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十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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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十九年-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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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便恭敬地介绍一下我爹的名讳,他叫做胡家拯,城中的街坊邻里都习惯地管我爹唤做“胡画匠”。而我的名字则是私塾老师任老先生给取的,叫作胡望曦。

    望者,远眺也;曦者,晨光也;望曦,合起来讲就算是远眺晨光罢。其实我真不知道早晨的太阳有什么好看的,难道就不怕光线晃眼么?

    任老先生好歹是一个秀才,多多少少有那么几两墨水,这其中的含意或许只有他一个人知晓。

    唐代的王勃曾经感慨:“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差不多是这样的,仿佛天意总与人们的愿望相违背,世事亦是神奇而不可测的。

    譬如神仙一般潇洒的李太白先生,平生只想建功立业、封候晋爵,结果却作了千古闻名的诗圣和超级酒鬼,细思起来,令人感慨不已。

    但是,我却远没有那么幸运,本人的事迹终归飘渺,也许只能在稀有的笔记野史里找到,抑或更加惨淡,仅能依靠一群江湖豪客口头相传下去。

    在此,我仍不禁要安慰一下自己,虽是不入正史,而近于民间传说之流,但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算是一种大不朽罢。

    ※※※※※※

    改变我人生命运的事情发生在一个夏季的雨后清晨。那年我刚满十三岁,也怪我当时年少轻狂,太瞢懂无知,因为在这之前我本有机会避免接下来的一切奇特而艰苦的人生经历。

    就在通往城外的路上,我迎面遇见一个长须道士,他打着“相面测字”的黄布招牌,象是算命先生。那道士忽然拦下我,盯着我啧啧有声。

    我不知其意,亦未曾有耐心去思索他的奇异举动。当时的我,一心只想去城郊找我的玩伴阿牛,去看看我们挖掘的陷坑是否捕到了野兽,这道士对于我而言,终归是一个过客罢了。

    这里需要交待一下,阿牛是猎户家的儿子,比我大两岁,长得黝黑粗壮,他是我在集市上结识的朋友。

    不过我当年也够混蛋的,与阿牛相处了大半年,居然连他姓甚么也没有搞清楚,真是很有些不够义气。

    我那时对打猎的营生颇为感兴趣,但我母亲却是虔诚信佛的居士,常常教导不可杀生,劝我不要再与阿牛交往。

    然而,母亲的谆谆教诲,却总被我当成耳边风,除了良心上感觉有点违背慈训之外,说实话,去找阿牛对我却很有吸引力。

    因为对于很多小孩子来说,抓捕飞禽走兽这项活动本来就是很新鲜、很好玩的事情。

    记得那长须道士满脸郑重的神sè,告诫我今rì千万不要出城去,倘若我一旦出城,我的人生即将面临两个重大的抉择:其一是将要离家飘泊,凶多吉少,多半会有杀身之祸;其二是马上跟他走,可保一生平安。他说我很有仙缘,并许诺传我奇门遁甲之术,修道证果亦或可能。

    我那时仅是一个小孩子,只顾贪玩,可谓顽劣异常,哪里会去相信所谓的指点迷津?我只觉得那是鬼话、屁话之流。

    我心里盘算:“跟你这个臭道士走,学葛洪炼丹么?给人看风水选坟地么?我的画艺已经不错了,足够讨生活,谁希罕跟他去当个道童?天天劈柴烧水要累死人的,我本就不想作甚么大罗神仙。莫非这道士别有企图?我好不容易央求爹娘额外开恩,放了我半天假,岂能让他一句话就轻易放弃?以为我小孩子好骗么?”

    我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劈啪直响,但无论怎么打,那位道爷是永远不会懂的。我当时真懒得理他,只是托辞不用他老人家cāo心,就继续跑我的路去了。

    那长须道士见我如此顽固,叹息着摇了摇头,又见我跑得太急,在后面大声喊了一声:“凡有险事,逢僧化灾,遇水解难。”

    幸好我听清楚了他说的这句话,不然我可能就已经完蛋,早早的去六道轮回了。

    我那时也够自我陶醉的,居然肩背了一截青竹制作的画筒,里面放了一套将来要以之混饭的祖传家伙,即是笔墨纸砚之类的物事。

    其实我想法很单纯,我之所以那天背着画筒,除了标志自己独特的画师身份之外,只是想把捕获的猎物绘下来,一来可以留作纪念,二来好让城里的伙伴们瞧一瞧我和阿牛的丰功伟绩。

    也许是上天的有意安排,让我恰巧路过一亩荷花盛开的池塘。在明媚的朝晖映照之下,其景sè当真美不可言。

    那一刹那我简直惊呆了,真是该死,我浑浑噩噩的长到这么大,居然没有觉察到一塘荷花竟是如此清丽脱俗!

