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止。”萧莫豫思量了片刻,沉声:“我只能说,他的野心很大。朝堂之上,权力之巅,一将功成尚且万骨枯,更何况是……”
“是什么?”华采幽心中一紧:“乱来和高粱地带着忆儿几个月前就已经住进了魏府,难道……”
萧莫豫眸色一敛:“我想,你早就已猜出了忆儿的真正身份,所以,你应该知道,他有他的路要走,他的将来无论是怎样,都与我萧家无关。油菜花,你记住,萧家之所以能存世百年,就是因为一直恪守,绝不涉政。此次我受忆儿的生父之托来保护他,纯属私交。现在,能由雍城的城主接手,自然是再好不过。你懂我的意思吗?”
华采幽忽然很想问,那么逼死云舒,难道也是因为私交?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因为对她而言,现在唯一的期盼,是能和他快乐平静的度过每一天,其他的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于是点了点头:“其实忆儿交给他们几个照顾,我挺放心的。但愿日后他的生父,也能真心对他好就行了。”
萧莫豫笑了笑:“傻瓜,嫡亲父子血脉相连,怎能不好呢?”
华采幽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如果,常离真能走上权力的顶端,是再好不过的了。那样的话,他就一定能有办法拿到解药。”
萧莫豫笑容未退,只是垂下眼睑,缓缓站起:“你觉得,他拿到解药后,真的会给我么?”
他的声音明明很轻很飘,却又沉甸甸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华采幽猛然抬头,只能看到他在烛光中越显削尖的下颌:“为什么不会?常离他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
萧莫豫别过脸,似是想要看看窗外有没有起风,少顷,转过头摸了摸她的发端,温言道:“对,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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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华采幽收到了一个大包裹和一封信。
包裹是‘销金楼’一干人等勾搭了一个换防到此地的小军官,让他顺道带过来的。里面大多是小孩子的衣服和用具,还有给产妇补身子的珍贵药材,以及好几份出自城里知名稳婆之手的关于产前产中产后各种注意事项的详细叙述。很难想象,青楼的姑娘们竟能将这些东西准备得如此周到齐全。
华采幽翻看了一下,嘀咕着:“这些家伙真是的,也不加封信,都不知道什么是谁送的,日后回去了要怎么还礼呢……”
站在一旁的萧莫豫面无表情地拿起几样奇形怪状的玩意儿,冷哼:“至少,这些知道该找谁去还礼。”
华采幽研究之后,慨叹:“知我者夏先生也,我与他真是心有灵犀不点也通呀!小墨鱼你要不要马上去试试?”
萧莫豫挥袖,表示无论什么工具都不能与之淫……
至于那封信,则是来自久未联络的魏留,飞鹰送到。
信中除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寒暄外,还提到了一件事——前两日的誓师大会,‘销金楼’的紫雨姑娘先是以一曲慷慨激昂的乐曲为我军壮行,接着,又在峦来雄厚的内力帮助下,将一曲凄婉哀绝的箫音远远传至百里外的敌营,令敌士气低落,实乃大功一件。
信的末尾,像是玩笑般的问了句:“阿采可猜得出,那是首什么曲子?”
华采幽挠了挠头发了会儿呆,方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
萧莫豫撑腮坐在她的对面,撇撇嘴:“我看,跟你心有灵犀不点也通的,另有其人吧?”
“你又想吃酸汤鸡了是不是?”华采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之所以猜得出,完全是因为我知道,紫雨此举其实并不是为了瓦解敌军的斗志,只是想让一个人能够听到她的心声……”
柳音啊柳音,紫雨当算你的知音,你若听到,还会否依然无动于衷……
萧莫豫像是明白了什么,眸子一黯,掩口轻咳了一阵子。抬眼对上华采幽满是担忧的目光,立即粲然一笑:“老规矩,我来执笔!”
“嗯。那你告诉常离,曲子的名字我倒真是不晓得,只知道是柳音最喜欢的。”
九月初五,两军正式开战,据说打得天翻地覆尸横遍野很是惨烈。
九月十九,决战夜,想必战事已然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就连黑沉沉的天边都被熊熊的战火烧成了红通通的一片。
当晚,偏远的小镇宁静的小院舒适的小屋。
萧莫豫正坐在小板凳上为华采幽剪脚趾甲,一剪刀下去,华采幽忽然‘唉哟’一声大叫。
“怎么了?我剪到你的肉啦?”萧莫豫一惊,忙捧着她的脚丫凑到烛火边仔细瞧了瞧,纳闷地喃喃:“没有啊……”
华采幽挣扎坐起,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嘶声大吼:“老鸨要生啦!”
