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此生再无可求的温柔,或许可以在日后每一个寒冷的日子里。温暖他的心。
就让他细细铭记吧。
他看到一沈火红裘皮的男子终于忍不住从马车里走下来,站在雪地里,两眼喷火的怒视着他。
他没有躲,越发开心的笑起来。
“我好冷。”他说。
寒玉手忙脚乱的将怀里的暖壶递给他,却发现他的手被困在囚车里,根本没法接过。
她鼻子一酸,用手拿着暖炉。一下下轮流着贴放在他的脸上,手上,哪怕暖一点点也是好的。
他眼睛的余光瞄到某人正气得在马车旁团团转,眼神几乎可以将他生吞活剥,却碍于某种原因不能走过来。
嘿嘿,肯定是郑姑娘不许他过来。他在心里美滋滋的想。
他不再看江阔,一心一意看向寒玉冻得通红的小脸,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郑姑娘,”他唤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他的表情很迷蒙。很沉醉,纯粹得就像一个最最天真纯洁的孩子,让她心里越发难过。
“记得……”她哽咽的说。
他靠在囚车上,任由她手里的温暖贴在他的皮肤上,缓缓地回忆起来。
“那天你穿了一件漂亮的纱衣,在江岩轩翩翩起舞,身上裹的长纱飘了一屋,满院子都是若有若无的花香味。”
“晚宴上的男子都为你神魂颠倒,争着抢着想伸手摸到那些纱,可是你调皮又妩媚的舞动着,任何人都碰触不到。”
“那时我便觉得你就像那飞舞的纱巾一样,可望而不可及。可是我还是傻了,我控制不住自己,一步一步的朝你走去,我害怕他们落在你身上的**裸的眼光。你在我心里美丽而纯洁无暇,我不能让他们用那样的眼光侮辱你。”
“我站在舞池旁傻傻的唤你,我以为你不会理会我,不想你竟然对着我笑了……那个笑容我此生都难以忘怀。”
“然后你竟然真的不再解开身上的白纱,那时我幸福得眩晕了,我不敢相信你竟然为了我的话而不再将那支舞跳下去……于是我痴心妄想了,我以为我可以从此将你留在身边,一辈子看你的笑容。”
“可是我又傻了,你这样动人的女子,为你失魂落魄的男子又何止我一人?怪只怪我……没有办法留你在身边。”
“不要说了……”寒玉哽咽地劝阻道。
“不,我还要说的,”沈瑞静静地看着她,“这些话如今不说,便一生都不能说了。”
她只得沉默。
“你可能和别人一样,以为我只是看中了你的美貌和风情,可是……其实并不是这样。”
“你可知道,江岩轩的那一次,并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你。我……曾在天成画馆得到过一副你的画,也一并……看到了你的画像,从那时开始,我便爱上了你……”
“郑姑娘,我是不是很傻?在你见过我之前,就已经深深爱上了你,不可自拔。”
“中秋那一晚的相见,是我央求念念得来的。我在无意之间发现我最仰慕的姑娘竟然住在妹妹的府上,于是我央了她好几日,让她允我见你一面……可我不曾想会以如此惊艳的方式见到你。”
他仰在囚车上,两眼无神的看着落雪的天空,陷入回忆。
而她紧紧的攥着已经发冷的手炉,哭得泣不成声。
他如何知道,他们的相遇,他对她的感情,一步一步都是她精心为他设计的陷阱?
他或许一生都不会知道。那么就不要让他知道吧。
“郑姑娘,”他嘴边浮起一个笑容,继续说道,“还记得那次在江岩轩的大院里。你扫到我的衣袍么?”
