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程墨深突然觉得，她不怎么讨厌了。
即使她对着他明明有着小心翼翼的惊惧却还是嬉皮笑脸地窃笑着。
念想间，他们已经抵达程家大宅。
程墨深下车后，两个女生也跟着下车，他并未说些什么，只自顾地往屋里走去，进门之后便朝着刘姨吩咐：“刘姨，给Angle弄点宁神茶。”
“诶？怎么了？小姐吓到了吗？”
闻声，刘姨立马过来，关心地将手背附在程情深的额头上，程情深连忙摆手示意没事，刘姨这才安心了些，转身一边走向厨房，一边说：“小姐，你等等，我很快给你弄好，你先坐会儿啊。”
看着刘姨进了厨房，程墨深这才看向施浅美，但不过一瞬，他的目光就移向了程情深。
微微笑了笑，程墨深说：“Angle，你累了，喝完宁神茶上去歇会儿。”
程情深点点头，看了看施浅美，才问程墨深——
【哥，你是不是在生气？】
程墨深故意不应答，反问她：“你觉得我该不该气？”
闻言，程情深摇摇头。
【我知道哥哥从不生我气，不管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但，哥哥对浅美姐倒是……其实，哥哥你也知道，这次这件事，浅美姐也很无辜，她是因为我被骂了，才动手打对方的。而且，现在不也没事了吗？哥哥，你不要生浅美姐的气好不好？】
眼前的程情深，愈说愈委屈，眼眶再一次红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着急，或许是想起了先前那个势利的店员。
程墨深微微叹气，伸手拉了拉她，将她拉到怀里，拥抱住。
“Angle。”程墨深在她耳边说，“哥哥没有生气，就是生气，也只是气那个口不择言的女店员。她真是胆大包天啊，竟然敢欺负我们程家的小公主！”
他尽量用着幽默的语气，好舒缓下程情深的情绪。
于是，程情深果真就信了他的话，抬头起来，哭着笑着，“咯咯咯”的笑声荡在空气里，漾入了他的耳道里。
他伸手抹掉她面上的泪水，又摸摸她的头，仍然笑着，“好了，不哭了。”
程情深点头，又回头看着施浅美傻笑着，仿若在暗示她——呐，我哥没有生气呢，浅美姐，你也不要皱眉头了。
于是，施浅美也笑了笑。
此时，刘姨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碗宁神茶，一边走向程情深，一边说：“小姐，宁神茶来了，你趁热喝了它，然后回房歇会儿。等晚上，刘姨再给你炖个乌鸡汤，补一补。”
程情深笑着接过宁神茶，一口气喝完后，就直接上了楼。
程墨深这才将目光置落在施浅美身上，吩咐她：“你跟我上来。”
他的声音冷冷的，分明不似方才对着程情深时候那么温柔，施浅美暗暗地念叨了一句——真是区别待遇啊！而后便跟上了他的步伐。
进了书房，关上门。
程墨深坐在办公椅上，乜斜着看着她，问：“今天的事……”
仿佛是踩到他的对白是要她做出解释，施浅美即刻就接下了话，自顾说道：“今天的事，纯粹是意外，你不都了解了吗？如果你觉得我有错，那我就有错呗，没什么好解释的，毁坏衣服不是我的错，当然，我是事故的直接者，所以对方把账都算我头上了。本来她要是语气好一些，我也想息事宁人，找你再借钱的。但对方实在是太可恶了，语出恶言，我只能以暴制暴。说实话，我觉得我没有打错人，谁让她左一句‘哑……’”
唠唠叨叨的解释到此兀然止住，施浅美猛然闭上了嘴，一脸的不知所措。
“果然，智商还是那么低。”程墨深摇头无奈道，顿了顿，又道，“谢谢。”
“啊？”
两句完全不再同一个主题下的句子的衔接实在突兀得很，施浅美一时反应不过来。
程墨深白一眼过去，“听不到就算了。”
“听得到听得到！”施浅美这才回过神来，一脸得瑟，眼带调戏地说：“难得哦！你居然会说谢谢！不不不，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你居然会对我说谢谢！”
“好了，说回衣服。”程墨深有些窘迫地急忙转移话题。
“衣服？”施浅美顺着他的话，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又沮丧起来，“你直接说我要给你打多少年工好了。”
“……”程墨深无语地再抛白眼过去，“大概八辈子吧！”
“那么久！”施浅美惊呼起来，“天啊！我还得对着你八辈子！这不是要我八辈子都生不如死吗？！”
“你就那么嫌弃？”
听了程墨深的话，施浅美对上他的眼，回忆起方才自己失口说出的对白，尴尬地笑了笑。
“呵呵，我哪里能嫌弃Boss大人呢，我巴不得每个一辈子都见到你这张帅气无敌的脸呢。”
程墨深忽然有点反胃，掩了掩嘴，“恶心的话别说太过。”
施浅美讪讪地借口，“是！”
抿一口茶，程墨深问她：“这些衣服，你准备怎么办？”
闻言，施浅美看一眼手里的袋子，“改一改，给情深穿，或者自己穿咯。”说着她又微微蹙了眉，一副苦恼的样子，说：“不过，我一个小小的助理穿这个上班不合适，只能等以后升上了设计师再穿了。”
