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比划着两根手指头“你看,一加一等于几?”
“去你的”程月扒拉掉她碍眼的手指头。又喝了几口,大概喝得太醉,也有回光返照一说。
只见程月忽然挺得笔直,一本正经起来
“分手什么的,有什么大不了,你怎么样姐妹儿都挺你,你别委屈自己就行。”
顾菲眯着双眼,笑意更浓“我可没有,我跟他在一块高兴着呢”说完竟然真得笑出几声,那声音听在程月耳朵里,却苦涩至极。
她拿筷子拨拉着残羹剩菜“我还有几本书和衣服在他那扔着呢,哎,程月你见过的,那条红裙子,我去上海穿的,特好看是不是。”她嘟嘟囔囔的,嘴角挂着笑,抬起头,一颗泪忽然落下来,她浑然不觉,征求程月意见“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把东西拿回来再跟他分手?不然我是不是亏大了?”
程月看着那一滴泪,也红了眼眶。
窗外有忽明忽暗的街灯,撒下暖黄的光束,灯下经过的情侣不知在说些什么,女孩突然回身掩面一笑,男孩顺势把她脖上的围巾收紧。眼里的宠溺一览无余。
这画面刺痛顾菲的眼,她把杯里的酒喝光,把杯子重重一放。
“程月,我有点事,我要先走一步。”说完又对英杰点点头,转身就跌跌撞撞得出了小店。程月上去扶她,顾菲推开她的手。
街上的寒风并未将她的头脑吹醒,此刻借着酒意,她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她得去给陆向辰打个电话,有很多事堆叠起来压在心头,疑问滚成雪球,现在通通涌上来撞击着大脑,她想一次问个明白,她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她与他隔着万万千千的误会就这样结束了!
她摸出电话,按亮了,屏保是大手拉小手的温暖画面。
即使已醉了七八分,她依然能凭借潜意识熟练得拨出他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喂,陆向辰,我是顾菲。”她率先开口,发觉自己紧张得不像话。
“嗯 ”那边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只是哑得不像话。
顾菲等了几秒钟,似乎是在酝酿,又似乎在酒精充斥的思维中艰难得组织语言。她最终是说了出来,舌头打颤
“我现在要去白云山,陆向辰,我们来比一比,如果……如果你比我先到山顶,我们……”
她吸吸鼻子。
“能不能再给彼此个机会……”
她说完也不等那边回答,迅速地挂掉电话,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上去关好门。觉得整个人像被人揪住,肌肉紧绷,全身僵硬。这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她在赌。她怕多等一秒,就会输。
她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可大可小,在职场,初出茅庐,名不见经传,在情场,陆向辰的女友,耀世泄密事件的头号敏感人物,这样的身份,实在太适合来顶罪,蒋玥纹有一千种方法,能把事情做得完美十足,既能保全陆向辰,又能压住信息,不让顾菲丢掉饭碗。
H大本来地处偏僻,又在城北,跟白云山在同一方向上。司机看到顾菲披头散发浑身酒气得坐进来,嫌弃得拧眉,然后把车开得飞快。
此时车开到分叉口,师傅犹豫了一下,问顾菲走哪条。
一条小路,颠簸,漆黑,路况不好。但是条近路,十分钟内就能到。
一条是大路,宽阔、明路,畅通无阻。但是条远路,必定比小路晚到。
“走小路”
不是不想走蒋玥纹指给她的明路,只是没有陆向辰,她只迈一小步,也会痛彻心扉。
顾菲死死握紧双手。
只要还能在一起,她愿意跟他相互扶持,哪怕漆黑颠簸的小路永远没有尽头。
城南的一所高级公寓里,阳台上整面的落地窗,映出一个男人漆黑一片的影子,他手里夹着半只烟,背后没有一丝光亮,整个人隐在黑暗中,唯有缭绕的烟雾相伴。
陆向辰把烟放在嘴边,狠狠得吸了两口,高浓度的烟雾瞬间填满鼻腔和胸口,下一秒,他重重得咳起来。
他极少吸烟,往常只有应酬时万不得已才抽上几颗。剧烈而持续得咳嗽让他坐下来,平息了一下,充血的瞳仁扫过桌上一排空掉的烟盒和酒瓶,胸口有钝痛袭上来,他却低低得笑出声来。
冲动盲目、借酒消愁、自甘堕落,以为自己早过了那个年纪。可反观这几天,他酒气烟熏得站在窗前,任外面昼夜更替,时间流转,屋里的自己却没有一刻是清醒的。
这样的自己,多么得可笑。
桌上还摆着一本书,《Cien anos de soledad》 那是顾菲的书,他机械得读着,仿佛这是这些天除了烟酒之外他唯一感兴趣的东西。
电话震动起来的时候,屏幕的亮光在黑暗的房间里突兀而刺眼,他并没有理会。
