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十九年- 第46部分

　　　　中年胖子瞪着我，道：“哪里来的臭小子？多管甚么闲事？”

　　　　我笑道：“这位老爷怎么称呼？贵姓啊？”

　　　　旁边一个狗腿子道：“这是我们孙管家。”

　　　　我笑道：“哎哟，原来是孙老爷，甚么事情惹您这么大的生气？”

　　　　那孙管家见我还算懂事，道：“我们府上刚花重金，从景德镇订购了一只上等的青花大瓷瓶，刚抬进巷子，不知从哪里撞出来这个老骨头，结果碰得粉碎。”他的胖手指着地的一只jīng致的青花大瓷瓶，约莫七尺高，却已碎烂的不成样子。

　　　　我转头看那肇事的老头，他象乌龟似的缩成一团，身上到处是脚印，显然被踢打得不轻，这令我很是怜悯。从这老头朴素的穿着来看，他多半是穷人，怎么能赔得起？

　　　　我不能见死不救，道：“这只花瓶值多少银子？我赔。”

　　　　孙管家见居然有人肯赔偿，不禁大喜过望，道：“好，这只花瓶值五十两银子。”

　　　　我伸手到怀中掏摸，却空空如也，原来我就不曾拥有过数目如此巨大的钱财。没办法，大话都已说了，就死撑到底罢。

　　　　我道：“不巧我今rì外出匆忙，身边没有带得银两。现将这匹西凉骏马抵充给你，也足够了。”说罢，我很大方的将一只马缰绳递给孙管家。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这匹马的出产地。我只知道，马匹向来是西边或北边的品种优良，因此胡乱吹牛，说是“西凉骏马”，反正他们也无从考证。

　　　　那孙管家一来见我的马确实高大壮健，二来也没甚么办法，就爽快的答应下来。他们一伙人很快牵着马走了。

　　　　那老头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就不要说道谢，却连正眼也不看我。他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背着手扬长而去。

　　　　我愣在当地，真是好心被狗吃了，竟然用一匹马，搭救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老家伙。

　　　　我惆怅的走出巷子，曲小简的影子还不知道在哪里。

　　　　我又独自晃了好一阵子，又路过一家酒楼，此时异常热闹，一大群人在门前围观。

　　　　我伸头去看，竟然又是那个穷老头，照例是蜷缩成一团，接受拳打脚踢的洗礼。

　　　　看来这老头可能受甚么刺激了，jīng神不太正常，喜欢到处闯祸，天天挨打，还挺能扛的。

　　　　只见几个酒保、店小二边打边骂：“你这个糟老头，居然跑到店里来吃白食！”

　　　　我这回学乖巧了，静静的当观众，先看个究竟再说。

　　　　谁知那老头打不怕、骂不怕，就保持着乌龟的姿势，展现出一股视死如归的jīng神。

　　　　更糟糕的是，那几个酒保、店小二居然越打越起劲，感觉jīng力用不完，还仿佛乐趣无穷。

　　　　我估计再这样下去，那老头会扛不住，于是再一次上前，道：“不要打了！”

　　　　在经过简单的交涉之后，我的另一匹“西凉骏马”又抵押出去了。我真是服了这老头，他能吃能喝，竟然挑选最昂贵的菜肴和美酒，胡吃一气。

　　　　我见那老头挨打之后，却更显jīng神焕发，可见他有多么的贱！他照样是爬起身来，也不道谢，对我漠然置之，就当我不存在，随即又飘然而去。

　　　　这下我真的气坏了，我刚想发作，却忽然忍住。那老头的白头发在风中抖动，仿佛向我表明他的衰老。我心想：“算了，积德行善，何必在乎有所报偿？”

　　　　※※※※※

　　　　现在我两手空空。我在镇子上才晃了两圈，两匹马就没有了。假如我再晃下去，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没了？这事情曲师姐假若知道了，一定要骂我傻瓜。

　　　　我正郁闷间，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师弟，我来了！”

　　　　我急忙转过头来，一个漂漂亮亮的师姐已出现在我的面前。

　　　　只见曲小简显是梳洗干净，头上扎了两个小鬟，全身换了一套月白sè的衣衫，清丽绝俗，素雅可人。

　　　　曲小简一双秋水般明净的眼睛看着我，问道：“我这个样子，好不好看？”

　　　　我痴痴的道：“师姐是神仙中人，就算西子复生，也没有你漂亮！”

　　　　曲小简“哧”的笑出声来，道：“西子是古往今来罕有的大美人，我哪里及得上？你就知道挑好听的说。”

　　　　我一本正经的道：“我说的是真心话。”

　　　　曲小简又指着头上一件饰物：“这个玩意如何？好看不？”

　　　　只见那是一条扎头发的丝带，上面缀有玉蝉，晶莹碧翠，所用的玉材非常珍贵。

　　　　我赞道：“不错呀，戴在师姐的头上，真美！”

　　　　曲小简听罢喜滋滋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忽道：“咦，我们的马呢？”

　　　　事到如今，我知道编故事也不管用，于是老老实实，将那怪老头的事迹陈述了一遍。

　　　　曲小简道：“竟有这样奇怪的事情？”

　　　　我道：“是啊，我实在想不明白。”

