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真的要吐了。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中,她无暇分心,只能躲过一把把乱砍过来的刀剑,眼里除了人高马大的北夷军人再也看不见别的。
说好的为萧琅不惧生死……宁佩佩看着远处冲锋陷阵的萧琅,自己跟他隔着一大波人,想挪过去都难。
对于这件事,其实两国都不愿过多纠缠,牺牲人力物力对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于是东离的几位将领商议了一个办法,想在今晚领着一队精英突袭包抄北夷运往前线的粮库,逼他们回国。
为了掩人耳目引敌人出动,他们计划由另一队人在粮库附近行动,引开守卫的敌人。而这群人,不需要有多大的能力,只要引诱敌人离开就可以了。
但是所有人都清楚,一旦被敌人包抄,这一队伍人十有八九是回不来的,而谁来做这个工作,无论怎么算起来,都是新兵比较合适。
以往的时候宁佩佩就听说过,打仗之前都要征兵,那时候有很多人去,也有许多荣归故里,带着朝廷给的奖励。但是错过了征兵,临近开战前官府来召集年轻人的那一次,就不会有人愿意去了。
从前她还不解这是为何,现在全明白了。他们这些人和从牢里调出来的那些死囚一样,是来送死的。
而且新兵比起那些死囚,要懂事听话的多。
当然事发之前他们是不会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了棋子,还以为自己真的被委以重任去烧粮库。仅仅一会时间就召集了一队的新兵,大概两三百人,每个人脸庞被篝火照的通红,宁佩佩站在队伍中央,心里忐忑不安。
临出发的时候,大帐那边好像传出了吵架的声音,然后忽然有一个人掀了门帐出来,宁佩佩抬头一看,原来是萧琅。他牵了一匹马,翻身上去,对着身后的他们喊了一声出发,就率先疾驰了出去。
他身后几个老将军追出来,焦急的直拍手,其中一个对大帐里喊了一句,出来一个披甲的年轻人,上了一匹马,连忙追上去。
先行的队伍出发了,真正的精英队将在他们离开一刻钟后再走。骏马在深夜里飞驰着,却悄无声息,一点点逼近黄沙,逼近那一侧的北夷军队。
宁佩佩俯身抓紧马缰绳,看着最前面萧琅的身影忽明忽暗,一扭头看到他们后面出现了另一只整齐有序的队伍,忽然明白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活过来了_(:з」∠)_
☆、再绾青丝
后面的那队人马穿着银甲,在火把的照射下还隐约泛着寒光。他们才是真正要去突袭的人,而自己所在的这个队伍,只是一个诱饵,把那些守卫军引出来,为后面的队伍创造机会一举得手。
显然,他们这队人马是去送死的。
但是萧琅却突然出现为他们领路,这一点,应该原本不在计划之内。前后望过去,为了引人耳目,他们这队人得有三四百人,浩浩荡荡拉了好长一段距离,如果吸引了粮仓的守卫,一夜之间,又是三四百具尸体。
想起萧琅临走前那几位将军劝他的画面,宁佩佩忽然明白了萧琅是何用意。
他想亲自带他们引开守卫,逃回东离大帐。他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哪怕他是个踩着累累白骨坐上皇位的帝王。只要他拼尽全力,都不想让他的子民多一个家痛失亲人。这种做法在帝王看来,可能是妇人之见,但是宁佩佩却觉得他善,让她止不住心软。
骏马穿过丛林,再往前就是茫茫黄土,前面就是北夷的驻地了,物资充足的粮仓就在驻地的西北角,由专门的人看守,没有火光,因为怕火星点着粮草,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同样,也是不给对手留下可乘之机。
他们越来越迫近营地,从侧面远远地靠近过去,马跑的越来越慢,声音也轻,每个人都发了一个火折子,等靠近粮仓的时候,就点着扔过去。北夷天干物燥,干草极容易被点着,只要有一点火星,一整片粮草就全都着了。
拿着火折子的每个人都跃跃欲试,若是突袭成功,那可是立了一大功,他们只是小兵,遇到这种机会当真不容易。
等他们靠近粮仓的时候,从背后掏出弓箭,点着火折子将其捆绑在弓箭上,对准下面的粮草堆射了出去。
火焰划破长空,突如其来的火苗让下面的北夷军队措手不及,趁他们专心对付那些火苗的时候,萧琅一挥手,带着队伍从小路撤退。
但是北夷的精英军队很快追了上来。这样的情况正是计划中所需要的,但是对萧琅带着的这一队人马来说却百害而无一利。
宁佩佩攥着马缰绳在萧琅的带领下在树林里穿梭,但是北夷的精英铁骑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追了上来,队伍的尾巴被冲散,大家在树林里四散奔逃起来。
