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院落第四卷- 第4部分

　　赵武下床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将那份合同书，从那挺保险安全的地方取出来，慎重其事地放进内衣口袋，这才略为宽些心。因为，起码它还在。他己经站在大衣柜前，面朝穿衣镜，于是前后左右顾盼，突地，他站着不动了，呆望着镜中之人，下意识地伸手摸一下双颊，刚一转身，不由抽口冷气，他心想：“难道镜中的人是我，一个月前的我？不是这个样子得嘛，咋的，搞得脸青眉黑，两个罐骨象山尖似地突出来了。”

　　赵武再一次用心，往镜子注视，看清自已的脸。他禁不住有些暗然神伤，至从，拿到这份合同书后，没多长的时间，自己的两边面庞上的肉，就凹陷进去不少，甚至额头下的两个眼睛也显得特别的大，眼眶边浮现两道青晕，整个人的气色颓唐极了，简直如同害了一场大病。他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那么不计后果，打辞职报告，跟段老四一块做生意，自己被弄得上不沾天，下不着地。这个责任总

第39章12
有一天，要找他负的。

　　
　　这天早辰，赵武和老母亲坐屋当中那张大方卓前，吃早饭。他低着头端着碗，握在手里的竹筷飞快地在瓷碗里，左右摇动，只顾往嘴里送饭。对面的赵大娘在不时谒问他的近况，赵武充耳不闻，只顾将饭扒得快见碗底。“象饿死的人，来投的胎”一样。赵大娘既怜爱又埋怨儿子，这副吃饭的狠劲。　　　　赵武这才抬起头，他很舒服地吁出一口气，。昨天的事，他想都不愿再去想它，只要脑海里一出现，昨前天，到外县去联系五吨钢材的到手业务，两天忙下来，一无所获不说，回来的时候，居然沦落到有了赶长途汽车的钱，就没有吃饭的钱的境地。让人哭笑不得，说不准，这时候的老母亲看见当儿子的馋相，还真以为是胃口大开，吃得饭对一个人来说，总算是一件幸事。那知道赵武是两顿饭做成一顿吃。

　　赵武不看则罢，他一看原来老母亲的一双眼睛，正瞪着自已呢，象如此这般投来怨恨的目光，想必是她老人家心里有所不满，猛可地他内心'咯噔'一跳，随既，两只眼珠也滴溜乱转，暗自思忖：该不会己经闻到什么风声，知道自家中出了一个停职留薪，在外面跑信息的儿子，眼看交不出停薪留费，工作都要丢掉了。他忐忑着心，摆出一副只等数落的样子，等待着老母亲的问话，其实他怕的不是自已的事败露，而是担心她老人家知道了大哥做生意，做得连自家的媳妇快拱手送人情了。或许，她老人家最不愿听到的是这种伤风败俗的消息，他偷眼去望老母亲的脸，是何等表情，原来并非象自己预料的那样，他松了一口气，连忙放下碗筷，从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放在卓上，便故意放慢划火点烟的动作，想趁这空闲时机，考滤出一个既使她老人家知道了，也能蒙混过关的办法。

　　“小武子，这两天你在忙些啥，你看脸青眉黑的，我给你说晚上少看点书，要睡早点，晓得不？”赵大娘边说边举起筷子，从菜碗里捻了一块泡罗卜沾上熟油辣子，放在自已的饭碗里，然而，卓上的那碗回锅肉，她却很少动一筷子。

　　“嗯，我晓得！”赵武看不过意，拿起筷子，赶紧捻了一块瘦肉，给老母亲说。他瞥眼望见老母亲那张因操劳过度，而引起的瘦黄的脸和鬓角边的白发，竖时，他心里掠过一丝愧疚，自己这么大了，还让她老人家操心费神，实属不应该。还准备点燃第二只香烟，他略为一皱眉头，一口气吹熄了正划然的火柴，连同手指间夹着香烟，往卓子上一丢，抬起一条腿放在木橙上，他满腹心思地抱着膝盖骨，心里也

第39章13
有些责怪老母亲，近来变得更加唠叨，说起话来喋喋不休。重三叠四的絮语，老在自己的耳边莹绕。听得耳里快生茧子了。他不耐烦地将脸朝着窗外，看那颗长得比房子还高出一大截的银杏树，记得小时候搬到这院里来，它就那么高大，枝叶茂盛，每逢春季，都会开花结果，周而复始，一层不变似的，而自已却是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令人顿生许多人生的感悟。

　　“　小武子，你又要抽烟？一个月的工资，没见你拿回来，怪不得呵。”赵大娘正看了一下放在卓上的香烟盒，又看一眼赵武说：“我听说这牌子的烟，市场上要卖柒元，你年龄也不小了，该存点钱。”赵大娘每当看见赵武露出郁闷的样子的时候，总忘不了要叮嘱一句“该学会存钱”的话，言外之意，无非是将来讨媳妇安家，花费很大一笔钱的意思。但是她老人家嘴里说得轻松，心里却怪难受，因为实是不忍心看见自己的儿子，这么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还形影孤单地有事无事在外瞎转，夜里连个说知心话的贴心人都没有，这是个啥滋味，当老的未必不清楚，不明白。这事急归急，办法总该是要想的吧，虽然她老人家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平时，一有机会碰着熟人，就低声下气地拜托别人，而且只有一面之交，半生不熟的人，都视为'媒人'。可结果适得其反，人家不是谦，赵武的工作单不够理想，就是家庭条件太一般，房屋狭窄不说，还地处这个远近闻名的百家大院里，更令她老人家气恼的是有的人家一听，赵武的简历和家庭情况，居然连事先约定的见面时间，也到时不见人影，事后人家还责怪当媒人的，怎么给介绍这样的人家，好似她家的姑娘要被人拐卖一般。