她也想起往事,说道:“记得,我记得。”
他嘴角的弧度渐渐变得苦涩,“那天,江阔骂我有什么好笑的,其实确实没有什么好笑的,只是,我看着你也开心,忍不住想逗你多笑一会。”
“你知道么?我很少看到你笑,你的眼眸很悲伤。尽管时时礼貌地向着别人笑,可我知道你没有笑,你的灵魂没有笑。”
“就像我,执着的以放荡不羁的形象晃荡于杭州的各个风月场所,灵魂却更加固执的寻找着自己心里的那份完美。”
“我寻找到了。可老天告诉我。我无权去拥有。大概是对我放荡不羁的一种惩罚吧。”
他自嘲的笑笑,终于停止了冗长的表述。
“郑姑娘,今后我不在了,你一定要记得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特别好看。”
“恩。”她泣不成声的回答。
雪更大了,纷纷洒洒地落在她的发上。
前途渺茫。一片惆怅。
他狠下心避开她贴过来的暖炉,说道:“快点回去吧,某人的脸色已经黑得发亮了。”
寒玉一扭头,看到江阔果然在马车边烦躁的走来走去,看到她看过来,愤怒的目光里夹杂了几丝委屈。
她回过眼。点点头,站起来。
他看着她的面孔渐渐远去,心痛不已,却见她动手将自己身上裹的裘衣脱下来。
里面是单薄的白色单衣。
他心下一顿,又是感动。又是心疼,急急说道:“你别傻,把衣服穿上,会感冒的。”
她并不理会,将裘衣脱下来,矮着身子穿过囚车将裘衣裹在他身上。
这下沈瑞停止了挣扎,雪白的裘衣在他身上弄脏了,决计不可再还给她了,他索性安稳坐着,感受那又轻又暖的裘衣传来她的体温。
他笑了,“五花马,千金裘……郑姑娘,这裘衣是上好的狐腋下毛做的,恐怕倾尽千金也再换不来一件,连我也不曾穿过……他……很疼你。”
寒玉下意识地转头一看,看到一袭红衣的某人已经气冲冲向这边走过来。
她连忙转身,说道:“你走吧,沈公子!”
“郑姑娘,”他忽然唤住她。
“什么?”她转过头来看他。
他忍了忍,又忍了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郑姑娘,你曾经有一点点,想过要嫁给我吗?”
她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
她是个心软的姑娘。
她回转过身,蹲下,轻轻的将他的头抱在怀里。
她张了张嘴,努力措辞,哽咽不已:“我……曾经……想过会嫁给你。”
是“会嫁给你”,而不是“想嫁给你”……
沈瑞听出来了,可此时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的头被她拥在怀抱里。
那么暖,那么温柔。
他在许多温柔乡里醉生梦死过,可这个安慰性的拥抱却让他莫名的心动不已。
如果时间可以停止在这一瞬,他愿意沉醉在这一刻不再醒来,即使代价是……就此死去。
他愿意在她的怀里死去。
可是美好总是短暂的。
他听得耳边有沉重而哽咽的声音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
他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已经放开他,站起来。
人还没站稳,就被大力拉进一个怀抱里。
寒玉一抬头,看到江阔正满脸愤怒加恐吓的怒视着沈瑞。
第二百一十九章 践行2
人还没站稳,就被大力拉进一个怀抱里。
寒玉一抬头,看到江阔正满脸愤怒加恐吓的怒视着沈瑞。
而沈瑞则一反刚刚深情的模样,一脸洋洋得意的模样回视他,好像在说,“我就是占便宜了啊,那又怎么样,来打我啊,来打我啊!”
寒玉扯了扯他的衣服,他转脸来看她,双眼通红。
她又惹到他了。
他不再说话,又瞪了沈瑞一眼,将身上的狐裘脱下来,几把裹在寒玉身上,将她打横抱起来,大步大步的向马车走去。
马车里燃了好几个火炉,乍一上来暖得人想哭。
他将她放在软榻上,黑着脸脱下她潮湿的鞋袜,倒了一盆热水,将她的脚放在里面捂暖了,再拿起来,用手巾擦干,然后将她身上的单衣剥下来换了一套,最后将她整个儿埋进被子里。
做这些的时候,他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动作间丝毫不容拒绝。
她很难过,不知是为了什么,眼泪一连串的往下掉。
“阔……”她企图唤应他。
但是他不理她,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更加难过,莫名的委屈,却只能像个木偶人一样被他折腾。
她在软榻上抽抽搭搭,终于,在他把另一张棉被盖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胡乱地用脚一蹬,蹬开了被子。
江阔凌厉的目光煞的向她看过来,那眼光告诉她他已经十分生气了。
她不敢再说什么,趴在被子上兀自哽咽。
他瞪了她许久,忍着气将她裸露的小脚盖在被子里,然后站起身,头也不回的下了马车。
“阔……”她见他走了,又觉得紧张,觉得后悔,“阔……”
她一声声唤他。但他并不理她,兀自下了马车,吩咐两边的人道:“不许让她下来!”
“是!”几人齐声应答。
她自然听到了这话,只好将窗帘扯起来看着他。
刚刚囚车停留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了。沈瑞一行已经走到更远处,江阔在雪地里疾步如飞,向那个方向追去。
他要干嘛?
他不会因为她抱了沈瑞而找他麻烦吧?
她心里十分紧张,可马车被人守着,他别无他法,只得静静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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