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拉着万花楼中走出的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询问道。
“王妈妈刚才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阡陌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可是入耳确是一阵娇媚的笑声。
“哎呦,这可不是姑娘该来的地方!妾身方才有些琐事,才从外面回来,”王妈妈调笑地说着又斜睨了阡陌身后的黄彦一眼,“呀,这位大爷,欢迎欢迎啊!”她一边说着一边欲强拉黄彦进万花楼去。
黄彦一把甩开了她的手,没有说话。
见阡陌没有离开的意思,王妈妈无可奈何道:“那姑娘来这里所谓何事呢?”
“我知道你和天下山庄的二老爷洛云铭是故交。”阡陌开门见山地说道。
王妈妈咦了一声,“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阡陌并没有理会她的话,只是淡淡道:“可是前日他死在了庄内,死状甚为凄惨。”
“天啊?!”
王妈妈似是吓了一大跳,以手捂嘴,手绢都掉到了地上。
“我们是天下山庄的人,能请我们到您屋内坐坐吗?”阡陌福了一福,柔声说。
王妈妈注意到眼前的女子用了“您”,而不是“你”。她内心有些不习惯,表面上自然热情地笑道:“当然可以!”
……
阡陌和黄彦进了房,王妈妈的房间竟然和万花楼的奢靡风流,灯红酒绿格格不入。这房间十分素雅干净,不惹尘埃,她的桌上还点上了檀香。
“老板娘,您屋中的檀香味道十分特别呢!”阡陌深吸了一口气,道。
王妈妈笑着说:“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一天不点这香倒是不习惯了。”
“是啊,就像是习惯了一个人呆在你的身边,哪天他离开了,倒是觉得吃不好睡不香呢。”阡陌说这句话时,正背着手欣赏着屋内的一副寒梅傲立图。只见这图画风清奇别致,一株寒梅栩栩如生,似迎风吐芳,艳而不俗。
“姑娘,你——”
“老板娘请您千万不要误会!”阡陌转过身来,揭开了帷帽,笑了一声,说:“我只是觉得您这种人不该呆在这种地方。”
看到女子的面容后,王妈妈的眼中露出了惊艳的神色,但是转而却是满满的悲伤,她凄怨地说:“妾身也只是附庸风雅罢了,并不懂什么赏画。”她又用手绢擦了擦脸,“做这行都是为了讨生活罢了,我倒觉得这辈子都不像为自己活的,说起来也真是无趣无味啊。”
阡陌岔开了话题,“老板娘您很喜欢芙蓉玉吗?我看您的房间摆了好多芙蓉玉的饰品啊!”她又左右看了一下,不由得啧啧称赞道:“有眼光,真的很美呢!”
王妈妈的脸色有些微红,她轻声说:“姑娘能看得起妾身,妾身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呢。”
阡陌听出她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
“老板娘,任何人都不该自轻自贱,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阡陌顿了顿,又重新戴上了帷帽,对黄彦说:“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就不打扰老娘做生意了,走吧!”
黄彦恭声道:“是!”
王妈妈见他们走远了,还痴痴的站在门口看着阡陌离去的身影,久久不能平静。她觉得这女子不止面容奇美,还有其他人所不具备的某种东西,让人实在难以忘怀。
阡陌和黄彦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好不容易走到了天下山庄的门口,阡陌突然转过身来,她凑近黄彦,疑惑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询问王妈妈关于洛云铭的事情呢?”
看着她明亮的茶色眼眸,黄彦说:“姑娘这样做,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阡陌突然想到一年多之前,初见赵千墨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恍如隔世之间,阡陌突然觉得这些时光都像做梦似的,有些不真实。从心里来说,其实她只是觉得王妈妈有些可怜,她不忍心再逼问这个可怜的女人了,仅此而已。正在这时,她的耳中突然传来小翠的声音——
“不好了,不好了,阡姑娘——”
丫鬟疏柳焦急地跑过来,喘着气道:“二夫人……二夫人她死了!”
“什么?!”
阡陌还没多想便跟着小翠赶到了洛云铭夫人的房间。
她看着房内的一片狼藉,有些傻眼。二夫人并不像是殉情,这次更像是入室抢劫杀人。因为金银珠宝散落一地,许多花瓶古董都被打碎了。二夫人只是脖子上被人划了一刀,失血过多而亡,在她的手上还死死地攥着几串珍珠项链和精美宝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阡陌语气有些不好,她实在觉得此事甚为诡异。
“奴婢也不知道,当时二夫人十分伤心,她要丫鬟们都滚出去,自己想一个人静静——”
“所以你们就都出去了,院子外也没侍卫守着?”
“是……”
二夫人的丫鬟离香怯怯地说道。她心想,二夫人平日嚣张跋扈,眼里容不得沙子,她对下人们极其严苛,一有不顺便非打即骂,所以她大吼要丫鬟侍卫们出去时,大家都松了口气,因为谁也不想当她的受气包……
阡陌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门。这洛云铭的夫人虽然可恶,可是其罪也不当诛啊。
“姑娘,属下在二夫人的手中发现了这个!”黄彦将刚才所获之物递给了阡陌。
阡陌睁大了眼睛,这不是……?
