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将军误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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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将军误终身-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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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付这个暗中偷袭的宵小,已经够了。
    电光石火的瞬间,剑芒抵在他的后颈上,已经刺破了皮肉,手上却是留了几分的劲道,凝神不发,他的身形僵直在那里,剑势反转,用剑身一拍他的脖颈,他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在地上,刚待起身,我的剑尖已经逼上了他的咽喉。
    雪光映着那张沧溟的面庞,这个黑暗中的偷袭者,竟然是她!
    邱蔚!
    她的手扶着肩头,前日被我的箭矢刺中的肩头包缠着厚厚的麻布,隐隐看得到透出的血迹,她竟然穿着中朝官兵紫色的军服,头发挽起,戴着小校的头盔,看上去与寻常的中朝官兵无异,唯有那张赛雪欺霜的美丽面庞暴露了她的性别。
    她不是随着老夫人和家人一起离开了洛阳前往扬州了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们二人一时僵在那里,我的思绪暂时回转不过来,唯有冷冷凝视着她,一语不发。
    “此番再没有一个秦默可以救得我……”她微微喘息了一下,终于自嘲的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按上了肩头的伤口,“流沙坳沙匪的身后果然了得,我还是杀不了你,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无非都是一死,赫连云笙,你动手吧!”
    她微微扬了头,冷冷斜睇着我,眸光中没有一丝的惧意。
    “你不是离开洛阳了吗?缘何会在这里?”我微微眯起了眼眸,雪花落在长睫之上,化作一点点的冰雨,潺潺而落,犀利的眼神却是眨也不眨。
    “将军为朝廷浴血奋战,我如何能让他一个人在洛阳孤单涉险,我已经安排绿柳护送老夫人到扬州,免了将军的后顾之忧,余下的,就看天意了,无非就是将军生,我生,将军死,我死!”她凛然一笑,素日看起来端庄贤淑的面庞上竟别具一分飒爽的傲然风采。
    “你呢?不是被秦默带走了吗?”她挑衅地扬起秀眉,“怎么也没有离开洛阳?为了谁?到底是四爷还是秦默?你既然费尽心机逃出了将军府,为何还要回来?”
    握着剑的手猛地一颤,心中仿佛有一柄重锤狠狠一击,是啊,我为何还要回来……
    浅薇夫人于我有救命之恩,但是分量再重也逾越不过欢颜,那日混迹在熙攘的人流本来可以顺利出城,为何要回来,难道仅仅是因为浅薇夫人?
    心像打鼓一样在激越的跳动,太阳穴一涨一涨地跳痛着,我怔怔看着邱蔚,脸上的颜色一分分变得雪白。
    先是有浅薇夫人,再就是邱蔚,我何尝不懂得这分生死相随的情感,只是自从有了太多仇恨的种子,便彻底封锁了自己的心扉,摒弃了自己的爱欲,我以为生命中除了欢颜,已经再没有了快意生死的豪情,可是我为何还要回来?
    她依旧浅笑着,笑容中蕴涵着一分恶毒的快意与狡黠,手指轻轻拨开了我抵在她喉咙处的剑尖,“赫连云笙,你真的很可悲,其实,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你逃避的也许恰恰是你心中真正期盼的,只是像你这样的草莽女子,永远都不会明白!”
    目光定定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话让我莫名地不安,咬了咬唇,狠狠握紧了手中的剑,“我无需弄懂什么,我只清楚你的命就掌握在我手中,你说的没错,如今再没有一个秦默能来救你,你害死了我的孩子,这笔账今天便与你清算!”
    寒芒舞动,我的剑如一泓秋水,径直取向她的咽喉,她拼命向后仰身,整个人跌落在雪地中,狼狈不堪,正欲执剑追击,却听得大门外的街路上一片喧嚣。
    “休矣!休矣!封常清节度使兵败葵园!这下洛阳真的完了……”
    “五万人仅回来了不足千人……安禄山叛军正在向洛阳城集结,城墙上已经可以看得到先头骑兵的旌旗,天欲灭我大唐,这叛军已经无人能敌!”

  ☆、第79章 放手去爱

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内,邱蔚已经从地上一切而起,跌跌撞撞向门口跑去,那铺天盖地的绝望悲鸣与喧嚣的声音浪涛般传来,让我再无暇分神去追杀她。
    提着剑来到了府门外,这里距离城东的建春门最近,到处都是紧急集结的士兵,有的神色不安,有的茫然悲观,有的大声聒噪,更有人开始大放悲声。
    周遭街市上不时有百姓偷偷开了大门的缝隙打探动静,兵败的消息如同三九冬日迎头泼下的冷水,苍白失色的面颊,惶然无助眼神,互相对视了一下,交换着彼此眼中的绝望,然后又像冬虫一般紧紧合拢大门,悄无声息地蛰伏回去,一家人紧紧拥抱着熬过那个无眠的夜晚。
    面目粗鲁的将官嘶吼着召唤军士们编组布防,几百人的队伍在将官的带领下,整肃着战甲,拖曳着兵器,零零落落向建春城门方向跑去,每一个从面前奔跑过的士兵眼中都弥漫着无尽的惊惧与茫然。
    封常清的第二道防线被撕破,葵园兵败,安禄山叛军兵临洛阳城下再无可阻挡……
    此刻的夜色幽冥,狂风大作,雪花已经连结成片,在空中疯狂的飞舞,天宝十二月十一日,这一夜我见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风雪,举目瞭望,漫城皆白,空荡荡的洛阳城唯有这些悸动着狂舞的雪花仿佛还有些生命的气息。
    不敢再耽搁,上了马策马狂奔,不多时来到了岳仲景的府门前,一如我吩咐柱儿的,岳府的大门紧闭,却在门口的石阶上蜷缩着一个人,抱着头,身体和双肩不停的抽动着。
    “柱儿?”借着白雪的幽光,我看清了他的身形,他缓缓抬起头,还略显稚嫩的脸上俱是纵横的泪水,“不是让你去药材铺子吗,发生了什么事情,夫人还病着,为何坐在这里哭泣?”