“哦？”程墨深咧咧嘴，故意挪揄道，“那不是要等个几十年？”
“……”施浅美啧啧舌，“Boss，不用这么看扁我吧？”
在程墨深的那句“谢谢”之后，施浅美觉得，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好像缩短了不少。
念想着，程墨深已经开口，回答她——
“连个设计图都画不出来，要别人怎么看得起你。”
还是损她的语气，却不再阴森森的，于是施浅美很干脆地翻一记白眼过去，说：“设计不是逼出来，逼出来的设计百分之八十都不是好的设计。不过呢，我有信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对我刮目相看，亮瞎你的狗眼！”
“什么眼？”
低沉阴冷的声音又回来了。
施浅美打了个哆嗦，是自己放肆过度了吗？
咽了咽口水，她谄笑着，答道：“我是说，我的设计再怎么好，也亮不瞎Boss你的神眼！”
程墨深瞥她一眼，“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一直在长进。”
施浅美嘿嘿笑着，“Boss，即使你是一匹马，也是一匹神马！”
“……”程墨深蹙了蹙眉头，“你再不走，或许还会看见牛头马面。”
“啊？牛头马面？”施浅美讶异起来，“Boss你也会cosplay吗？”
“呵呵。”程墨深冷笑着，抬起头来看她，“你觉得呢？”
在他的眼神里，施浅美忽然看见了森寒，她这才恍惚回过神来，果真不能趁着距离缩短就大放肆啊！她咽咽口水，干笑着，说：“呵呵，Boss，我走了，再见！”
Chapter 24
夜晚的时候，屋外正寒风呼啸。
施浅美站在窗边，任冷冰冰的风洗漱着面颊，直至脑袋清醒，她才深呼吸，将伸出窗外的头缩入屋内。关上窗，将呼啸留在屋外寂寞凌乱，施浅美走向书桌旁边。
书桌旁放有一个只有上半身的模特假人，眼耳口鼻也只有轮廓。
模特是从程情深那里借来的，她的房间很大，包涵了卧室和书房，她说方便，所以原本是两件卧室的房间就被打通了。这一点，程情深也不像程墨深，程墨深倒是显得按步就班得很，书房必须跟卧室分开，布局清晰明朗得很，根本不允许书房和卧室合成一体。只是，两个房间除了正门出入之外，因为相邻，所以中间也打通了，装了个木门，以便他深夜突然心血来潮或是有紧急情况需要处理时不必兜远路。
打量了一下模特假人，施浅美缓缓伸了手过去。
冰凉凉的感觉，质感却是丝滑得很。
很熟悉的感觉，像是似曾相识。
是不是，曾经的自己也触摸过这样的模特假人呢？
施浅美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借着着指尖的冰凉，想要记忆起什么，但，越是想要记，脑海却越是空白。空白渐愈苍白，在脑子里刺痛了神经，她忍不住微微蹙眉，缩回了手。
其实，施浅美进入程情深的房间许多次，也见过这个模特假人很多次，但没有一次她有勇气去触摸它。
不知道为什么，她曾经有好几次，伸了手过去，却还是顿在了半空，最后放弃。
看着她想摸却不敢摸的神情，程情深也好几次怂恿她——【浅美姐，你是不是记得什么了？要不你摸摸看，说不定真能想起什么呢。】——可是，她到底还是没有勇气。
不是不想记得那失去的六年，而是太想记忆了，所以紧张，所以害怕。
可，如今有机会了，真正地触摸到了，却仍然只是熟悉的感觉，像是见过摸过，却没有确切一些的记忆。
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施浅美揉揉眉心，将思绪拉回到衣服之上。
她借这个模特假人，主要是想改造那几套衣服的。
想着，施浅美翻出袋子里的衣服，随意挑了一条连衣裙，套在了模特身上。这件连衣裙划破了的地方正是腰部，约莫是一分米的裂口，狰狞得很，硬生生地将一套高贵雅致的连衣裙变成了废弃衣裳。
施浅美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倒不是为难，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一条裙子了。
其实，约莫初中开始，她就时常会自己改衣服了，当然，那时只是小孩，也只能胡乱告之，有好看，也有难以入目的。但，对她来说，不论好看与否，每一件都是宝贝得很的。后来，熟络以后，她倒是练就了很好的针线活，也有了些许审美观，改造的衣服也基本脱离了难看的阶段。
细细地打量了裙子一番，施浅美开始有模有样地抓了衣服的某些部位，像是在试探着什么，神情认真得很。
可不断地尝试，也不断地摇头否定。
直到某个瞬间，她才像是触动了什么似的，忽然就定定地站住，细细地打量起衣裳，然后脚步或是往前一步，或是往后一步，节奏分明。如此前后循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