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不日之后就是你我,难道我们还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的亲人,朋友,一个个离去么?”
她闭上眼睛,流出一行美丽的泪水来,“临渊,你说你的父母是朝廷命宫,我知道你比我有更多悲天悯人的情怀。我知道你的担忧,你怕我染上病,怕姐姐怪罪你,怕轩辕家从此断子绝孙。”
“可是临渊,我猜我从未有缘一见的父母和小姐姐,一定不会同意我就这么转身离去的。”
她睁眼来看他,笑得自豪而笃定。
“你不是说,轩辕家的人都很勇敢吗?我的父亲为了疆土,舍生而取义;我的小姐姐,为了生命……尸骨无存……我不能做轩辕家绝无仅有的第一个懦夫。”
“我不怕死,临渊。我们去救人吧,我的姐姐不会怪你,她会谢谢你。即使死去,我的亲人,会为我骄傲的。”
临渊看着她,看着这个一脸骄傲和勇敢的女子。
与先前那个缩在她怀里喃喃自语的小女孩,判若两人。
她总是能够出人意外。
理智告诉他,他该拒绝她,他该二话不说带她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她说的话让他无法忽视。
他深深看进她的眼睛里,“寒玉。你确定吗?”
她毫不退缩地回视他,笑得灿烂,“我确定。”
“不如……我让人送你去江都,我留下来治病。可好?”他跟她做随后的商量。
“不好。”她毫不犹豫的拒绝,歪着头像个小女孩般,倔强而调皮的反问道,“你是在嫌我没用么?”
他不由得笑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也笑了,“我知道,临渊,我要和你一起。”
我要和你一起。
多年之后,临渊依然会想起这句话来。
明明是无比平凡的一句话,她微微歪着头说起来。那么的与众不同。
那么笃定而坚决的语气,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勇气,夹杂着浓浓的生死与共的无畏和无与伦比的信任。
这种信任,让他无法拒绝。
也不想拒绝。
城门在当日下午重新关闭,镇江仍然是一座孤城。被隔离于其他城池之外。
不同的是,那日之后,城里的死亡之火,忽然停了。
城里不再火光滔天,官府不知受了什么指令,竟然不再焚城。
城里依然倒处是呻吟声,到处是将死之人。病痛依然折磨着无辜的百姓。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不用再整日提心吊胆地躲避官兵。
城里唯一的两家医馆幸免于被焚之难,而它们的主人早已弃城而去。
这是个好事儿。
两人清扫了医馆,又在周围围起棚子。
接着竟然来了小队的官兵,帮着将病人抬进棚子,规整的躺下。
那些小兵不多说话,脸上有对病人的嫌弃。但都敢怒不敢言。
他们自动自发的替两人做事,不跟两人说话,但眉眼间却是极为尊敬的。
寒玉不由得奇怪,这是什么情况?
临渊笑而不语,道。“估计太守大人良心发现了吧。”
寒玉竟然信了,叹息人性本善之余,还将临渊教她做的防毒面罩给小兵分发了。
众士兵本来害怕被传染,如今有了这东西,做事果然利索多了。
刚开始还以为这样做会遭到官府阻挠,现在得到了默许,甚至支持,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城里余下的病人很快被齐聚在医馆周围的棚子里,零零总总竟有几千人。
一时间惨嚎一片,让人压力倍增。
士兵自觉地从寒玉手中接下为病人清理卫生,并用药水擦身的繁杂工作。
患者的卫生得到改善,病情似乎有所缓和,体外的恶臭减轻了些。
二人没日没夜的研究病情,配方。
寒玉原本跟临渊学过一些,自己也曾看过一些医术,但多是治疗日常小病的配方,并且不曾经过实践的锤炼,她的工作多是替临渊抓药配药记药方。
临渊忙起来的时候,一言不发,药方一张接一张的写,一张接一张的扔。
寒玉便将这些药方一一收拾统计,检查是否有明显的纰漏,然后照方配好试用药。
临渊思索的时候,她便在医馆的医书中搜寻,试图需找有用的信息。
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临渊是个极为认真负责的人,每每药熬好之后,便要亲自尝药,看是否有不良反应。
这个举措让人十分担忧,偏偏他怎样也不肯让人代劳。
好在临渊本来医术了得,倒也没出过什么纰漏。
药水一碗碗,一类类按照病情的缓急被连续不断的端进棚子。
第二天晚上,众人咳嗽的症状得到缓解,四周不再咳嗽声骤起,大多数人已经能够睡着。
士兵看二人的眼神变得越发崇敬起来,但凡有点小事,立马自觉自愿的做了,生怕累倒了“救命菩萨”。
第三天晚上,病人的呼吸道开始痊愈,不再咳嗽,高热减退,神志渐渐清晰,不再呓语。
然而好景不长,病情的控制很快到了瓶颈。
卡在最后一步。
第一百五十二章 “割肉”疗伤
第三天晚上,病人的呼吸道开始痊愈,不再咳嗽,高热减退,神志渐渐清晰,不再呓语。
然而好景不长,病情的控制很快到了瓶颈。
卡在最后一步。
如何处理病人身上的溃烂?