    “云娘……”他的嘴唇抽动了几下,终于压抑着嚎啕出声,让人从心底往外萌生了寒意,“我去定鼎门大街的铺子找药材,经过长夏门见到了从虎牢关下来的伤兵,同仲景少爷一起被募兵的小泉子躺在块破门板上,一身的血污,胳膊已经没有了,眼见着已经丢了半条命……”
    “他说……说仲景少爷在虎牢关那一战……就已经殉国了……尸身上不知被叛军的长戟戳了多少个透明窟窿,连个全尸都没留下……”他断断续续呜咽着,鼻涕眼泪抹了满脸。
    岳仲景,殉国……
    我的头轰然一声响,整个人僵直凝立在风雪之中,没有半点的生息。
    那个温文尔雅的扬州儒商,那个眉若远山,眼横秋水的温润男子,不只是在几年前的佛手峰救下了我,赐予我和欢颜一段新生的岁月,即便是在两个月之前还在为我的安危奔走西域,默默给我无声的支持……
    心中一阵抽痛,身体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着,尖利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手心的皮肉,大滴大滴的泪水溢出眼眶,混杂着脸上融化的雪水,一颗颗跌落在厚厚的积雪之中,凭空没有了踪迹。
    这是一个并不令人诧异的悲伤消息,死亡早晚会降临,只是来得竟然这般的快……
    那一瞬,我忽然明白了浅薇夫人,她看似昏沉混沌,其实比谁都更加清楚,几日之前她与夫君的分别,必定已成永诀!
    天地之大,纵有无数人擦肩而过,熙熙而来,攘攘而去,可任是哪一个,都不再是他。
    与这样沉重的哀恸想比,生命便再没有了重量,所以即便是身边尚有幼儿,她仍旧放弃了离开洛阳,对于她那样的女子来说,岳仲景就是她生命的全部,如果他离开了,即使她可以苟活于世,生命中也不会再有一丝的阳光。
    我想,对于展若寒的夫人邱蔚来说,也是一样吧。
    “云娘,你说,我们是不是都要死了……”他揪着头发,浑身崩溃着战栗不已,“一个月前姑母还在老家给我说了房媳妇儿,我还没有见到人呢……老天爷,我不想死……”
    “能不能活下去现在靠不得老天,唯有靠自己。”我慢慢镇定下来,伸手拉起了他,才蓦然发觉自己的指尖已经像冰块一样的沁凉。
    “把眼泪擦干,在夫人和翎少爷面前半点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你就真的要了夫人的命了。”他的个子比我高了一大截,此刻却像草原上风暴来袭之前受惊的小羊一样,佝偻着身躯,眼底都是虚浮软弱的泪光。
    “这是我找来的草药,马上煎了药给夫人灌下去,咱们府中有一处存贮菜蔬的地窖,你同李嫂马上将夫人和翎少爷移到地窖之中,带些干粮进去,熄灭一切灯火,我会将院门从外面落锁,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如果有一线生机,我就会回来找你们!”
    从怀中掏出那包草药,塞到他的手中,敲响了大门,李嫂战战兢兢开了门,对她又交代了几句,然后再度紧紧合拢大门,用铜锁将大门锁好。
    我同顾南风马帮中的西突厥人打过交道,清楚他们是何等的彪悍凶狠,安禄山身兼三镇节度使,重兵在握,所辖地域早已经胡化,这些藩镇的士兵一旦见了血腥,便会像嗜血的胡狼,把骨子里嗜杀的天性激发得淋漓尽致。
    天宝十二月初二,安禄山叛军自灵昌渡河,铁骑踏破陈留,陈留太守倾城以降,当时在北郭城夹道投降的将士一万余人,皆被安禄山的番兵屠杀殆尽,听得当时夹道中尸骨如山。鲜血淤积了一人多高。
    曾经是帝京的洛阳地杰人灵,丰饶富庶,如狼似虎的叛军觊觎已久,早已磨刀霍霍,爪牙毕现,这一番的生灵涂炭只怕会在繁华大唐盛世的史册之上铭刻下永不磨灭的滴血封印。
    骑在马上驰骋,风拂动着我凌乱的鬓发,玉白色的披风在风雪中飘飞,与漠漠白雪浑然一色,死神已经踏雪而来,看得见他蹁跹起舞的身影。
    如果真的已经临近生死的边缘,那么,放开所有,去找秦默吧,这是那一刻我心中唯一的想法,如果生而为敌,莫若死而相随……
    “留在我的身边,否则云笙,否则我无暇分/身保护你!”他曾这般对我说。
    “待到大军压境之时,我自会回到这里找你……”那是临别之前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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