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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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报-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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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看到花,花是花报,花报是兼得的,果报才是最后的结果。如果一个人行善积德,又积极修行,他这一生所得到的尊重和荣誉便是花报,等到有一天,他往生极乐世界,又证得菩提,那便是果报。当然,我讲的都是好的花报和果报。”

  酡馥想起一个人,舌头缩了一下:“有这么一个人,满口谎言,既骗人的钱财,又骗人的感情,突然有天被车撞死了,那是花报还是果报?”鲍国听后居然双目低垂,连叹三声“可怜”,又说:“车祸而死,那只是花报,只怕他现在正在地狱受难,还不知怎样的悲惨。”

  酡馥是基督徒,读过圣经,圣经里谈过地狱,那是一个硫磺的火湖,湖上的烈火永远焚烧,凡不能得救的人,死了以后就被投在火湖焚烧,灭亡,那种无边无际的,想象不出来的痛苦和残酷。佛经里也有地狱,似乎种类更多,八大地狱,鲍国给她讲《长阿含》里的地狱品,听得她心惊肉跳,那八大地狱真是一座比一座恐怖。她说:“我再恨一个人,也不想他受这么大的苦难。”鲍国说:“那是因为你有佛性。”酡馥说:“我感觉佛经比圣经讲得更智慧,更有人生的道理,而你的讲解也比教堂的那个牧师好多了,虽然我信耶稣。但是我不喜欢那些基督教徒,他们说不信上帝,你就要下地狱。”因为她绝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会下地狱。鲍国倒是宽容一笑:“基督是好宗教,耶稣也是好神,可惜现在好多人不明道理,迷惑颠倒,混在里面瞎胡闹。”

  鲍国确实希望酡馥学佛,但又觉得佛渡有缘人,最好顺其自然,等水到渠成。酡馥每周所去的教堂,是个华人教堂,无聊的,叽叽喳喳的女人占了一半,平时就是东家长,西家短,谁离婚了?谁打架了?这样的话题一拉扯出来,个个兴奋得像喝了鸡血。背地里,她们还笑酡馥的老公:“那么聪明的一个男人,长得又帅,你只要在他面前扮观音,他立马给你跪下去。”酡馥的好友苏琴转身就告诉了酡馥,酡馥听得无语凝噎,狂吐猪血。鲍国听了倒是轻松一笑:“她要真是观音,给她一跪又怎样?人人都有佛性,佛性平等,人人皆可成佛。”酡馥见鲍国对什么事都不急不怒,莫非他真修成了菩萨,还是念佛念得有些走火入魔?

  最近发生的事,让酡馥觉得有些邪门,从去年起,鲍国开始吃全素,鸡蛋牛奶都不碰,到了今年,他更过份了,连大葱和韭菜都不沾,说是佛门弟子要戒五辛。告诉酡馥,五辛是葱、韭菜、大蒜、小蒜和洋葱。有次酡馥费了些心,专给他包了十几个素饺子,她知道不能放韭菜,却不小心放了点韩国佐料,那佐料含了虾米,可肉眼根本就看不出来,鲍国吃了口就感觉有“敌情”,但为了不伤酡馥的心,他还是皱着眉头继续吃,酡馥看他隐忍的表情,一天的好心情就挂了。最近他又来了个“过午不食”。酡馥见他午餐后,再也不吃任何食物,除了喝矿泉水。鲍国说,这是佛教的基本戒律,过午不食,有助于修定,因为饱暖思*。

  难怪鲍国的生理欲望越来越淡,好多次都是酡馥主动出击,他挡不过才勉强作战,这样捱下去,他迟早要出家的,酡馥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命薄。她知道鲍国是个开通的人,能够交流的人,便勇敢要他坦白了自己的心理活动。 鲍国安慰她:“我不会出家的,这一生我娶了你,就要尽力照顾你。但是人生无常, 苦多乐少 ,这世间的无常,如梦幻泡影。”  酡馥开始不满了:“圣经里的上帝总是希望人们好,得到平安喜悦,佛祖怎么动不动就是苦啊苦啊,既然人生苦短,就该好好享受。” 鲍国不同意:“人生苦短,就该好好修行,六道生死轮回,虚生浪死,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人世偶然有乐,也是苦的因缘。”酡馥愣愣地看他,她觉得鲍国已经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一个得道的法师。鲍国又说:“你好好想想,等会再同你谈,我现在要去修行了。”

  二楼是鲍国的书房,也是他的修行室,酡馥知道他在里面诵经念佛,或是静坐禅思,她从不打扰他,正如她曾把一群教友带到家里学习圣经,鲍国礼貌待客,还为他们准备晚餐。那个星期天下大雨,酡馥没去教堂,她靠在沙发上胡思乱想,想鲍国讲过的花报和果报,如果一切都有因果,那她和鲍国之间的姻缘又是怎样的前因后果?一念之间,酡馥似乎思接千载,目通万里,她又想起她的三个朋友,曾经生在一处,如今各奔东西,各有各的命,但无不都是苦多乐少。” 

  (22) 十二年就这么过去了

  客厅里的电话响了,居然是温哥华的孟穗,她问酡馥怎么没去教堂,酡馥说,去教堂听的八卦比圣经还复杂。没说几句,她们又聊起了飞燕。酡馥冷笑道:“别提她了,她现在这么红,还在采访里说她从来就没有朋友。这个丑陋的世界!”孟穗知道酡馥内心孤独,需要向朋友倾吐。酡馥一直在说,说个不停,如滚滚流水断不了,她似乎好久没说家乡话了,像饥饿的孩子吃什么都香。她问孟穗:“你既然通过网络找到了我,那你肯定也找过了他?” 孟穗知道她指的那个“他”,也不兜圈子,告诉酡馥, 她确实找过他,虽然她在加拿大的西部,而他在美国的东部,但他对她的诈骗,她悲愤羞愧,死也咽不下气。那个骗情骗钱的贩子,她要朝他脸上泼滚汤。她上网查到了贾基所在学校的中国学生会网站,但是结局却震得她心脏开裂。“他死了,刚到美国就出了车祸,我还活着,应该庆幸了!” 