　　　　我们正说着，旁边的当铺又是一阵sāo乱，我放眼瞧去，竟然又是那怪老头在享受挨打。想必他不甘寂寞，又跑出来闯祸了，真是岂有此理。

　　　　我大声对曲小简道：“我所说的那个老头，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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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习武】………

　　　　曲小简与我快步走进这家当铺，前去看个究竟。

　　　　毫无疑问，那个怪老头天生就是闯祸的胚子。他不辞辛劳，坚持搞破坏，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又顺利地打碎了一只玉马。

　　　　掌柜向着围观的众人诉苦，道：“刚才黄秀才拿了银子，要赎回质押的典当。伙计从后边抱出他家的玉马，放在柜台上。我刚要清点银两，这个死棺材瓢子忽然跌跌撞撞的进来，偏偏就这么巧，将这只玉马碰到地上。”

　　　　那怪老头做了坏事，心态平和，从不认错或讨饶。反正他就是抱头蜷缩，且后背向外，如同乌龟缩进壳里，任凭旁人如何殴打也不吱声。

　　　　旁边有个闲汉帮忙出主意，道：“抓他去送官府罢？”

　　　　此时，曲小简走上前去，大声道：“这只玉马值多少钱？我赔了！”

　　　　掌柜见忽然冒出一位清丽绝伦的小姑娘，不由得有些迟疑，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曲小简从腰间掏出一物，拍在柜台上，竟是一锭黄澄澄的金元宝。

　　　　掌柜将金元宝拿在手里，既惊且喜，笑道：“如此甚好，这金子足够赔了，还要找兑一些银两给你。”

　　　　曲小简道：“还有一个要求，你们须得赔礼道歉！”

　　　　掌柜奇道：“好说，好说。难道他是你的爷爷？”

　　　　曲小简随口道：“是干爷爷。”

　　　　掌柜平白得了赔偿，也乐得做人情。他指挥几个伙伴搬一张椅子，将那怪老头扶起来掸去灰尘，坐好献茶，并在一旁作陪说好话，看起来很有表演天赋。

　　　　完事之后，曲小简就领着那怪老头一同出去。我跟在后面，不知道师姐葫芦里卖的甚么药。

　　　　行到僻静处，曲小简道：“老爷爷，这些银子请收下，我们还有急事，下次路过此地再来看你。”说罢，将当铺掌柜找兑的一包碎银子，全都交给那怪老头。然后拉着我继续跑路。

　　　　接下来的几rì，我们过得很风光。曲小简不知道哪里搞来那么多的钱财，又买了两匹好马，沿途游山玩水，好吃好喝。

　　　　我则换了一套干净整洁的书生衣衫，还算象模象样，毕竟有些文化人的气息。我们路上无话不说，无事不聊，互相交换玩耍游嬉的心得，俨然是推心置腹的好伙伴。

　　　　这天中午，我们在一处清幽的山涧边，闲坐避暑。

　　　　曲小简道：“师弟，这些天好不好玩？”

　　　　我道：“好玩之极，很爽！”

　　　　曲小简正sè道：“从现在开始，我要传授你武功。”

　　　　我惊道：“啊？明天行么？”我盘算着先拖延几天，反正学武是迟早晚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

　　　　曲小简佯装嗔怒，道：“不行！连师姐的话，你都敢不听？”

　　　　我道：“师姐，你假装生气的样子真好看！”

　　　　曲小简道：“还油嘴滑舌？看我不教训你！”她手上揉着一个小泥球，忽然弹在我的脑门上。

　　　　我便大叫一声，顺势倒地。

　　　　曲小简道：“你还装死？”

　　　　我仍是一动不动，也不回话。

　　　　曲小简的手便来呵我的胳肢窝，我痒得跳起来，大声道：“我投降！我现在就学武功。”

　　　　※※※※※※

　　　　曲小简先让我面向北方跪下，向未来的师父师娘磕头，不过这距离还真够遥远的。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如实照做了，态度很恭敬，而且心意甚诚。

　　　　曲小简道：“我们河洛剑派有两套剑法：一套唤作河岳剑法，共七十二式；另一套唤作洛神剑法，共三十六式。因此合称河洛剑派，前者只传男弟子，后者只授女弟子。”

　　　　我厅道：“难道一个人就不能学全两套剑法？这是为甚么？”

　　　　曲小简道：“我们创派祖师原是一对剑术高强的男女侠客，结为夫妇后，仍各自收徒，称为河剑宗、洛剑宗。后世掌门人都出自两宗的佼佼者，而且仍要结为连理，代代相传。若是两套剑法都通晓，只有我派掌门。”

　　　　我道：“原来如此，真有趣！”

　　　　曲小简道：“我们河洛剑派还有一部内功要诀，叫作《紫霄经》。这门内功并不随意传授，只有通过每年考试，合格者口头亲传。现在习得这门内功的，我派除师父师娘之外，只有三十一人，男弟子二十一人，女弟子十人。”

　　　　我问道：“我派河剑宗、洛剑宗的男女弟子共有多少人？”

　　　　曲小简道：“我出来的时候，共有三百零六人。现在估计又多了几个罢。”

　　　　我道：“那么想要学这部内功要诀，岂不是很难？十个弟子之中，只有一个人得以修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