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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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册-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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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未等人反应过来,就有伙计匆忙跑来,“掌柜的掌柜的,后院东南隅的围墙塌了。”
  “嗯?还有哪儿也塌了,”掌柜的显然也是觉得这一震力度太大,皱眉道,“去叫个人来一块儿补好。”
  “就那儿一角塌了,”伙计报告着便匆匆跑去叫瓦匠来补。
  “走,我们去看看。”云迹低声说道,只塌了一块地方,总觉得有些蹊跷。
  刚走到塌方的角落,三人就变了颜色。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弥漫在空气里,仔细一瞧,在塌方堆砌的角落里还有微不可查的血迹。
  “就是这里不会错了。”
  乱石堵住了入口,几个人乱作一团地开了路,其中阿雪格外心慌意乱。
  之后是一条向下的阶梯,两边的油灯晃着昏暗的光,阶梯只剩下半截,巨大的裂缝在中间,空荡的地底像是张大口的怪物。阶梯上弥漫着血迹,拖成一条,显得格外诡异。
  阿雪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在看到坐于阶梯上的水迎风和莫争时,庆幸与安心带来的却是莹润的眼眶。
  “公子!”阿雪小心翼翼地上前,深怕一个冲动就让这本就岌岌可危的阶梯彻底断去。莫争肩上还在渗着血,雪色的裘衣已经被染红了大半,此刻他双眼闭着,即便昏睡过去了也依旧是眉头紧皱。
  相比于莫争,水迎风的状况则稍好些,他身上虽染了血迹,但完整的衣衫可以推测这血都不是他自己的。只是吐息有些虚浮,面色带着死气沉沉的紫。听到了阿雪那声公子,水迎风缓缓睁开闭着的眼睛,把倒在自己身上的莫争交托给了阿雪,才踉跄地起身。
  “翎西郡主和凤如呢?”云迹下意识地扶了水迎风一把,问道。
  “在后面。”三个字像是一同寒冬的冷水泼在了云迹身上,云迹往后望了一眼,除了漆黑不见底的深渊,什么也没有,这三个字,像是宣判了他们的死期。
  苏长蕙握剑的手紧了紧,“花千引也死了?”她还想着要亲手为师叔报仇,可是此刻…
  “她比我们先一步逃了出去。”水迎风的声音并无太大起伏,但不啻惊雷。花千引居然走了,水迎风和莫争反而落下了,真是出乎意料。
  一共去了七个人,此刻却只剩下四个,其中还有三个还受了重伤躺在床上。
  翎西并不是伤得最重的人,却是醒得最晚的人。
  她睁开眼时,屋内的人都正襟危坐,目光灼灼,欲言又止。只怕若不是有伤在身,早就有人摇醒她了。
  “凤如呢?!”
  比药碗来得更早的,是凤意的询问。
  葱白一样的手指扣在阿雪递来的药碗上,翎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药碗里倒映出一张眉头紧锁的俏脸,脸上还有不少血痕,桃花一样迷人的眼睛突然落下泪来。
  “对不起。”
  原本莺啼般千回百转的嗓音此刻只落下沙哑苍白的三个字。
  泪珠打落药碗里带起涟漪,翎西甚至不敢抬头看那张和凤如一模一样的脸,循环往复地说着那三个字,对不起。
  那条本该通往希望的小道,因为重伤的凤如变得太过遥远望不到头,好不容易走向生机的两个人却因为越发突如其来的震动被落石封住了出路,是,本该是两个人都死在那片废墟中的,可是最后,凤如最后运功推了她一把。
  那条死局逢生的道路。
  于翎西,是逢生。
  于凤如,却是死局。
  有低低的抽泣声响起,最终变成不加掩盖的哭泣,燕陶陶伏在宋青扇身上,哭得不能自已,只是抽噎地唤着九哥哥。宋青扇一边安慰着燕陶陶,一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凤意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深吸几口气,几次想说什么,却都化作沉默。紧紧握拳的手一点点摊开,手指已是青灰一片,握指的掌心内渗着血,正中却是一颗黑色的棋子,正是翎西给他的,凤如的棋子。
  棋子底部刻着细小的字,正是一个如字。
  凤意又拿了颗白子放在一旁,只愣愣地看着棋子许久,终于吐出四个字。
  干涩,像是长满了铁锈的大门缓缓打开,喑哑,难以言说。
  “称心,如意。”
  真是讽刺,翎西的泪再也忍不住,水泽蔓延了整张娇俏的脸,如意,如意,这样一个名字,最终却如何叫人如意?
