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翔熟悉的王老师,也叫王叔叔的王洲勤医生和其他几位精神科、心理科的医生都过来了。卫涔是王老师某个科研课题的助手,此时也换了衣服拿着大堆资料跟过来,最后面还有一些人,是他老爸曲维臣带着中医临床的几位医生。
曲维臣走来,看见他肩膀上残留的血迹,关切地问:“你怎样?没事吧?”
曲翔看着老爸的神色,勉强一笑:“她要是没狂犬病我就没事。”
“行,还能开玩笑,说明没问题。”王洲勤在一旁宽慰老朋友:“曲翔好歹也是医生了,这点承受能力还是有的。”
“没事就行,等会儿卫涔还要找你们,别乱走。”曲维臣温和地拍拍他肩膀,又摸摸他伤口附近的地方。
“爸……”曲翔拉着曲维臣:“卫涔说是闪回症?真的是吗?”
“是。”曲维臣点头,跟着众多医生进了病房。
曲翔站在外面,看着窗户上的百叶帘被拉起来。
他很清楚闪回症是什么。
在心理学上,这种是属于强迫症里的“创伤后应激心理障碍”,就是卫涔一开始说的“PTSD”。是一种焦虑障碍,患者症状是通过痛苦的回忆、梦境、幻觉或闪回持续地重新体验到创伤事件,所以才会叫它“闪回症”。患者都是伴有回避与创伤性事件有关的刺激的行为,应激性事件包括本人或他人的严重受伤,濒临死亡或他人的死亡。在这些事件过程中,患者经历了极度害怕,无助和恐惧。
这种病的患者大多是经历战争的老兵;暴力事件的受害者等等。
陈醉不太可能经历过战争,只可能是意外事故,或者是暴力事件造成了她的患病。伴随着应激障碍的产生,其他一系列心理问题也会出现,是极为复杂的病症。
曲翔靠在墙上,叹了口气。
心里堵了一块东西,上不来下不去——如鲠在喉,就是这个感觉吧?
卫涔走出来:“麻烦大家跟我过来一下……”
“她怎么样?”Uzuki着急地问。
“你们先过来。”卫涔把他们带到隔壁的办公室:“你们把她发病的情况说清楚一些,我要做记录……谁最先发现她情绪异常的?”
蔡黎峥举手:“是我,我路过洗手间,听见她在里面呕吐。”
“大概是什么时间?”
“晚上……六点多……六点半左右。”
卫涔抬头看乐音:“陈醉今天吃药了吗?”
乐音点头:“她吃了,今天的药都是我亲自看着她吃的。”
“你们知道她有病?”曲翔小声问欧梵。
“我看见过她吃药,特别注意了一下,是‘利培酮’——用于轻度的精神病治疗。”欧梵说。
“什么时候?你没跟我说过!”
“酒吧那件事之后,她来找过我们一次。我们聊了整整一夜,就是那天晚上看见她吃药,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嗑药留下的后遗症呢。”
“后来呢?”
“后来,她把乐音叫过来,我们四个在一起又谈了一次,她告诉我们她有强迫症,还有选择性失忆症,病发时有攻击行为。”
蔡黎峥凑过来,接着说:“乐音私下告诉我们,陈醉就是郑佑娜。我们这才知道,她那个不是强迫症,是应激障碍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是郑佑娜?”曲翔目瞪口呆:“是……那个……Baby Park乐团吗?”
“对!”回答他的是卫涔:“郑佑娜和佐静葵,四年前美国Las Vegas 的Caesars Palace狂热Fans枪击案,两死一伤,就是那个Baby Park乐团。”
印象里,有一年大街上到处是穿洋娃娃样服装的女孩和戴黑框眼镜的男孩。曲翔那时还很奇怪这个叫Baby Park乐团的怎么这么大魔力。
Baby Park乐团是由一男一女组成的演唱组和,最火的时候是3年前,那时只要打开电视或报纸,各种娱乐新闻都会出现这两个人的名字,路边音像店里全在放他们的歌,同龄人也总把他们挂在嘴边,女孩子们竞相模仿郑佑娜的打扮,男孩们则学佐静葵,不管是否近视都戴个眼镜。那种情形比现在的安若茗还要火爆一些,连对娱乐信息一向麻木的曲翔都知道这个Baby Park。
后来,听说他们在美国拉斯维加斯演唱会后被狂热的歌迷袭击,那个叫佐静葵的男孩和凶手都死了,郑佑娜重伤。此后,虽然每年他们所属的公司都会推出纪念专辑,但是关于他们的消息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欧梵拍拍已经震惊成傻子的曲翔:“你还好吗?我们刚听说的时候也吓一跳。”
曲翔结结巴巴道:“一点也不像啊……我记得,那个郑佑娜是长头发,裙子上好多花……”
Uzuki掏出钱包,打开来举到他眼前:“是这样对不对?”