她又询问身旁的离香,“你知道二夫人有这件饰物吗?”
“二夫人酷爱金银翡翠,倒从没有见过这件饰品。”
阡陌拿着手中的那个饰物,脑中似天马行空一般。
失踪多年的丫鬟,洛燕回父亲坟前哭泣的老婆婆,玉庆岫的突然踪影,洛云铭的离奇死亡,他二十多年前曾干的大事,二夫人惨遭毒手,破庙中的黑衣人……
这些线索看起来虽然没什么关系,可是串起来就……
不好!那下一个遭毒手的很有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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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宸佑宫
“爱卿们,今晚的夜色可真是不错呢!”
惠帝轻品了一口“红颜醉”,语气有些暧昧不明。
“微臣谢陛下盛情款待!同时也感谢陛下分别赐我们二人在帝都一人一座府宅,也真是费心了!”
洛燕回举杯揶揄道,他今日身着淡绿色的雅致蚕丝长袍,腰间绣着青色的竹叶花纹,颇有些少年的风流旷达。上身照例是一袭雪白的狐裘银缎镶边,可是黑发却用羊脂玉发簪半束半垂,显得更是俊美非凡。
“陛下请我们二人来帝都做客,我们深感荣幸呢!”坐在洛燕回身旁的苏洸烨也举杯相敬,可是神色却仍是慵懒的,他着一袭玄色的玉绸,也是贵公子的打扮。
“哈哈哈——”惠帝点点头,一饮而尽。
他又说:“如此良辰美景,怎能少了美人相伴呢?来人啊——”拍了三下手,不一会儿,十几名乐姬和乐工们鱼贯而入,一下便摆好了阵势。
顿时丝竹之声入耳,延绵不绝,这美妙的音乐忽而清亮如小溪的流水,忽而陈郁似大漠的黄沙。
只见一个身穿红衣的清丽美人怀抱琵琶,坐在左侧,她的身旁围着十几名正在吹奏的乐工,可是却一点也没有掩盖她的光彩。她的歌声婉转动听,明媚悠长,杳然如空谷清音,令众人不禁沉醉其中。右侧是另一个红衣美人,她打扮的妖娆妩媚,一条红绫更是勾勒的姣好的身姿若隐若现。她还戴着绯色的面纱,半遮着面容,可是那双眼睛却明丽不可方物,勾魂夺魄,只见她纤手微展,翩然起舞,姿色绰约,莲步轻踱,举手投足间尽是柔情,在其他舞姬之中尤其出众。
……
这些天,也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了,洛燕回着实有些担心,温热的想念如洪水一般漫上了心头……
使劲地摇了摇头,猛地灌下一杯酒。
苏洸烨倒对眼前的歌舞并很感兴趣,他饶有兴味地喝着酒,还一边打着节拍,懒懒的表情好似十分闲适。
主座上的惠帝梁洵琰半眯着双眼,不放过座下二人任何一点的神色变化。
半晌之后,舞止歌毕,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惠帝带头鼓掌,他又喝了杯酒,道:“秋泠、秋幽,还不快见过二位贵宾!”
“秋泠(秋幽)见过二位大人!”
两名红衣女子盈盈一拜,此时其他乐工和舞姬早已经悄悄退下了。
“二位爱卿有所不知,这二位佳人正是之前帝都最出名的歌姬——秋珞的一双女儿,只可惜秋珞已经红颜早逝了。她们的年龄相差一岁,唱歌的是姐姐秋泠,跳舞的是妹妹秋幽,不知二位以为她们如何啊?”
惠帝详尽的介绍让洛燕回和苏洸烨顿生警觉,他们赶忙称赞,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自古美人配英雄,那朕就将秋泠赏给苏公子,将秋幽赏给洛少庄主,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呢?”
苏洸烨倒没说什么,只是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可是洛燕回却赶忙起身,施了一礼,道:“微臣谢陛下美意,可是微臣在家中已有未婚妻子,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惠帝呵呵一笑,“这又何妨?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朕赏赐你如此美貌佳人,爱卿就不要推辞了,再说朕刚才看到爱卿似乎有些郁结,也该找点乐子了!”
秋幽此时已经摘了面纱,微低着头,脸色有些发红。
“陛下,微臣——”
惠帝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爱卿不必多说,朕一言九鼎,难道你想抗旨吗?”
他特意加重了“抗旨”二字,声音有些飘忽不定。
洛燕回心头一紧,心想,惠帝摆明是想让这两名女子来监视他们二人在帝都的一举一动,可是若自己执意拒绝,这座上之人肯定会颜面不存,勃然大怒。那暂且先将此女留在府中,派人好生看管,再作打算也未尝不可,想毕只好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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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散后,洛燕回并没有随苏洸烨离去,而是悠然地坐在位置上。
“爱卿,你为何还不谢恩离去呢?”惠帝见他仍然在座上,不禁疑惑地说。
洛燕回突然神色一紧,低头抱拳道:“请陛下屏退左右,微臣有要事相奏!”
惠帝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