兰建再摇摇头。他站起身来,目光浑浊,一下子老了很多。
  “今日忌辰……今日生辰……”他喃喃着,向外走去。
  “跟这一样或比这更不幸的事,世上还有许多。因为不想让更多人像我们一样,所以我来到这里,国公,请燕王陛下班师吧。”
  “让燕王班师!哦呀呀,道生啊道生,我知道你们帮最喜欢到处安插卧底,不过卧底不是互不相识嘛,难道你知晓燕王身边的是谁?”
  长孙道生摇头。
  “那——”
  “就像大官人四处活动谋求上言一样,我虽说不动燕王,但对别个,还是可以想想办法的。”
  “你指——赵王?”
  “不错。”
  安同了悟:“激将法。”
  “瞒不过大官人。”
  “哦呀呀,行呐,不过赵王可不比你我笨……得,说说,这次想从某这儿得到什么好处?”
  “何必如此防备。”
  “不得不防。”
  “咱们这次可是在一边哪。”
  “道生老弟有没有听过一个笑话。”
  “请讲。”
  “说是有个人,新来道上混,头脑灵活,很快成了龙游帮一份子。龙游帮内斗,他碰巧救了帮主,帮主就问他有什么心愿,他想了想,答说虽入商不久,但觉得官比商厉害多了,能不能弄个官来当当?帮主答他应该进周家帮才对,这个不行,可以提别的。他想了想又道,新认识一个人,自称是流花帮众,有一笔好营生,只可惜没本钱,如果帮主愿意,帮忙出资就行了。帮主拍了拍他肩膀道,得,我还是跟你联络周家帮去。”
  “哈,”长孙道生笑盈盈:“我辈有这般可怕?”
  “甚于与虎谋皮。”
  “好吧,那我要——”
  “胡子不行!”安同快速地。
  “这样,”道生点点头,“那就没什么好要的了——要知道,五根胡子帮了我多少忙呀。”
  安同瞪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说起这个,为什么拿它去骗我家主上。”
  “魏王?我哪儿骗他了,我对他印象好得很哪。再说,当时拓跋仪病得要死也是事实,我难得做好事,大官人却要说我骗人家。”
  安同吹吹胡子,一副“你尽管编”的神色。
  “要不然你说,我干嘛提出主动帮忙呢,魏王现在情形可确实不太妙吧。”
  “好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我主向来喜欢自逆境中崛起,从六岁遭受大变,之后辗转各部,再多艰难,也捱得过去。”
  “是么。”道生笑,再次举起酒杯。
  安同会意,干杯以敬。
  他表面安然,然心底终有几分焦躁。贺兰山下,不知等不等得到他的救援?                        
作者有话要说:  

  ☆、三回贺兰

  拓跋珪所面临的境况确实不容乐观。当部众刚刚翻过意辛山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库莫奚部的阻挠。
  “给我告诉奚牧,叫他少逞狂妄,速速让开,如不照我的话办,立时便用手中八尺长槊,把他架上天去!”拓跋虔越出众人,一枝大槊横抗在肩头,对库莫奚众喊话。
  库莫奚的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嘿,没长耳朵吗?”
  拓跋遵上前,“各位,我们前往贺兰部见讷大人,并非在此驻扎,有请让道。”
  “贺兰部已不属魏国。”一人应。
  “但魏王想见一见讷大人,还是可以的,对吗?”拓跋遵笑容不改。
  那人道:“染干大人说啦,拓跋家每次都是遇上了麻烦才灰溜溜的过来,贺兰可不想再帮他擦屁股啦!”说罢哈哈大笑。
  “你个熊!”拓跋虔怒骂一声,挥槊冲了过去。
  两人过了三招,第三招时拓跋虔一槊将对手挑于马下,想想不解恨,直戳他喉咙眼儿,拓跋遵制止了他。
  “阿遵!”长槊被架着,他往下压了压,呼哧呼哧地看向兄弟。
  拓跋遵摇摇头,示意他看另一个方向。
  那是他们主上立着的方向。
  拓跋虔瞄了一眼,鼻孔里还在喘气,槊却收了,朝其他人一指:“你们谁要再上来陪爷玩儿!”
  死里逃生的库莫奚人心惊胆战刚想爬起,忽然一条金黄色身影一跃而上,两爪按住他前胸,又将他扑倒在地。
  “狼!”他叫。但见它张开满是尖牙的利口,一条猩红的舌头伸出……他晕了过去。
  闪电在他脸上舔一圈,见如此便没了反应,倍感失望,呜呜两下跳下来。
  “你们没有一个是爷爷我的对手,还想挡爷们的道?”纵然库莫奚部人数众多,拓跋虔视若无物,拉缰到他们面前,库莫奚众被他气势吓住,所经之处纷纷避开。
  “是谁让你们来的。”拓跋珪的声音响起。
  “听见没有,谁让你们来的?”拓跋虔恶狠狠道。
  “染、染干大人。”
  “他叫你们来把我们赶走吗?”
  “是、是的。他说贺兰并不欢迎你们。”
  贺兰雪在后面捂住了嘴。
  “真是一个羞辱啊……”叔孙普洛嘀咕着,而拓跋虔再次狂怒,“熊老子的爷爷还不想来呢!”
  “阿虔!”拓跋珪沉声。
  没有人想来,可是,为了躲开刘显,在安同设法取得燕国援兵前,他们必须仰仗贺兰部的庇护。
  拓跋珪对库莫奚众道:“各位是否还有想挑战阿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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