萧莫豫这辈子第一次用连滚带爬的方式代替了直立行走……
于是在数十万人的厮杀声中,仿佛远远飘进了一个女人的惨嚎,以及接连两声嘹亮的啼哭——
第五十二章 满月
九月十九,魏留率军大胜,歼敌过半,退敌千里,一举铲除了数十年来无法解决的边境大患,声势如日中天。
十月十九,晴,微凉。
华采幽喂奶,萧莫豫围观。
“油菜花你让我儿子喘不上气了!”
“油菜花你让我女儿喝不到奶了!”
“油菜花……”
华采幽抬眼一瞪:“有本事你来喂!”
萧莫豫很是不忿:“你当我不想啊?”
“把你儿子女儿抱走!”
“客观条件不允许嘛!”
“那就给我乖乖闭嘴!”
萧莫豫只好委委屈屈地继续围观,安静了没多会儿又道:“油菜花,你为什么只长了两块呢?如果长三块甚至四块该有多好呀!”
“那还是人吗?那是母猪!”
“可是如果那样的话,我就也有的吃了……”萧莫豫蹭到床上来,用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儿子的小脸,又摸了摸女儿的小鼻子:“你们这两个小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吃饱啊?爹爹已经饿了好久了呢!”
华采幽随手把他给拨开:“边儿去,别打扰我的宝贝们吃饭!”
萧莫豫哀怨控诉:“你有了孩子就不要相公!”
“那要不然……”华采幽叹了口气,作势要将一对吃得正欢畅的龙凤胎给移开:“为了证明我对相公你滔滔不绝的爱意,就干脆让他们先饿着好了。”
萧莫豫立马义正言辞地批判:“油菜花你怎么能这么做呢?真是一点儿做娘亲的觉悟都没有!”接着又万分慈爱地对一左一右两个粉嫩剔透的娃娃说:“不过岁岁月月,咱们要原谅娘亲,因为她实在是太饥渴了。”
华采幽一抬脚,将他直接给踹了下去……
孩子的大名因为分歧较大暂时悬而未决,目前只定下了小名。男孩儿是哥哥,叫岁岁。女孩儿是妹妹,叫月月。
关于这个小名儿的问题,当时也是经过一番严肃认真且热烈的讨论的——
萧莫豫说,这是为了纪念小墨鱼和油菜花在一起的岁月。
华采幽说,那为什么不能是纪念在一起的日子?
萧莫豫说,难道要叫日日和子子?
华采幽说,不如就直接取一个‘日’,拆分开来,就叫太太和阳阳。反正小墨鱼和油菜花之间如果没有这个字,也就不会有这两个小东西的存在了。
萧莫豫说,那干脆直接就叫圈圈和叉叉岂不更好?
华采幽说,你个臭流氓!
萧莫豫说,…………
今天是孩子的满月酒,白天的时候左邻右舍包括镇上的好多熟人都来了,挤得小院满满当当热热闹闹,一直到天快黑才逐一告辞离去。这段时间多亏了邻里的帮忙,萧莫豫和华采幽这对菜鸟父母才没有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麻烦来。
虽然,萧莫豫每次抱孩子时,依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深恐没控制好手劲会把手里那娇软的小身体给掐碎捏扁;虽然,华采幽每次被半夜啼哭的孩子吵醒时,总是如同一头发怒的母狮子一样嚷嚷着要把两个小讨债鬼重新塞进肚子里去;虽然,他们直到现在每次给孩子洗澡时,都一定要有张婶在旁边指导着以免不小心弄出人命……
不过,这一家四口总算磕磕绊绊的都活下来了,而且还活得挺滋润挺乐呵。
出了月子,华采幽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洗一次澡了,而萧莫豫期待已久的大餐也终于胜利在望了……
华采幽虽然身子强健奶水充足却也不够两个孩子一起喝的,萧莫豫便去买了头母羊回来作为补充。
又是人奶又是羊奶的一通来回折腾,等到娃娃们可算是吃饱喝足时,已是月上中天。
华采幽盘腿坐在床上,萧莫豫则照例蹲在摇篮边低声为孩子们哼歌儿。
“小墨鱼,他们睡了没?”
“睡了。”
“那你还不过来?”
“等一会儿。”
“跟你讲哦,我今天很累,等一会儿说不定也就睡着了。”
“行。”
“……什么行?”
“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
“……你有了孩子不要娘子!”
“嗯那!”
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统统报销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华采幽悲愤了。
赤足下地,悄悄走到萧莫豫身后,猛地一个轻跃趴上他的背,搂住他的脖子咬住他的脖颈,含糊低吼:“你敢不要我?!”
萧莫豫猝不及防往前微微一倾,旋即单手撑地,侧身打了半个旋,站起,展臂将华采幽捞到胸前抱住,嗔道:“你这么大的动静,万一把他们吵醒了怎么办?”
“醒了你就再继续哄呗,反正我看你哄得挺开心的!”
“我觉得你比较适合哄他们。”
“去你的,我才不管!”
“我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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