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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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 第15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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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有市舶司么?”立场不同,众人的看法也就不同:“每年一千多万两银子,也够可以了吧。”

    “你们那是老黄历了。”陈官人依旧摇头道:“一千多万两,那是沈阁老在位时的数儿,他一不在了,解送京城的税银便连年递减。

    前日与市舶司的同僚一起喝酒,他们说,今年能有四百万两就不错了。”说着嘿然一笑道:“那些交税的大户也是看人下菜碟儿,哪肯把白huāhuā的银子,给皇帝huā差了。”

    “还有十大税关呢。”众人道。

    “别提那些税关,加起来几十万两银子。”陈官人大摇其头道:“我都看不下去了。”

    “那这些年不开,总有不开的道理吧。”马六爷雄赳赳道:“前有车后有辙,既然早不开,凭什么现在开?”

    “有什么道理?祖制如此?“陈官人哂笑道:“那都是糊弄人的,你只要看看位列庙堂的公卿,有多少是咱们东南出身的,就知道为什么征不了商税了。”

    “现在也是咱们东南出身的多。”众人不由庆幸道:“廷议的话,肯定通不过。”

    “就怕皇帝会绕过外廷”陈官人叹口气,表情复杂道:“让太监们来敛财。”

    “不会吧?”众人对去岁的太监选秀之祸记忆犹新,闻言不禁到抽冷气道:“只听说正德朝的太监为祸天下,难道又得重演一回?”

    “谁知道呢?”陈官人面现忧sè道:“今年以来,皇上朝讲不御、

    郊庙不亲、章奏不批、缺官不补,使外廷瘫痪,形同虚设,权力始终都倚在内廷一边。本由内阁票拟、科臣抄发的谕旨,经常是直接由中旨下达到部……”

    正说话间,便听到有人上楼,众人一看,是秦老板和一个极有派头的中年人,便纷纷打招呼笑道:“秦老板,快来听陈官人议时政。“沈默笑笑道:“你们聊,今儿个有朋友找我。”说着便指一指僻静角落的一张桌子,对那中年人道:“吕兄,这边请。”

    那吕兄点点头,也朝众人笑笑,便跟着沈默到那桌上娄下,1小二赶紧过来,把干净的桌子又抹了一遍,摆上茶点,冲上明前,手麻脚利的忙碌一阵。

    见两人没有加入的意思,众人把注意力转回陈官人身上道:“接着讲啊。”

    陈官人却面sè有些发白,屁股微微抬起,好像椅子上长了刺一般。

    一双眼直瞄向那新进来的吕兄。那姓吕的看看他,微微摇头,陈官人便如méng大赦,抓起自己的帽子,朝众人拱拱手道:“诸位,想起还有差事没干完,咱们回头见。”便屁股着火似的蹿了,弄得众人一头雾水。

    陈官人一走,众人也没了议论的中心,嘟囔了几句“他是不是跑肚子?,之类的,便继续吃茶的吃茶,看报的看报,茶楼里恢复了安静。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只有角落的一桌,知道陈官人仓皇而逃的原因,沈默不禁莞尔道:“看来您的下属,对知府大人畏之如虎啊!”

    “哈哈”那吕兄正是去年与沈默一同乘船回国的吕坤吕相公,他端着茶盏,轻撇浮沫道:“如你所见,我还是很平易近人的。只是这厮太不老实,油滑油滑的,被我收拾了一回。”顿一下笑道:“咱们一别经年,不说他了,说说你吧去年晷志对我说,你开了家茶楼,我只道你是玩玩,想不到还真像模像样的开下去了。”

    “在下也想不到,吕兄能留在国内,而且还当上了上海知府。”

    沈默笑道:“实在是可喜可贺。”

    “哦”吕坤笑道:“我在去中南之前,就有个举人的功名,后来在中南经略府挂了个四品参议的虚衔,十几年升到三品上海知府,也没什么可贺的吧。”

    “这上海知府,可是二品巡抚也不换的。”沈默笑道:“所以还是得恭喜。”

    “哈哈哈”吕坤摆摆手道:“我可不是官mí,再说当官儿哪有原先逍遥自在?要是能选择,我宁愿还回暹罗当娄的国舅爷。”

    沈默听懂了这话,点点头,换了话题道:“大人拨冗前来,不知有何赐教?”

    “我来看看老朋友还不行。”吕坤呵呵笑道:“我回来这一年,主要在两京待着,所以一直没机会来看看。”后面的话,其实只是把面子话圆了圆,任谁也知道,一年多没来过,贸然上门,肯定是有事儿的。

    “秦某真是受宠若惊。”沈默笑道:“今儿个大人别回去了,咱们喝完茶,再到隔壁晓月楼喝两盅。”

    “唉,哪有你这份清闲啊。”吕坤苦笑道:“今儿个就不叨扰了。”说着不再绕弯子道:“除了来看看秦兄,还有个重要的目的,就是请你出山。”

    “我?”沈默一脸惊讶道:“上海滩藏龙卧虎,多少高才俊士等着知府大人的召唤?您找个茶馆老板作甚?”