持续震动了好一会,他才伸手将手机拿过来,在看清来电的人时,阴冷的眸子一瞬间收紧。
他接通电话,那个在他脑中回荡过无数遍的女声响起来,带电一般在他体内掀起惊涛骇浪。
当她说出要再给彼此一个机会的时候,陆向辰感觉自己的眼睛无法控制得潮湿起来。
电话被挂断,他坐在椅子上,却久久不能回神。对他而言,这段日子只有一个颜色——浓稠的绝对的黑色。刚刚听见她声音的一瞬间,这个无比崇尚逻辑的男人竟然第一次萌生了会不会幻觉的可笑想法。
他雕塑一般地静止着,静谧的时间从这个面色苍白,背影寂寥的男人身边悄然而过。
几分钟很快过去,他终于站起身,抓了车钥匙和外套,迅速向门外走去。
顾菲很快就到了白云山脚下。她下了车,从包里掏出三张十元递给司机,并且从副驾驶的窗口探进头去,豪气得提醒道:“师傅,不用找。”
她快步走到售票口,买了票往里走。夜幕落下来,白云山静静躺在群山之中。虽然没有白天时的人潮汹涌,但白云山的夜景远近闻名,还是有不少游客慕名而来,为的是看看B市流光溢彩的灯影长河。
顾菲向前慢慢得踱步,手里的包带攥得紧紧的。
陆向辰的白色标致在路上飞驰。他眼前一幕一幕浮动着与顾菲有关的一切。
她在罗吉的身上绕细细的纱布条她在卢浦大桥上大声唱歌她把他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车子开过三条街,他猛地打了半圈方向盘,超近路往城北开去。手指上还有淡淡的烟灰,他打开车窗,让风灌进来。
他记得的事,岂止她讨厌烟味这一件。
还有很多。
他第一次看见她是什么时候?她出现在盘山路中央,把竖起的大拇指给他看,眯着眼笑,那天的阳光很好,她笑得像个傻姑娘。
她甚至先发制人,笑着指责“先生,开车的时候请集中注意力”
他的嘴角勾了勾。前方路口闪烁着亮眼的绿灯,他心中涌动着一种急迫的情绪,右脚将油门又踩下去几分。
下一刻,那个带笑的顾菲却在他的脑中灰飞烟灭。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喵~~饿着肚子码字的作者大神兽,求虎摸求撒花求抱抱,求求求~~
☆、第28章
一辆重型货车在红灯的情况下从陆向辰的左侧超速两倍开过来,直直撞在奥迪驾驶位偏后方处。白色奥迪在巨大的冲撞力发出振聋发聩得一声巨响,接着车子斜斜得飞起半人高,又轰然砸下来,落地后与地面狠狠摩擦着撞向隔离带,发出尖利刺耳的噪音,留下几道狰狞的墨黑划痕。
安全气囊弹出的速度很快,他随着剧烈颠簸的车子晃动,整个身体重重得撞击在车顶和前窗玻璃上。
肇事司机是个黝黑壮硕的小个子男人,刚刚结束当天的押货,他看一眼面前的一切,倒吸一口凉气,隔离带被撞断了三根,奥迪侧翻在街道中央,玻璃碎渣洒落一地,车体变形,面目全非。
陆向辰的眼前是血红一片。
他挣扎了一下,残存的意识驱使他伸出还能活动的右手,缓缓摸到掉在卡槽里的手机。
鲜血顺着脸颊滴下来,瞬间染红屏幕上带笑的女孩。
车外乱成一团,肇事司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抖索着拉扯变形的车门,他往车里只看了一眼,就被鲜血淋漓的场景吓得双腿发软,牙齿打颤,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嘶哑着嗓子哀嚎起来。
陆向辰握着手机,耗尽全身力气,缓缓打完了几个字。他将手机合上,慢慢闭上眼,耳边除了尖啸的风声,再无其他。
此时B市的白云山上,顾菲进一步退两步,不情不愿地爬到半山腰,她忍不住停下来,将包从肩上拿下来,垫在冰凉的石头上坐下。她揪住一把杂草,心乱如麻。
忽然一声凄厉的鸟鸣震痛了耳膜,她遥遥向后望去,那里没有她等的人,只有零星的叶片被山风卷起来,向黑漆漆的林间飞去。
怀里,手机震动一下,随即跳上来一条短信,来自陆向辰:
顾菲,我们还是,分了吧。
她就着冷风一个机灵,忽然转身趴在石头缝里,狂吐不止。
来年六月,又到毕业季。即将离校的大四学生在校外不夜城的小饭店没日没夜地上演着一幕幕痛哭流涕或冰释前嫌。传播学三班的顾菲靠窗坐着,对面有个男同学正眉飞色舞得爆料每个人的糗事。听到激动时刻,她跟着站起来笑弯了腰。
程月说:“老牧,你别讲我,你讲我,我可要爆你的料。”
正说嗨了的老牧听到威胁,毫无惧色
“嘿嘿,你说说,我听着。”
“你考广告史的时候把小抄打在前面同学的脖子上。以为人家一低头你就一览无余。”
“结果考试那天人家带了个围脖。”
大家顿时笑抽。
老牧抓抓脑袋,脸红脖子粗地说:“这事你也说。”
程月灌下一杯酒:“你就写在我脖子上我为什么不说!”
顾菲笑得眼泪都飚出来。
散伙饭吃完已是深夜,喝醉的一众兄弟勾肩搭背的走在前面,程月把胳膊勾在顾菲肩膀上。
远远的路灯将她们的影子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