眼睛盯着萧琅的方向,宁佩佩一边躲开树木,一边像萧琅那侧靠拢,她看到萧琅身边有一个副将,就是后来被老将军安排来追他的。
就在这时队伍前方忽然传来尖利的哨声,这是用来提醒士兵不要乱了阵脚,迅速集合的。听到哨声后大家的马蹄有一瞬慌乱,然后开始缓缓的向中间靠拢,很快大半的人就回到了队伍里。
就这样一路召集着一路往回飞奔,虽然跑了一半路的时候队里就只还剩一半的人,但是如果没有萧琅的带领,恐怕他们早就撑不住全军覆没了。
而后北夷的将领明显看出问题出在前头,于是孤身一人骑着马往队前冲去,在接近萧琅的时候摸出一只箭射了出去。
宁佩佩看到箭飞出去的那一刻惊呼了一声,但萧琅身侧的副将发现了北夷将领的偷袭,提剑挡住了箭,隐着他的马避开了北夷人的视线,想要甩掉他。
但是那北夷将领武功高强,看偷袭不成,竟然进一步的往萧琅那边疾驰而去。宁佩佩勒紧马缰绳,紧跟在将领的后面,看他与萧琅的副将缠斗起来,难分上下,很快萧琅也加入战局,三人打成一团,宁佩佩想要帮忙,却无从下手。
再往远处看其他人,已经被紧随而来的北夷人冲散了,她目所能及,也不过才能看到几个人而已。
*
等她再回过头的时候,萧琅的副将已经被打落下马,眼看着萧琅就要被刺中,她夹紧马腹一个跃起,直接撞到了那北夷人的身上。
北夷将军连人带马翻了下去,她顺着惯性也要坠下去,却被人一把抓住提起,拽到了另一匹马上,还未来得及看清前后,那匹马就在树林里奔跑起来。
但这匹马的腿上明显也受了伤,跑起来一瘸一拐,跑了不知道多久,马终于挺不住了,前蹄一跪,就倒了下来,宁佩佩连同身后的人一起跌了下来。
两人抱成一团滚了老远,终于撞到什么东西上停下了,她听见那人闷哼一声,估摸是他撞上了树,两人才停住。
等从他怀里挣扎着露出头来,宁佩佩才看清原来这人就是萧琅。他的头发上沾了不少灰尘泥土,脸上还带着血痕,好在宁佩佩也是一脸的泥,他并没有认出自己。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那个副将的喊声,“圣上!圣上!”
“朕在这。”萧琅轻轻推开宁佩佩坐起来,向副将挥手。
“皇上,您没事真是太好了。”那副将跑过来,直接就跪在萧琅面前,将他前后左右检查了个遍,确定萧琅没事,连声说太好了。
“朕没事。队伍虽然被冲散了,但是与北夷的军队拉开了一定距离,应该能有一半的人跑回军营。”萧琅擦掉脸上的血迹道。
“多亏了皇上啊。”那副将点头,“但是皇上,恕臣直言,您这样做,太草率了。”
“朕承认,是有些冲动了。但是他们年纪还小,多数都是家里的么子……唉……”萧琅叹了一口气,扶着那副将站起来,看了一眼远处的马,已经只能在原地悲鸣,命不久矣了。
“皇上,马都废了,您先找地方暂时躲避,臣这就向大帐发信号,让他们来支援。”
萧琅点点头,“往林子里走走,离得东离大帐近些,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他们两人掺着萧琅往林子尽头走了一段时间,夜色太黑,宁佩佩也没法辨别出来这地方究竟是哪,她可曾来过。
但是看着绿树而不是黄沙,心里总有几分安心。
三人徒步前行了一会,找到了一片不大的空地,但三个人待还算合适,于是打算先在这里休息,由那副将去放信号。
空地里就剩下宁佩佩和萧琅,萧琅疑惑的打量她,宁佩佩被他盯的有些局促,双手环抱膝盖坐在地上,不敢看他。
“你是什么时候入伍的?”萧琅问她。
宁佩佩的声音绵柔,她知道自己如果学男子讲话,肯定会露馅的,于是只能一手指指嗓子,一手摆动,装作不能讲话。
萧琅看她这样,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言语。
过了一会那副将回来了,连滚带爬,一手捂住胸腹,老远的望见萧琅便大喊,“快跑!”
知道是北夷人追过来了,萧琅一把抓起地上的宁佩佩,抽出剑带着她往林子里面跑,宁佩佩身上没伤,脚步飞快,两人互相搀扶着跑出好大一块距离,回头已经望不见空地了。
萧琅停下步子,把剑插进土地里,铮地一声,“又死了一个。”
“……”宁佩佩想开口安慰他,却忽然想起自己现在不能说话,只能作罢。
她捡了一个树枝,蹲在他身侧,用树枝在石头上写了三个字,“会赢的。”
萧琅点点头,“我们会赢的。”
两人在小树林里坐下,萧琅解开盔甲,宁佩佩一打眼就看到他明黄的里衣上一块红色血迹,连忙站起来惊讶的指着他的伤口。
“一点小伤不碍事。”萧琅朝她摆摆手,自顾自将里也褪下来,露出上身,宁佩佩连忙侧过头去,但还是看到那是一处剑伤,好在伤口不深,不会危及性命。
他低头看了一眼伤口,眉头皱了一下,从衣摆上扯下一块布条,对宁佩佩说,“去采些止血的草药来”。虽然懂得不多,但这种事情她还是知道一点,于是连忙去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