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影没时间想太多,赶紧种下了冰蚕牵丝治愈了他的伤口。齐尔弗里格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只是将复杂的目光投向了克莱因兹的方向。
在没有任何外力托举的情况下,圣剑风啸周身缠绕着青碧的颜色,在克莱因兹的指尖闪烁着。当她的手指抚过剑身,圣剑的光芒便明明灭灭地回应着。青碧的颜色打在克莱因兹的脸上,将女子绝美的容颜衬出一种刀削石刻的立体感。女子的脸上露出些怀念的神色,似是对这把剑极为熟悉。
——是了,这曾经,也是她的佩剑。
而现在,这把剑却要斩杀它曾经的主人么?
“幻剑使,你法力和剑技的增长的确让人印象深刻。只是,在第一回合就被对方伤及手腕——这样的缺乏警觉心,可不是一个剑士的所作所为啊。”
克莱因兹将风啸抛了过来,齐尔弗里格伸出未受伤的左手接下。幻剑使深蓝的瞳孔里仿若笼罩着一层寒气,他的手也在微微地颤抖着,像是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困惑与惊愕之中。他本来以为克莱因兹会至少会解答他的疑问,谁知对方却倏然出手!
她的力量和当初在秘密神殿之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想必当时她定然是压制着自己的力量和他打斗,而如今他方才明白,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万年前赫洛德国公的女爵,水之幻剑使,用圣剑的光辉将魔主的灵魂放逐到地狱的人!
“克莱因兹殿下!”蛇影踏出一步,右手握紧了虫笛,横在齐尔弗里格面前做保护状。他紧紧盯着女子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并没比齐尔弗里格好到哪里去,“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蓝发的女子闻言并没有回答。犹豫、叹息等等神色在她的脸上交替闪过,最终她轻轻吐了一口气,笑道:“我以为奥戴特已经告诉过你们。”
“奥戴特殿下的确说过!”蛇影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说他和埃斯尔殿下只有完全继承了你和蒂莱萨殿下的力量,才可以让这个世界免于被毁灭的危险……是这个样子的吗?”
“是的。”先代圣月的表情柔和了一些,“这是我和蒂丝的结局。奥戴特和埃斯尔亦是不希望我们离开这个世界,但是……没有办法。”
“等一下!”齐尔弗里格的声音也有些颤,“如果……如果你和蒂莱萨殿下一开始就无法把力量全部传承给奥戴特殿下和埃斯尔殿下,你们又为何要将月神的神位传承给他们?”
“你们只要……只要一直在神祗的高位上待着就可以了,这个世界也不会因为月神力量的匮乏而走向终结啊!!”
面对齐尔弗里格的质疑,克莱因兹并没有不悦。她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淡然而沉静,几乎像是一座石雕了:
“你错了,年轻的光之守护者,你在以理解人类生命的方式理解我。自从被加冕为神祗的那一刻起,我们的生命便不再是以‘个体’的形式体现,而是以‘体系’的方式存在。”
见面前的两人都露出了不解的表情,先代圣月继续道:“在人类的社会,一个体系的‘力量的衰弱’代表着它的统治时代将要迎来终结。比如某个政权,比如某种思想——它们本身无法以个体的形式存在,因此它们也失去了作为‘个体’对自己功能的理解与掌控。”
“所谓的圣月与影月,便是两套截然相反却又相依相存的‘体系’;正所谓有光的地方必定有影存在。因此,当我和蒂丝渐渐失去力量的时候,我们的统治边该结束了;如同一个政权已经太过腐朽的时候,必须要被新的政权所取代。”
“只是,成为了‘体系’的我们,虽然还保留着‘个体’的意识,却无法根据个体的‘意识’做出任何事。”如是说着,克莱因兹的脸上露出了悲伤的表情,“我们无法根据自己的意志行动,甚至无法将自己的力量传承给我们的继承人。”
“而我们生命的体现则是力量的体现。因此,只要我和蒂莱萨还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点的踪迹,那么奥戴特和埃斯尔便永远无法传承我们的力量。”
“这就是神祗的存在形式。”她看着面前呆滞得已经无法说话的两人,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弧度,“很悲哀,不是么?拥有强大的力量,拥有自己的意志,却无法支配自己的行动——或者说,自己的结局。”
“这……也是你使命的终极意义。”克莱因兹说,“体系本身是无法自我了结的。而你们的任务……便是杀了我和蒂丝。”
第一百章
“克莱因兹殿下!”
齐尔弗里格惊呼了一声——然而已经晚了。克莱因兹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出了一柄匕首。复杂而精美的花纹在锋利的匕首上刻下一道道纹路;而在两人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圣月之神面带微笑,将匕首狠狠地捅进了自己的胸口!