若只是溃烂,倒也很好医治,临渊最精于此道,只要一两个时辰,便可制出一小瓶色香效俱佳的上等膏药。
问题是这溃烂却不是正常的溃烂,或许另有隐情。
为何无端溃烂呢?这是一个问题。
在这样白雪皑皑的冬天,溃烂的地方又怎能如此迅猛的长出这些蛆虫来呢?这又是一个奇怪之处。
如今病人的脉搏很正常,又找不到病因,治溃烂之事便无可下手,就恐怕一个不慎,弄巧成拙,加重病情。
束手无策。
正当二人一筹莫展之时,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病人开始自杀。
原来,患病之人原本病已极重,多半伴有神志不清的精神疾病,神志不清时,尚能够苟延残喘。
而今恢复了神智,看到身上倒处是蛆,自己如腐肉般被一堆恶心的生物毫无尊严的噬咬,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进进出出,遭受*和心灵的双重疼痛。
这样的痛苦和侮辱,却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够泰然处之的吧?
二人匆匆到棚门口,只见很多病人情绪激动地跳来跳去,有的呼喊,有的咒骂,有的看着手喃喃自语,有的哭天抢地,有的自虐自残,有的企图撞墙……士兵正极力的控制着。(。pnxs。 ;平南文学网)
二人看着眼前的局面,又是欣慰又是难过。
欣慰的是,几天前在地上苟延残喘动惮不得的病人。如今已能够站起来情绪激动的嚷嚷;难过的是没能替他们一并治愈,让他们遭受这样的痛处。
这时有人看到门口洁白的两个影子。
人群静了一下。
然后不知道是谁开始的,很多人嚷嚷着朝这边扑来,恨恨的咒骂。“你们这两个魔鬼!你们这两个蛆虫!为何不让我们死去?!为何不让我们和该死的臭虫同归于尽?”
“为什么要将我们救回来继续遭罪?!为何要让我们过这种不像人的生活?!”
“我要和你们同归于尽!我要把臭虫塞到你嘴里!”
士兵阻拦不及,一群人就朝二人扑过来。
临渊抱着寒玉轻轻一旋,离开了棚子。
二人坐回堆了众多医书的案前查找资料,隔着一截还能听到棚子里传来的惨叫,或许士兵采取了强硬的镇压手段。
寒玉心里还纠缠着病人的话,“……为什么要将我们救回来继续遭罪?!为何要让我们过这种不像人的生活?!”
临渊不动声色,仍然一颗心扑在书籍上。
“临渊,”寒玉忽然开口,“你说我们做错了么?”
临渊抬头冲她笑了笑,“别傻。你若想当好大夫救人性命,便要经得住打击和非议。这样的事情在治疗中时常能遇到,你不能因为病人的情绪影响到你的决策。”
“他们是病人,病人的情绪受到疾病的影响,是极为不可理喻的。等到治愈了。他们自然会回想到之前的种种不当言行,反而对医者感激涕零。况且,寒玉,我和你救他们,难道是图他们的感激吗?”
寒玉摇摇头,眼睛里已有豁然开朗之色。
临渊含笑摸了摸她的头,补充道。“人有一种珍爱生命的本能。珍爱自己的,也珍爱他人的。你我便是因为珍爱生命,所以才施以援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是对的,没有错。”
寒玉重重的点点头,重新打起精神来看典籍。
黑夜已极。窗外冰雪纷飞,窗内一灯如豆。
除了此起彼伏的书篇的翻动声,便是二人毫无放松可言的呼吸声。
窗外风雪的呼啸声中,间或夹杂着病人一阵阵的闹腾声,使得气氛愈显肃穆。
没错。这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作为唯一有可能逆天改命的两个人,负担着几千人的性命,压力山大,谁也没法放松。
几日未休,疲惫已极。
却仍然毫无进展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