  酡馥半天不出声,她早知道故事的细节,孟穗以什么方式找过贾基,她这个电脑专家也同样搜索过。网络把世界变小了,过经过脉看得一清二楚,但是人心却更远了。那些曾经受伤的灵魂,变得冷寒、敏感、阴森,不再相信爱和感动。听到死讯,酡馥一滴泪都没有,她想知道孟穗当时的反应,又担心孟穗会反问她,云飘了,风远了,最好什么也别问吧。

  五月的温哥华,郁金香开成了海洋,孟穗就要在这个美丽的季节成为新娘。酡馥后来问她:“在伊莉莎白公园照相时,你怎么没笑。”孟穗说:“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什么? 十二年前,她们刚考完预考,四个女孩坐在樱桃树下,什么话都可以说。

  酡馥吓了一跳,她不敢相信,十二年就这么过去了?无声无息像流水,是消失了, 还是远去了? 整整一个轮回啊!她转过身去,泪水没有理由滚了一脸,那些曾经开如樱桃繁花的青春,她们鲜亮芬芳的梦想和爱,难道全被流水带走了,再也回不来了?是的,鲍国说得对,一切无常,如梦幻泡影。

  
  (23) 酡馥回国

  人心是复杂的,因为成长的泪血和疼痛,心灵长满了茧,但长满了茧的心也会向往美好的世界:光亮,高尚,阳光下的高山长河。在爱与温柔的某段回忆里,人心也会感动。她们其实都懂,成长是一种付出代价的旅程,一段一段的,岁月流过的阴影,谁也避不开。

  鲍国如今专注修行,对事业的成功已经没有欲望。他后来从微软跳槽,在一所社区大学做兼职老师,工资是过去的六分之一,还没有任何福利,他却满意快乐着。大家都说他脑子开菜花了,教堂那群姑婆还说:“如果不是看他长得帅,酡馥早把他叉了。”酡馥心头虽有怨,但不想让那群三八看她的笑话;在外面一句话都不说。日复一日; 她依然聪明勤奋着,被上面提拔成主管,手下管着七八个兵,印度人美国人都有。那年春天,微软决定派她去中国参加一个技术交流,这个消息着实让她激动着有些走火入魔,半夜都想起床跳舞。整整八年没有回国了,八年是个什么概念,她知道抗日战争都打完了。

  酡馥虽然没回国,但年年把父母办到美国旅游,西岸的大峡谷和赌城,东边的自由女神和华盛顿,他们都看了,但大部份时间还是呆在酡馥的房子里,煮煮饭,看看录像,时间长了,总有些无聊,问酡馥和鲍国为什么不要孩子? 其实酡馥已经打算要了,但鲍国潜心修佛,总是说:“顺其自然随缘吧,孩子若是同我们有缘,总会来的。”可孩子怎么来?鲍国日夜修行,对夫妻生活已经淡了心,一个月也就两三次,这些事,酡馥怎么同父母解释?再加上老两口年岁已高,在美国不通语言,又没有朋友,总是怀念国内的高朋满座,麻将一铺哗哗乱响,每次都住个半年就回家了。

  酡馥在电话里问孟穗:“我不知道那麻将有什么好,我在国内最烦打麻将,一群人闹轰轰的。老两口总是说这儿空气好,他们一来美国,什么鼻咽咳嗽都没了,但就是住不长。”孟穗也抱怨:“我父母也是住不惯,我们这儿还有中国城,中国人也不少,带他们去中餐馆,还是不满意,想吃家乡的麻辣菜,这儿满街都有广东人的早茶,他们嫌没有味道,吃个两三顿就腻了。”

  孟穗也没有孩子,她又没找工作,有条件经常回家,每次归来,都要向酡馥传达狂热激动的大小消息:“你不知道中国变化有多快,不仅日新月异,而且惊天动地。国内人的穿着比我们洋气多了,手机的款式也比我们的新。那次马科长老婆来接我,居然没认出我,还说什么,我先前那么讲究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土?”

  孟穗去年回家,还专程去了趟母校。“还记得吧?穿过校园的后门,那一棵樱桃树,我们四个常在树下谈心。” 酡馥马上问:“樱桃树还在吗?樱桃花还开吗?” 孟穗叹道:“还樱桃花呢,狗尾巴草都没有了,早建成了环江高速公路,高速外面密密麻麻的公寓楼写字楼,像见缝就插的竹笋子,我还以到了纽约的某个街头。”酡馥突然问起:“那栋外贸大楼呢?全市的最高楼,你过去最自豪的地方。”孟穗苦笑道:“早被森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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