鲜血喷涌出来;在银色的铠甲上蜿蜒出道道红线。更多的则是顺着锋刃上的放血槽流了下来,滴落在她脚下;汇聚成一片暗红色的水泊。
对面两人惊慌失措,而克莱因兹却面不改色。她微笑着拔出匕首,将之抛向远方;而胸前的伤口随着匕首的抽出迅速地痊愈了。几乎在一眨眼之间,那道汩汩流血的伤口已经愈合成白皙光滑的皮肤,她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受过伤一样。
蛇影愣了。
“现在你们明白了吗?”克莱因兹微笑着;目光中却带着自嘲之色;“我无法将力量传承给埃斯尔,同时,我甚至做不到自我了结。”
一个体系是无法终结自己的统治的。除非……它受到来自体系之外的挑战。
蛇影和齐尔弗里格都沉默了。前者握紧了手中的虫笛;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圣洁的女神;后者用手指较紧了手中的圣剑,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克莱因兹的声线十分平静,仿佛谈论的不是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是一件稀松平常的琐事:“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吗?”
“殿下;当年您在永冻冰湖下教授了我强大无匹的剑技,又赠予了蛇影如此珍贵的武器。您对我们的恩德,我会永远记在心里。”齐尔弗里格轻声道。他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而克莱因兹为他们做过的一切,他一直记着。
克莱因兹微笑着颔首:“能得见光之守护者强大起来,也是我作为先代圣月之神的心愿。”
齐尔弗里格看了眼蛇影。对方立刻会意,接过了他的话:“奥戴特殿下说过,现在的您和蒂莱萨殿下,都是因为‘思念’才存在的。如果……”
他低下头去,似乎要掩饰眼底一闪而过的挣扎,“如果,我们真的不得与和您决一死战,能不能告诉我们您的愿望是什么。这样的话……我们也许能帮上什么忙也说不定。”
克莱因兹静静地凝视着站在光之守护者身前的人。在永冻冰湖下的秘密神殿中她便已经有所了解他的善良,所以她将妖精公主的骨笛赠与了他,希望那支昔日将妖精国度覆灭的武器可以在他的手中焕发出应有的光芒。
想到这里,女子的唇边已经不由自主地挂上了一丝赞许的微笑:“蛇影医生,您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只是我和蒂丝的愿望,便是自己的生命可以得到终结。你们可以完成我的这个愿望么?”
“……”
蛇影和齐尔弗里格一样,内心承受着巨大的煎熬。他知道,打败眼前的女子,便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最终使命,也是自己能够回归大唐的唯一条件;“终焉之战”则更是光之守护者最终的命运——退一万步说,倘若光之守护者没有在终焉之战中取胜,那么这个世界将陷入浩劫……
……无边无际的浩劫。
在创世史诗中唯一失败的光之守护者尚恩,他的身后留下了无数悲惨的故事。蔓延到整个大陆的战线,在厮杀中流亡的血脉,在饿殍遍野的大地上、尸山血海之中啄食尸体的秃鹫,无辜的生命湮灭在魔军的铁蹄之下,光明被囚禁入牢笼……
这样的结局,他自然不能接受。
倘若他的对手是十恶不赦的坏人,甚至是……甚至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而犯下坏事的人,他大概都可以找到借口去手刃。可是他的对手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克莱因兹,这个为无数人敬仰的圣月的女神?
她的足迹被无数吟游诗人传唱,她的功勋为无数人所敬仰。自她司掌圣月以来,仁慈的她从迁怒过任何人,降下过任何灾难。即使到了命运的最终,当她需要牺牲自己以成全这个世界之时,她依旧无怨无悔!
……这简直,就像那反抗作为自己兄长与丈夫的伏羲大神,愿意放弃神祗的高位来守护人间的女娲娘娘一样!
他要怎么……
怎么去亲手了结……
“我们怎能杀了您!!!”
他的恋人已经先他一步喊出了两人共同的心声。齐尔弗里格激动地上前两步,双肩不住地颤抖着——
“您是一位那样仁慈的女神,也是我的恩师,我们怎可以杀了您!!”
手中的圣剑有感主人情绪的波动,光芒忽明忽暗。外露的情绪刺激了众多环绕在周围的风元素,数道淡青色的光泽缠绕在圣剑的剑锋上!
“齐尔弗里格,你既然愿意成我一声‘恩师’,那么我就再教授你关于战斗的最后一堂课吧。”
随着克莱因兹的话音落下,两人面前的空气泛起了一股涟漪。透明的波纹在空气中扩散着,逐渐凝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而镜子里映照的却并不是站在镜前的两个人,而是奇岩城上的景象——
奇岩城的顶端宽广如同一望无际的黑色原野。在原野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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