　　眼下，赵大娘看到自已的儿子，愁眉苦脸的，她老人家只有干瞪眼，除了埋怨几句，再也想不出一个实际解决问题的办法。由此自叹是一个苦命的人，到老了还尽其所能地为儿子的婚姻大事，东奔西颠，四处求人，甚至连自已都求得心烦了。几年来，这个当儿子的，却一点不能了解她老人家，做为一位母亲的爱子之心，能怨谁呢，要怨也只能怪自已的命苦，人都到风烛残年，不能象其他老年人一样'老有所乐，老有所依，地欢渡晚年。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老人家躺在床上，放下蚊帐，没事可想，脑海里浮现的尽是儿子赵武，该如何讨上媳妇的个人终身大事。昨天晚上，她老人家看见儿子的小房间里的灯光，彻夜未灭，一直亮到早辰。莫不是，他又在为找媳妇的事而苦恼和发愁。后半夜，她老人家似睡非睡，朦朦胧胧，觉得儿子带回来一位姑娘，说是未来的儿媳妇，她老人家笑了，笑得很开心，甚至吵醒了同睡在一张床上的赵大伯，他不满地说：“老婆子，挖着金元，银元？”

　　啦，深更半夜的，笑个啥？你不要睡，别人还要睡嘛。”

第39章14
赵大娘睁眼一看，自己依旧躺在床，原来是南柯一梦，不由内心一阵酸楚，立刻，她老人家那两只昏花老眼，卟簌簌地落下一泡无声之泪。今天早辰，她老人家又看见儿子吃饭时，他那副闷头闷脑的模样，她心想：“这孩儿，该不会想媳妇，想得脑子出毛病了，要是那样的话，这可昨得了哦。”经这么一想后，她老人家的不平静的心，突又被一只无形的钢抓，提悬起来。跟着脸上无数道的皱纹挤紧了，堆成一根根宛若罗卜丝的纹路，那张干瘪的嘴巴，也不住地抖，终于，她老人家按捺不住，要将自己心里话，说出来。她老人家看定儿子，那张略显消瘦的脸，仿佛胸中有千言万语，终究汇成一句话，“小武子，管得你答不答应，我明天是要到崇庆县，你舅舅家去一趟，找他给你在那里，找个农村妹仔，反正，咱们的条件，也正合适，你的岁数也不小罗。过了三十岁，未必想找结过婚的，二婚嫂呀。”

　　“　你说到一边去啦，喂！老妈，这个事，改天再说。”赵武急口回绝道。他很不满意，老人家不知怎么回事，老是对农村的感兴趣，找个农民，一想到那做不完的农田，喂不完的猪。他心里就象掉在冰窟窿里，心凉了。本想批驳一番，但又害怕看见老人家说到伤心处，照例是一番唉声叹气，他只好一边说一边抬身离开跟前这大方卓，走开两步，他回头对赵大娘补充道：“今天，我休假，不上班，要到外面去办点事，晚上，才回来别留我的饭。”

　　赵武叮嘱完毕后，他赶忙朝屋外走去，动作利索地从墙根推起自行车往外走。

　　这时，赵大妈跟着快步赶出来，她老人家从衣袋里摸出一块硬纸片，一面递给赵武，一面说：“小武子，你看你好晃哦，这个都掉在地上，要不要紧的哦，你拿着。”

　　“　哦哟，好我走啦。”赵武很不了然地看老母亲一眼，他心里还嘀咕，磨磨蹭蹭，简直把大好时光都给担误了。他有些不满地做出一个如电似地动作，从老母亲手里一把抢过去，连看都没看一眼，便胡乱塞进裤包里，双手将自行车往前一推，跃身而上，骑着自行车，在院里那条狭窄的巷里穿行，前面是一处急拐弯的地方，赵武只顾低着头，骑着车。他心里掂念着如何才能将那份停留在纸面上的希望，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也知道只有那份购销合同付诸于行动，自已的处境会得到改善，前程才会变得光明。做生意才有了资本的积累，一路上，赵武一心只想着那具有诱惑力的东西，不时，还从自行车把上脱离开一只手，伸到上衣口袋里，去摸一摸那张被体温，暖得热乎乎的合同书，又在上面按了一按，仿佛这里面已不是一张薄薄的纸，而是一张可以兑现的支票。他就这么神志恍惚地在院里这条七拐八弯，又窄的巷子里骑着走。

第40章15
不经意之间，赵武和迎面走来的一位同样是埋头匆忙行走的人。他们撞个正着，他的自行车前轮，刚巧一下辗过那人脚上的皮鞋。

　　
　　第40章

　　
　　
　　“唉哟，你是昨在骑的。”那人象被铬铁烫了一下，张嘴一下惊叫起来。

　　“对不起。”赵武赶紧跃身下车，向受伤者道歉。当他看清这人，只见他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