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想说，你，能不能，不要和雅盈真的订婚？”
“嗯？”孟洵的声音往上一提，“理由呢？”
理由？童菲菲咬了咬嘴唇，轻声地说道：“你知道的，雅盈爱的是小果，你要是真和雅盈订婚了，那小果肯定会很生气，他可能会离开雅盈的。而雅盈她，她也—定会很伤心，这样小果和雅盈两个人的幸福，就都被毁掉了！”
孟洵没有打断童菲菲，他一直耐心地听她说完，他以为她还没有说完，可惜，电话那头的沉默，再一次宣告了他的自欺欺人。
“所以，你打电话给我，你劝我不要和柯雅盈订婚，只是因为，你不想让夏小果生气，不想让柯雅盈伤心？那夏小果的画展呢？你是不是也不打算让他办了？”
“不是。。。。。。”童菲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扣着窗沿的手缓缓地收缩成拳，“如果，如果你不和雅盈订婚，你能不能，先借她五十万？我，我会帮她一起还的！”
她帮柯雅盈一起还？孟洵捏着手机坐在车里，真皮的车座靠背，头一次让他觉得背脊发僵。
今天晚上，是他送柯雅盈过来的。从柯雅盈走进去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在等这个电话，等了整整三个小时。他就在她家的楼下，他看着柯雅盈进去，再看着柯雅盈出来，他看着她房间里的灯亮起，再看着她房里的灯熄掉。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他甚至做好了她淡然地对他说一句“恭喜”的准备，但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她竟然可以，可以像这样，像一个与他亳无瓜葛的陌生人一样，为了另一个男人而开口找他借钱，然后还信誓旦旦地说——“我会还的”！还？还什么？还那区区五十万，还是还他的这份自作多情，这份自不量力？
仰起头，孟洵突然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真的是，太可笑了！他以为，他拥有什么筹码？她的真心？她的真心，只是对柯雅盈，只是对夏小果！而他，只是路人甲，一个仅仅可以贴上“冤大头”三个字的路人甲！他以为，他凭什么来设这样的一场豪赌？他的真心？他的真心，根本就一文不值，卑劣不堪！他就算剖心挖肺，对她而言，也不过都是事不关己，不值一提！
其实从一开始，他设这个局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他早已疲惫得无以复加，毫无办法，他抛却了理智，这样铤而走险，以为能用最后一搏，来赌一个连他自己都知道很渺茫的奇迹。可终究，他还是输了，输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孟洵？”童菲菲听到话筒那边没声音了，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菲菲。”孟洵的声音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他透过敞开的车窗，看着不远处那一扇半开的窗户，他曾经以为，他已经近在咫尺，却原来，仍旧是隔了天涯。
“菲菲。”孟洵又唤了一声，语调却一分分地冷下来，像是疲惫到了尽头，再没有丝毫的生机和希望，“菲菲，我一直都知道，你对人情深义重。可我现在，真的很恨你的，情深义重！”
童菲菲把话筒紧紧地贴在耳边，却不开口。她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把那股潮热从眼底一分一分地逼回去。楼下，仍旧是那辆银色的沃尔沃。她躲在窗帘的阴影里，眼眶被泪水挤得很疼，却仍是瞪大了眼，想从那扇敞开的车窗中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童菲菲，你这么在乎夏小果的心情，这么在乎柯雅盈的幸福，那我呢？我在你心里，算什么？”孟洵的声音，终于慢慢透出了刺骨的寒意，“我真是宁愿，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结束，刺耳的马达声，划破了深夜的寂静。童菲菲紧紧地拽着窗帘，看着那辆熟悉的车身带着决绝的速度，轰然离开她的世界。她拽着窗帘，缓缓地滑坐在地上。她不可以挽留，她甚至连流眼泪的资格都没有！
她仰起头，看着窗外那轮明晃晃的月亮，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亮的月光，亮得几乎要剌穿她的双眸。她仰着头，缓缓地闭上了眼。她记得有人曾经说过，仰起头，泪水就不会流下来。于是她就这样一直仰着头，仰得脖子都要酸了，仍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傻的想法，她就是觉得，只要是她心甘情愿放孟洵离开的，那上天就会放过他了。所以她不流泪，她不伤心，只要她不伤心，他就可以平安，他就可以幸福的，对不对？
6
童菲菲第二天就去公司递交了辞职报告，孟洵没有任何阻拦，甚至还督促人事部用最高的效率给她办完了一系列的离职手续。当童菲菲抱着纸箱从办公大楼里走出来时，还没到吃午餐的时间。
“菲菲！”童菲菲抬起头，柯雅盈正一脸惊愕地站在她的面前，“你这。。。。。。这是要。。。。。。”
童菲菲扯了扯唇角，把箱子往上略抬了抬，陈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我辞职了。”
