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姑娘勇敢向前走- 第1部分

第一章　回家（1）
001回家
　　票子、房子、店子、朋友和亲人，一个不少。
　　苏惠二十六岁之前最得意的事有三件：第一，挣钱了，独立了；第二，有一个能说出心底秘密的好朋友杨万琴；第三，亲手将一个小乞丐肖谨养成一个健康向上的大学生。
　　票子、房子、店子、朋友和亲人，一个不少，这些构成了苏惠缩在自己生活里自我满足不可缺少的条件，她也自得于目前的生活状况，并决定要一直保持下去。
　　肖谨极度不满意苏惠的自我封闭和自我满足，一直想要让她生活在人群中。今天是学校活动的日子，他一早就再三叮嘱她，一定要去学校一起拍个照。苏惠拒绝了，大学离她太遥远，去了就会有不该有的心思，很多事情不去想会比较幸福一点。
　　苏惠将一叠白纸放进打印机纸盒里，墨粉被高温处理后吸附在白纸上，组成一个个清晰优美的字体，然后热烘烘地被吐出来。
　　她回头将打印好的资料交给客人，收了钱，搓搓手，找杯子倒水喝。
　　这是经营印务店五年来无数普通上午中的一个，生意零零落落，均是一些散客来复印或打印。员工都懒懒散散的，不想动弹，苏惠也就放任他们在电脑上听听音乐、看看电影或是聊聊QQ。毕竟，大家头天晚上为赶做一个标书加班到半夜。她拉开抽屉将记账本找出来，将记账清单上的公司名称一一清理利落，放一边备用。
　　苏惠正看着墙壁上彩色打印的明星帅哥发呆，电话响了起来。
　　“你还不来？马上就开始了！”肖谨的声音充满抱怨，“开学你没来就算了，我都要毕业了，找你拍照你也不来。”
　　苏惠笑道：“店里走不开人啊。”
　　“不要骗我，早晨都没生意的。”肖谨怒道，“让你进一次大学的门要死人啊？”
　　苏惠把玩着手里的签字笔，“正在整理记账单啊，马上就月底了，我还要去那些公司收钱。哪里有不忙的时候？你多拍一点，回来拿给我看。”
　　电话啪的一声被挂断，这小子长脾气了！
　　肖谨是被苏惠捡回来养的。说捡其实有点过，那是在五年前的大年夜，她正在店门口徘徊，看对面饭店里灯火辉煌，然后见一小乞丐蹲在店门口的台阶下面，看着对面发呆。
　　苏惠不知道心头哪根神经被触动了，走到店的后面去，一会儿端了一锅子热汤出来，放他面前，“吃吧！”
　　小乞丐眼神晶亮晶亮，瞪着她说：“我不是要饭的！”
　　苏惠笑道：“知道！吃吧！大年夜的，我做多了，吃不了。一个人吃年夜饭，太没滋味！”说完，落落大方地起身。那小乞丐看了她半晌，端起小锅子，咕噜咕噜喝了汤，一点也没剩。
　　后来她才知道他叫肖谨，他不是乞丐，他只不过是在流浪，从这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恰好接受了她一碗热汤饭，就留在西南这个温暖的城市而已。
　　他吃了她的饭，说要帮她做事，硬要留在店里跑腿帮忙。苏惠无法，就请了他做打杂，包吃包住没有钱拿。这小孩学习能力超级强，只用了一个月就把店里的电脑操作搞熟练了，又用一个月就学会了办公软件，再过一个月学会了操作那些制图、打印、复印设备和相关专业软件，然后，便可以独立操作了。他工作的时候无比自信，让人不敢小瞧。苏惠见他学习如此之快，自个儿闷闷的，想当初她学这一套活儿用了整整一年时间，而且还是加班加点熬夜才学会的，这样比起来，资质高下立现。