    “就别跟我装了,上海滩藏龙卧虎,说得不就是你自己?”吕坤说着,从随身携带的书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推到沈默面前道:“这些文章,我都拜读过不下八遍。”

    沈默翻一翻,竟然是一本剪报册,上面按时间顺序,贴着自己一年多来,以“勿用,的笔名,在各大报纸上发表的文章。不禁苦笑道:“上海滩的事情,果然瞒不住知府大人。”

    “别这么说,我也是费了老大功夫,才对上号的。”吕坤微微〖兴〗奋道:“当初在船上我就知道,你是个大才。看了这些文章,娄才发现,先生是管仲乐毅那样的王佐之才!”!。

第九零九章 阉寺雄起(上)

    这一年多来,沈默在十几家报纸,发表了不下百篇政论,有针对土地问题的,有论述工商业和传统经济关系的,有批评时政的,有对大明现状的分析,大都是在给琼林社写文章之余,看到报纸上的新闻有感而发的。但因为总能切中时弊,一针见血,且高屋建瓴,令人茅塞顿开,故而在政论界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

    不过面对吕坤的求贤若渴,他还是敬谢不敏了,呷一口茶水,轻声道:“日后您要是有什么事,唤我一声过去便行。”

    吕坤明白了他的意思,世家子弟的尊严,容不得他去低声下气的相求,于是点点头道:“也好,秦兄愿意过这种闲云野鹤的日子,我也不能破坏。”说着呵呵一笑道:“不消日后,现在就有问题要请秦兄参详。”

    “请讲。”沈默点点头,给吕坤斟上茶道。

    “前日报上的《御旨概览》秦兄看过么?”见沈默点头,吕坤便道:“上面有一条关于织造的圣旨,秦兄可有留意?”

    “看过”沈默点头道:“好像说,原先东南担丝绸织造任务的是苏、松、杭、嘉、湖五府,现在决定增加浙江、福建及南直隶的镇江、常州、徽州、上海、宁国、扬州、广德等十个府也分造一些。”

    “秦罘真是好记坤赞许的点点头道:“上海光荣在列,

    领了五万匹的任务,其余府的年征解额,从一万匹到五万匹不等。这样江南织造局每年解送宫里的丝绸,便从原先的四万匹,增加到二十五万匹。”说着一脸苦笑道:“咱们这位皇帝,实在是胃口太大了。前年,以娶九嫔为由,增加了十万匹的解额,去年,又题派了一次是十五万套匹理由又是潞王、寿阳长公主的大婚和慈圣太后的圣诞。到了今年,干脆也不再需要编造名目,只要狮子口一开,要几多地方上就得解进几多,而且说这个数目才够用,分明是想一劳永逸,就此形成定例!”

    “是啊,就算宫里的两万多人,全都四季常新,原先的解额也用不了一半剩下的足够皇帝赏赐或者别的用途。”沈默一脸费解道:“真不知皇上要这么丝绸干什么?难道就为了把库房堆满?”

    “秦兄有所不知,贪财之人必然吝啬,咱们这位皇帝,登基至今还未赏赐过大臣呢。虽然太监的后妃不时得赏,但都几匹几匹的赏,只是九牛一毛。”吕坤揭开谜底道:“皇帝要这么多丝绸的目的,是为了自己开皇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子以四海之富任土作贡,本又何必置庄立店,与百姓争刀锥之利?”沈默摇头道:“这样一来,要害死多少丝绸业者?”

    “是啊!一匹丝绸的成本价是六十两银,二十五万匹就是一千五百万两,每年拿出这些丝绸,各府的织造行业便得吐血。”吕坤一脸忧sè道:“然而这些解送进京还不是用来消费而是用于出售。不用本钱,皇店自然低价倾销,又给丝绸产业造成严重的二次伤害,真这样搞下去,大明的丝绸行业还有什么活路?!”

    这一刻,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以官员的立场,还是九大家的立场说话。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自古未闻有如此贪财的皇帝。”吕坤愤愤道:“皇帝本当视金银玉帛如粪土,咱们的万历皇帝,为了敛财却与民争利!”

    “难道大臣不劝谏么?、。沈默轻声问道。

    “怎么不劝了?”吕坤苦笑道:“但这样的奏章向来都被留中,皇帝掩耳盗铃,根本不当回事儿。比如这次加派六科廊明确驳回了加派织造的中旨,题覆说:“查议织造加派之旨言各处民穷,秣求已遍,今一旦以加派之诏传之四方,抚按诸臣不得不责之有司,有司未必皆贤,万一奉行未善,借用明旨,公肆科罚,株连bō及,逮系责追,窃恐征额未必济,而且重遗万姓困也。今查内库内积伫尚有丝调十余万匹,尽足目前支用,将来若复难继,自当查例上请调配,绝对不至误事。,内阁和部里也都为此都做了担保,皇上却依然执意要加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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