“辞职？”柯雅盈愣了一下，“那，那孟洵他知道吗？”
“就是他批的。”
“啊？”柯雅盈完全呆住了。
手里的箱子似乎太重了一些，童菲菲收紧双臂，把箱子抱得更紧了一些：“你是不是要去找孟洵？他在上面。我先回去了。”
“你等等！”柯雅盈拉住童菲菲，想仔细看清她脸上的每一分表情，可童菲菲却垂下眼眸，避开了柯雅盈的目光。
“雅盈，让我走吧。”童菲菲的声眘压得很低，低得几乎像哀求。柯雅盈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童菲菲把头垂得更低，抱着箱子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
“菲菲！”柯雅盈的声音让童菲菲的脚步一顿，但她没有转身，只停了不到两秒钟，就继续往前走去，再没回头。
柯雅盈咬着嘴唇，握紧了拳头，气冲冲地撞进了孟洵的办公室，连门都没关，就大声质问道：“你怎么会同意菲菲辞职？”
孟洵扫了她一眼，站起身关上房门，才冷声说道：“现在你是我的未婚妻，注意你的身份。”
“见鬼的身份！”柯雅盈完全不领情，声音更加高了几分，“你昨天让我骗菲菲时，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伤害菲菲的。。。。。。”
“啪”的一声巨响，打断了柯雅盈的慷慨激昂。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的大理石笔筒，再看看眼睛已经变得血红的孟洵，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这，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孟洵发这么大的脾气。。。。。。
“你走吧。”孟洵喘着粗气，撑着桌子站了好几分钟，才慢慢地坐回凳子上，皱着双眉按压着剧烈抽痛的太阳穴，哑声说道，“辞职的事情是童菲菲提出来的，就算你要问，也该去问她！”
柯雅盈动了动嘴唇，还想开口，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她拿出来打开一看，是童菲菲刚发过来的一条短信——“雅盈，不要怪孟洵，是我自己坚持要走的。”
柯雅盈想起刚刚童菲菲一脸落寞的样子，再看看面前孟洵疲惫黯然的神色，真搞不懂这两人明明都放不下，为什么偏要弄成这样？
“孟洵，菲菲她其实。。。。。。”
“不用再替她解释了。”孟洵对柯雅盈摆了摆手，“你们家的宴请名单呢？带过来没？”
“嗯？哦，带过来了！”柯雅盈这才记起她来找孟洵的最初目的，连忙从包里翻出名单递了过去。孟洵接过去之后随便地往桌上一放，就对柯雅盈说道：“我很忙，中午就不和你一起午餐了。”
“可是。。。。。。”
“我说了，我很忙。所以麻烦你离开，可以呵？”孟洵抬起头，他的语气很轻，但那沉郁阴厉的目光，明显地表示出他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柯雅盈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些大理石碎片，咽了咽口水，终于什么都不敢再劝，默默地退出了孟洵的办公室。
柯雅盈从孟洵的办公室出来之后，想了想，还是去找了童菲菲。她来到童菲菲家里的时侯，发现她正在打包行李，便疑惑地问道：“你要搬家吗？”
童菲菲点了点头，柯雅盈更加诧异：“那你要搬去哪儿？”
童菲菲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贵州。”
“贵州？”柯雅盈瞪大了眼睛，“你好端端地去贵州做什么？”
“去支教。”童菲菲浅浅地笑了笑，“我当年，因为君安的事，没在那里待多久就匆匆地离开了，真是挺不负责任的。。。。。。”
“你说什么呢？”柯雅盈见不得童菲菲这个强颜欢笑的样子，抓住她的手把她从行李箱的旁边拉开，犹豫了半晌，问道，“要是，我不和孟洵订婚了，你是不是就不走了？”
童菲菲的眼瞳一缩，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摇了摇头：“我早就决定离开这里了，和你们的订婚没有关系。”
“可是，可是你怎么也得等到我订了婚再走吧！我，我还打算找你当伴娘呢！”柯雅盈被菲菲逼急了，便一时口快脱口而出道。
“伴娘？”童菲菲诧异地抬起了头，“你想让我给你当伴娘？”
“对啊！”柯雅盈现在就想先把童菲菲留下来再说，便点了点头，肯定道，“你既了解我又了解孟洵，还能帮我瞒着小果，我不找你找谁？订婚那天，我的手机肯定得让伴娘帮我拿着，要是你不在，万一小果打过来别人给我说露陷了怎么办？就算你要走，也不急在这几天的吧？我这次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绝不能功亏一篑，这个忙你一定要帮我啊！”
“可是，我曾经在孟洵家人面前。。。。。。”
“那件事孟洵他妈早就帮我们解释过去了！”柯雅盈知道童菲菲说的是那次她假冒孟洵女友去见孟家人的事情，便摆了摆手，安慰道，“反正你放心，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你就帮帮我吧！除了你，我真的不放心别人，万一搞砸了，那就完蛋了！”
童菲菲垂下头想了半天，觉得柯雅盈的担心的确有道理，订婚那天还真得防着小果打电话过来出什么岔子。叹了口气，她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就等你订完婚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