第一章　回家（2）
至于让肖谨上大学却是一个小小的意外。她原本一直对外宣称肖谨是她的表弟，从老家过来帮忙的。杨万琴看肖谨修长端正的小身板，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俊秀无比的脸蛋，笑道：“你这表弟做打杂的太浪费了。十六七岁年纪的小孩都在读书，这么聪明的人，不如就让他读书去吧！”
　　苏惠闷了很久，夜里睡不着，想了很久，才拜托以前的老板娘找关系给肖谨办了一个身份证，然后找了一个高中插班。
　　肖谨上学的第一天，大眼睛湿漉漉地看着苏惠，“你太好了！”他始终不愿意叫她姐。
　　苏惠苦笑，也许有一天她的好都会变成坏，再也没有比这更坏的。
　　肖谨进了学校就如鱼得水，只短短一段时间成绩就跟上去了，让苏惠更是怀疑这小子以前究竟是做什么的。但是不管她怎么逼问，他一个字也不吐，要是问得急了，小脸一板，转身就走人，脾气跟着成绩一起涨。
　　学校的家长会活动他都要请苏惠去，苏惠一律拒绝。学校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地方，特别是肖谨上了本城的大学后，她更是忌讳，大学开学头一天，她就将他的行李打包全丢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苏惠看着店外面叹口气，日子过得真是快，从遇到肖谨起，一转眼就过去五年了，照镜子的时候看见眼角的皱纹，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到了对着镜子数皱纹的年龄。
　　“你就是内分泌失调，赶紧找个男人去。”杨万琴曾经极力推荐，她朋友广，大多是男性，唯一长久交往的女性朋友就只有苏惠一个。
　　苏惠闷闷的，不说话，恋爱对她来说真是一件遥远的事情，也许一辈子这样过下去才最清净。
　　杨万琴伸着懒腰从隔壁房屋中介所走出来，看苏惠发呆，走过来戳她一下，“中午吃什么呢？”
　　“没想好！”苏惠懒洋洋地起身，“晚上做好吃的吧，今天肖谨回来。”
　　杨万琴窃笑，“你哪里是他姐啊，你是他妈！”
　　苏惠幽幽地转身，“我有那么老？”说完，捡起还没看的日报翻起来。这报纸也是看着厚厚的一叠，广告却占了一大部分，花花绿绿几大页，全都是价格贵的商品。
　　“最近房子涨价，有好房子就出手吧！”杨万琴劝道，“来店里看房的人多起来了，个个都说要涨价，搞得人心惶惶的。”
　　“有一个小房子就够了，买那么大来做啥啊！”苏惠是保守分子，宁愿钱存在银行里贬值，也不要冒风险做什么投资。她去年入手了一个小套二，装修装修便住进去了，别的事情就都不操心了。
　　“你怎么一点投资眼光都没有啊？你说你这个店，看着挺挣钱的，可是哪一天不是跟着别人熬夜？你要是投资到位了，一把就能翻倍，说不定下半辈子都不用辛苦了。”杨万琴做中介卖房子，同时自己也是一个小炒家，偶尔遇到很好的房子才出手，手里的钱不多不少，生活自由安逸潇洒。
　　苏惠笑了笑，继续翻报纸，忽然手停住。
　　杨万琴探头去看，却是整整一个版面的寻人启事。
　　“哎，跟你一样的名字啊！”杨万琴把报纸拉过去看，“苏惠，母病重急救，速归。”她照着念完，啧啧两声，“现在资讯这么发达，还用这样的方式找女儿？”
　　苏惠的手抖了几下，勉强笑道：“也许是找不到吧。”
　　杨万琴招招手，“老实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周老板娘把你从哪里扒拉出来的啊？你对她真是贴心。”

第一章　回家（3）
这个店是苏惠在经营管理，真正的老板却是周英男，不过她每年只在结账的时候出现一次，平时也就电话联系或分配一些业务过来，苏惠也省心，钱也挣不少。
　　“我是她捡回来的啊！”苏惠笑，杨万琴完全当玩笑话。
　　杨万琴又去翻别的新闻看，看了半晌，到中午时四处找吃的。员工们三三两两出去买饭，也有人问她要不要带，她拒绝，一个人看着店外面的树木发呆。
　　坐了半晌，起身拿起那张报纸，仔仔细细看了上面的联系地址，却又放下，然后，出门走出很远一段路，随便坐上一辆公交车到了郊外，找了个小店打电话。
　　那铭刻在心里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数字，那两张一直在脑海里出现的满是皱纹的脸，让苏惠手指颤抖，呼吸急促，静静地等待电话那头的人拿起电话筒来。
　　“喂！”
　　从这里到那里，距离太远，电话里的声音有回音，空荡荡的。
　　苏惠有点失望，听起来这并不是记忆中的声音。
　　“找哪位啊？”浓重的乡音，如果不是当地人，绝对无法听懂。
　　“张桂玉在不在？”苏惠抖着声音说。
　　“老板娘出去收租子去了，你等下打过来。”
　　苏惠长叹口气，提起的心又放下，立即扣了电话，给了老板零钞就走了。只片刻那电话又响起来，老板接了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哀痛的声音。老板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骂了一声神经病，便挂了电话。
　　若苏惠在，她一定能听懂，那个女人反复说的是，“惠儿在哪里？我女儿是不是在这边？”
　　苏惠挂了电话，坐在公交车上，心里微微放心，若是真的病重，绝对不会出门收租子，那不过是父亲在催她回家而已。
　　苏惠扒拉一下手指，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回家了呢，大概是五年还是六年呢，脑海里家的样子已经模糊了。
　　苏惠下车往店里走，杨万琴坐在店门口的走廊上晒太阳，见她回来，道：“刚出去吃饭，见了一个好东西，给你买了，放在你那小厨房里，你去吃吧。”
　　苏惠笑了笑，杨万琴回头看她无神地走进店去，觉得苏惠今天怪怪的。
　　苏惠端着杨万琴给自己买的手撕排骨出来吃，杨万琴拿了镜子和口红出来，对着补妆。
　　“要带人看房？”
　　“不是，有朋友约！”杨万琴冲苏惠眨眼睛。
　　苏惠皱眉，张口道：“你小心点吧！”
　　杨万琴得意地道：“没有问题！”
　　苏惠看她手指上依然闪亮的结婚戒指，低头不再说什么。她需要这个朋友，不论这个朋友是怎样一个人，只要她对自己足够好就行。
　　杨万琴收拾好自己，妖娆地离去。苏惠走回店里，坐在吧台上发呆。只半晌，一个修长的人影冲进来，伸手拉起她的手，苏惠慌张地站起来，“我手上都是油，别沾你衣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