钱包夹层里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两个人,一个是娇美可爱,笑容灿烂的小女孩,留着栗色的长卷发,穿了洋娃娃一样充满了蝴蝶结和花边的裙子,眉眼有些熟悉,但神态却和他认识的陈醉完全不一样。另一个是个戴着眼镜的男孩,黑色短发,俊秀的脸庞。
这张照片,曲翔早就见过。不过是放大版,印在娱乐杂志上,是Baby Park乐团世界巡回演唱会的宣传照之一。曾几何时,这张照片和其他造型的照片一起,贴满了街头巷尾。
“对……”曲翔端详着照片上的女孩。
穿洋娃娃样衣服的卷发甜美少女,和男性打扮的帅气女孩,如果没人指明,他绝不会认为这两个是同一个人。
“这叫洛丽塔风格。”欧梵给他解释:“最早就是郑佑娜掀起来的穿衣风潮,现在还在很流行。”
“和现在完全是两个人。”Uzuki收回钱包:“别说是你,我都认不出来了。”
“袭击他们的人是个恋童癖者,被郑佑娜的Lolita造型吸引,成了Baby Park的歌迷。最后一场演唱会,郑佑娜当着数万观众向佐静葵告白,这个举动激怒了疯狂迷恋郑佑娜的凶手,于是酿成了惨剧。”卫涔用笔敲敲桌子:“静石,Uzuki,该你们了。你们看到的情况是怎么样的?陈醉只是把你们绑起来,没有打你们对吗?”
“是,她没有动手打人,起初看起来相当克制……”静石回答。
曲翔耳鸣起来,他们关于病发情况的陈述他已经听不见了,脑子里全是那个卷发的可爱少女,还有那个叫佐静葵的美少年。
难怪每次看到陈醉,就觉得她身上有种独特气质,无论站在多少人中间,总是特别显眼。那恐怕就是,身为大明星必不可少的杀人眼球的存在感吧?
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敏感的青春期,在短时间内,经历了自己被杀,目睹他人被杀死的一连串强刺激,所以才得了创伤后应激心理障碍。
每次看见病情严重的病人,内心深处总会发出“真可怜”的叹息。不过,那都是一闪而过的怜悯心,医生是不能感情用事的。
可是现在,曲翔却难以克制,心里突然沉甸甸的难受起来,生活不是电视剧,凶手死了,就是字幕大结局。恐怖经历会在幸存者身上留下深刻的痕迹,不单是肉体上的疤痕,更是精神上的永久痛苦……
“曲翔!”卫涔叫他。
欧梵推他一把,曲翔这才勉强回过神来:“什么?”
“说说你们当时的谈话。”
“我跟她说周末来我家吃饭的事……然后我们就为了她和好多男孩乱来的事吵起来了……”
所有人都看过来,卫涔也抬头看他:“和好多男孩乱来?”
曲翔红了脸,窘迫道:“我在门外听见她说了难听的话,误会了。”
“这样啊……”卫涔低头继续写:“你听见她说话难听,那是她病发的前兆之一,呕吐,情绪激动,言语刻薄,易怒,肌肤饥渴严重……都是发病前兆。”
“那次咱们去吃烤肉,我在厕所外面听见有人呕吐,现在想想那次很可能就是陈醉……”曲翔突然明白,那天她为什么推开了自己了。
“那是……上个星期……星期三。”卫涔把这个也记下来:“还有呢?你们吵架以后她把你推倒,吻你了吗?”
“啊?”曲翔张大嘴巴。
乐音忍俊不禁地看着他:“你不用害羞,爱Kiss也是她的并发症之一啦。”
卫涔微笑着解释:“正常人的肌肤饥渴会在日常接触中满足。但是陈醉的肌肤饥渴,是因为不安全感和恐惧产生的,她会喜欢强烈的接触,如果接触中还带有控制意味,那她就会倍加满足。”
静石冷笑:“陈醉身边的人基本上都遭过荼毒了,Uzuki这个笨蛋还被吻到晕过去……”
“王八蛋!”Uzuki闻言大骂:“我好歹没留痕迹,不知是哪个猪头,被陈醉把嘴都亲破了,幌子挂了两个星期……”
“停!”卫涔打断两人的低级争吵,问曲翔:“她吻了没有?”
曲翔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揉着耳朵:“她……亲,亲我耳朵来着……”
“嗯?”卫涔记录:“只是耳朵?”
“脖子也有……然后就突然……咬了我一口,还说要吃了我……”
“她只是吓唬你啦。”卫涔笑道:“使别人惊恐,她会有控制的快感,这样可以平衡恐惧。”
欧梵搂住曲翔:“你以后都不用为强吻事件耿耿于怀了……”
“原来……接吻是病症啊……”不必耿耿于怀?恰恰相反,他心里更加纠结了。
那些甜蜜的亲吻,原来只是她的病症。
哪里酸酸的?
“还有其他暴力行为吗?”卫涔问。
曲翔无精打采地摇摇头。
“你们呢?静石,Uzuki。”卫涔看着那两个人。
“没有。”两人也摇头。
“很好……”卫涔写完了,站起来:“暂时就这些,你们要是再想起什么记得告诉我。”
乐音担忧地问:“是不是我们的公司影响了她的身体?”
“公司本身没什么,是工作太多了!制作人现在还没到位,你们的企划,文案等等这些琐碎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在做。”卫涔叹气:“她这个病,最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