    我胸间陟然生出一种久违的艺术冲动,创作yù望开始上涌,为了这一点点高雅的兴致,我决定要用我的笔画下这眼前所见的一切。

    我很利索的在池边找到一块青石,它也还算争气,生得比较平整,且足够宽阔。我端坐下来,正要把纸铺开,忽然身后有人重重地拍了我肩膀一下。

    我便扭头去看,差一点都吓出尿来,原来有两个青衣大汉正凶巴巴地瞪视着我,他们手中都握着钢刀,在晨曦中闪耀着灿烂夺目的寒光。我脑后顿时一片冰凉,心想:“完了,完了,多半是流年不利,冲犯煞神,今rì竟然遇见杀人越货的强盗!这回真的被那个死道士不幸言中,我恐怕很快要见阎王爷了。”

    我当时觉得很悲愤,想要狠狠的谴责那长须道士一顿,全靠他的乌鸦嘴,才使我有此劫难,就算骂得他祖坟冒烟都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那两个大汉似乎暂时不想杀我,这是我从他们的眼光里猜测到的。

    我正期待他们说那些广为流传的抢劫职业用语,诸如甚么“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之类的套话。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其中的一个浓髯环眼的汉子却喝道:“你是不是县城胡画匠的儿子?”

    我这下着实的愣住了,我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自己在民间居然有如此高的知名度,连两个打劫的强盗都知道我的大名。

    幸好我那时还算老实巴交,没有陷入飘飘然的境地,当然也不太擅长说谎,于是我立即使劲地点头,表现得甚是配合,让人一看就是非常听话的小孩子。

    两个大汉相互交换了一下眼sè,嘴角带着微笑,均是略微点头,看来他们是找到了想要的人,大概就是我这个倒霉蛋了。

    另一个汉子是个鹰勾鼻,看面相更为凶恶一些,他挥动钢刀向我身边虚劈了一刀,呼啸有声,他的举动又着实让我受了惊吓。

    虽然这在我今后的江湖生涯里,在刀光剑影里度rì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但是当时我还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脓包,所以在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我心跳又加速了不少。

    在如此美丽的荷花池畔,我就这样不幸的被那两个混帐绑架了,我的艺术创作热情遭受到了无情而有力的践踏。

    当然“混帐”这个词汇是我潜藏在心里的浮想。在口头上,我一句大爷、一句好汉地奉承他们,其实在我内心中早给他们冠以“混帐”此等简洁的雅号。

    幸好那两个大汉却只是恐吓我,叫我不要再啰嗦,于是我便保持了阶段xìng的沉默。

    他们押着我走了好一程路,我渐渐惊奇地发现这条道路实在是太熟悉了,看这个架式,他们居然也要去棋子山,那是我和阿牛布置陷坑的地方。

    那陷坑就在山脚下的泡桐林里。此时我心中便开始有了逃生的构想。;



………【第二章、陷坑】………

    那棋子山在城郊西北十里的位置,其实只是连绵不断的丘陵,远望去象一个个巨型的浑圆围棋子摆放在大地上,在江南这种地貌非常多见。

    俗语说天道玄远,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也是我命不该绝,那两位混帐竟然真的把我带到那片泡桐林附近。

    正是在这里,我见到了一位美丽的姐姐,她肤白似雪,明眸樱唇,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

    很抱歉,我在事发的那天还只是个浑小子,肚子没多少墨水,也只会用这几句简单的俗话来形容。

    我只是心里觉得这女孩子长得很好看,想多看几眼,但看多了又觉得很不好意思,不禁脸上发烫,想要低下头去。总之,以我当时的审美观看来,她已是美若天仙了。

    不过那姐姐出场的方式却不太雅致,简直是有失观瞻,她是被那两位混帐从一只麻袋里放出来的,她手足竟被绳索紧缚着。

    那姐姐身着淡紫sè衣衫,青丝斜挽,眼角含泪,显得楚楚可怜。那时不知怎的,我胸中微薄的英雄气概不禁喷涌而出。

    我大声斥责道:“快把这位姐姐放了,你们这样欺负一个女孩子家算甚么好汉……”谁知话还未说完,我眼前顿时金星乱冒,而且其数量还委实不少,左边脸颊火辣辣地疼,立即红肿了起来。

    原来那长着鹰勾鼻的混帐狠狠搧了我一个耳巴子,其声清脆响亮之至。

    那浓髯环眼的汉子见我被打头晕眼花,不禁哈哈大笑,对鹰勾鼻道:“贾三兄弟,不必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这一点我张五强过你!”说罢,又接着大笑。

    至此,两个混帐的大名我终于知道了。我心里暗暗咒骂:“贾三、张五,一对王八。”

    说句实话,我当时真想马上对他们还以颜sè,可是我人小力薄,甚么武功也不会,基本上是手无“捆”鸡之力。

    再额外啰嗦一下,可能我那时读书太不用功,“捆”和“缚”这两个字我一直没有弄明白,当时心里是这么想的,后来才知道应当是“缚鸡”,大抵鸡比较狡猾,是捆不住的。

    由于明白“好汉是不吃眼前亏”的大道理,我暂且忍气吞声,幻想着是被龟儿子打了。

    那位姐姐见我因她被揍,眼神中仿佛流露出些许感激之意,这使得我暂时忘记了疼痛。

    我更加觉得这个耳光挨得非常之有意义,至少让这样一位美丽的姐姐因此而感激我,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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