  莫非真是应了那句常言,人生哪能全如意,万事但求半称心。
  可是如今,竟是连一半称心也无。
作者有话要说:  

  ☆、晚来风急

  距离洛阳之行已过去半月。
  天虽还亮着,日头却已经落下,只余下西边几抹流霞映红半个天空。
  宋青扇成了个酒鬼。
  亦或者说,他本就是个酒鬼。
  若是换了以往,他要是敢在凤鸣山庄昏天黑地地喝上半个月的酒,绝对会被扫地出门,但是现在不同,没有人来赶他,反倒是和他一样喝得一醉不醒。
  就连最讨厌酒的燕陶陶也一杯接着一杯,什么话也不说,只呆呆地盯着透彻清洌的酒。
  起风了,傍晚的风吹在山庄门前席地而坐之人的身上,激起人的冷意,而在风中彻彻作响的白幔,为整个山庄染上一份肃杀之气。
  凤如出殡已过七日,然心中郁愤之情却未曾减少,宋青扇又将一碗酒倒入口中,凤如啊,明明那样好的一个人,最后却这般下场,甚至,尸骨无存。
  想到这里,宋青扇甚至扔了手中的碗,直直拿过酒坛,掀了封泥就痛饮起来。
  一只手拦了过来,截走那坛子酒。
  宋青扇眯着眼睛打量着,恍惚之间只看得见几个虚晃的重影,一身麻衣,手中正拿着那坛酒。
  “十一?”宋青扇打了个酒嗝,“把酒给我。”
  “酒喝多了伤身。”说话的声音依旧是如同波澜不惊的水,凤至蹲下身,将倒在几人间散得七零八落的酒坛杯盏收好递给下人,又拿了件外衣披在燕陶陶身上,轻轻哄道,“起风了,外头这么凉,都回屋吧。”
  “十一,你不和我们一起喝酒吗,这么难过的事情,喝点酒就好了。”宋青扇大概是醉了,才会赖着不愿起身,执着于被带走了的酒。
  凤至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已经晕乎乎站起身来的燕陶陶拽着她的衣袖,说得话带着哭腔,“凤姐姐,九哥哥走了,你怎么都不难过?”
  像是被重重一击,凤至的脸色变了变,终于又带上了笑,“陶陶醉了,回屋吧。”
  “不要,”燕陶陶甩开凤至的手,神色委屈极了,“大家都好难过,可是凤伯父,凤大哥,还有凤姐姐,你们三个为什么都不难过。”
  像是自言自语察觉到了哪里不对,燕陶陶突然又拉住了凤至,“不对,是陶陶错了,凤姐姐和九哥哥关系那样好,连兴趣都那么像,一定是最难过的了…”
  声音越来越轻,还没来得及说完,燕陶陶便靠在凤至肩上睡了过去,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散在了晚风里。
  凤意还清醒着,见状把燕陶陶拉住,安慰似的拍了拍凤至的头,走回山庄里。
  “你醉了吗?”凤至对着背靠树干闭上双目的宋青扇轻轻问道,似乎并不指望对方回答。
  宋青扇睁开眼,正好看见那个麻衣似雪的人就着草地坐了下来,脸上依旧是一副淡淡的神情,带着如沐春风般的浅笑,“不知道。”
  “人终有一死,不必太过伤怀,”凤至似乎是对宋青扇这样的颓废有些不忍,轻轻说道,音色如水,却是十分沉静。
  “你倒是看得开,”宋青扇知道凤至一向对生命珍之重之,却不知原来这样热爱生命的人对死也可以这般看得开,“怪不得陶陶要说你不难过了,”他伸手在凤至眼前晃了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小九和你一样,乐善好施,你与他一向最是投机,”宋青扇轻轻闭上眼,似是回忆,似是不忍,“江湖人都夸你们是大爱于心。”
  “江湖朋友的夸赞,我们并不敢当。”
  “何必妄自菲薄呢,小九对谁都存善念,所以即便他和翎西郡主并不相熟,却下意识地帮了她,”宋青扇的声音有些浮,他自己都听不出喜怒,“之后又不愿因自己拖累她,愣是将翎西郡主送出塌陷的密道。这样的一个人,连旁人都哀切不已,十一,你又怎么会不难过呢,只是,有些难过不要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凤至轻轻皱眉,缓缓摇头,“九哥走了,我虽遗憾,却也不忍悲切过头,”凤至的语调慢极了,像是飘渺的乐声,“九哥那样一个心善的人,想来是不愿别人为了他而哀思至这般地步的,他最大的希望,便是所有人都如意心悦,你难道不清楚吗?”
  宋青扇涣散的目光渐渐聚集,他看着凤至淡然的神情,突然苦笑一声,“我自诩是心无牵挂的游子,却不想,竟不如十一看得透彻。”
  “是因为你想的太多了,”凤至嘴角牵起一个笑,“现在,你是否愿意把心中所想的,都说出来了?”
  “我?”宋青扇摆了摆手,“我一个没心没肺的游子臭酒鬼,心中能想些什么?”
  凤至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从袖中拿出一把折扇,精致的扇套上绣着蓝灰色的莲枝,还绣着隽秀的佛经。不用拿出扇子,宋青扇就知道,那是他的折扇。露于扇套外面的挂坠依旧是那块熟悉的刻字蜜结迦南,还散着淡淡香味,只是,这把扇子——
  “怎么在你手里?”宋青扇微微眯着眼睛,有些不解。
  凤至只是把扇子递给了宋青扇,淡淡地说道,“今日有人送来的,具体是何人,我却也不知。”
  “这把扇子,最后是在花千引手上。”说完这话,宋青扇便看了眼凤至的神色,突然有些懊悔。
  是花千引伤了凤如,更是花千引有意触动了毁灭的机关,才让浮屠塔顷刻间崩塌,提起她,未免戳人伤心事。
  “那便是她送来的吧。”凤至的眼底映着身侧的清澈河水,看不出她的喜怒悲欢,“你也不必自责,毕竟,与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宋青扇将折扇从扇套中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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