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山童姥倏地现身,端坐华椅,信口道:“我便以大欺小了,你又能奈我何?”
慕容复微微挑眉,心道:这天山童姥果然古怪。
“那我便不求,只谈买卖。”
天山童姥闻言,大笑,那笑声响彻整个灵鹫宫。慕容复脸色微微一变,险险就要镇不住了。叶孤城身体的痛楚如巨浪翻涌。天山童姥眉色一敛,一掌袭来。顾忌着叶孤城的慕容复堪堪受下这一掌。
噗——
吐下一口鲜血,那红,深深刺入了叶孤城的眼。
“慕容,慕容……”心中前所未有的涟漪泛起,叶孤城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慌乱了。
随手抹去唇角的红渍,慕容复微笑地面对叶孤城,只是温柔道:“孤城,不用担心的,我没事。”
那天山童姥却非要大声说:“没事,中我一掌没事者,这世上还未有。”
叶孤城紧张地望着慕容复,慕容复神色不变地依旧微笑着。叶孤城缓了心绪,抚了抚慕容复的脸庞,偷偷瞥过慕容复唇角残留的红痕安抚道:“我没有担心。你也不要为我分神了。”“嗯!”慕容复呢哝着应着。
天山童姥见状,收了手,笑道:“两个娃娃的感情倒是不错呀!你叫慕容复?”
“是!”慕容复虽然受了天山童姥一掌,却未表现出丝毫畏惧之色,只是不卑不亢地回答着。
“你说要和我做买卖。你以何物易之?”天山童姥表现地很不屑,眼角眉梢都带着轻视之色。
“神韶谱。”
“那神韶谱是你的?”
“不是。”
“那你如何与我做交易?”天山童姥好整以暇地望着慕容复。
“我只是要与你做交易,交易内容是以神韶谱来换取解除生死符。至于神韶谱是谁的,从何而来,这却不在交易范围内。况神韶谱来历,宫主当是知道的,又何必再问。”
“你这娃娃倒是直接,也好。拿来吧!”天山童姥轻闲地伸出一只手来。
慕容复却不动地说:“宫主还是先看看孤城身上所中的生死符才好。”
“你这娃娃还挺狡猾,怕我赖账不成。”
“只是神韶谱虽重却不及孤城在我心中之重。神韶谱不可轻易交人,它是我最好的与人交易的筹码。相信宫主也明白的。孟子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请宫主以体己之心谅吾等之心。”慕容复说的至真至诚,无法不宁人动容。
“娃娃倒是会说话的紧。好,我就先看看这小娃娃的生死符。”其实,天山童姥是一个很干脆的人,虽性子执拗行事有所偏差,却并不阴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也光明正大。
慕容复为叶孤城解开衣衫,因疼痛之感减弱,那背脊上的冰魄之色也渐渐淡了。天山童姥观之也觉得奇特,仔细为叶孤城搭脉,眉头也有些微蹙。慕容复着急,却也不催促着,只愿那天山童姥好好为叶孤城诊治了才好。待天山童姥松了搭脉的手指,慕容复才急急问道:“宫主,如何?”
“他如何中的这掌?”天山童姥问道。
慕容复为天山童姥细细说起,不留下任何的疏漏。
“哦?!”天山童姥觉得此事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要说这慕容家并无恩怨情仇牵连,更无得罪逍遥门下,怎会中这奇异之掌,当真怪哉。观此生死符却与自己所出的生死符有所不同,但是,手法力道,内气调和分明就与自己同出一源。是那李秋水,她不是还在当她的皇太后吗,遥遥相隔,两者毫无联系。是那丁春秋,那小子正在搞什么星宿派,当他的逍遥大王呢。师兄与那些个师侄就更加不可能了。难道说——
“小师妹,是你吗?”天山童姥突然起身大声询问。
师妹?慕容复不知道天山童姥竟还有别的师妹。李秋水,慕容复是知道的,却没有见过,但能让天山童姥这样呼唤的人绝对不会是李秋水,慕容复也肯定着。
突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入厅中,而后一个窈窕身影出现。
那绝色的容颜没有丝毫的瑕疵,那纤细的身形飘然绝尘,绯红的宫锦钿花彩蝶锦衣上衫,配着同色的绯红百摺罗裙,外面罩着一层嫣红的薄丝蚕锦细纹罗纱,那领口处和腰带上,绣着几粒晶莹的北海珍珠,雪白的珠子一粒粒点缀在大红的锦缎上,显得很是惊艳。更衬得那女子娇美无双。
慕容复细细瞧来,竟觉得那女子有几分熟悉。一旁的叶孤城拽拽慕容复的衣角,慕容复望着他,两人的眼中生出同感来。
“你也觉得她像一个人,是吧!”
“是,语嫣(王语嫣)!”
对,这女子似王语嫣。不,该说王语嫣似这女子一般,比似李青萝起来,更似这女子。
“一别经年,小师妹倒是没变,反而越来越漂亮了。”
“师姐也如初见。”
熟悉的两人只是客套着,昔日的情分淡却了许多。忆往昔,逍遥三仙快乐无比。天山童姥与李沧海共同抚琴,李秋水水袖长舞,三人感情无比亲昵。不过一个淡淡身影走来,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格局便被打破了。
李沧海望着天山童姥,那样曾经亲如姐妹的师姐如今眼中尽是陌生,覆水难收,李沧海不过希望曾经的美好能够留在各自的记忆中。李沧海离开了一个人,也辜负了一个人。所以现在的她想弥补许多。
“慕容家的小子,出来这许多日子,语嫣可是天天念叨。”
慕容复乍醒,恍然道:“你竟是……”
“师姐,你让慕容复受了伤这可不好。他本是替我来送礼的。”李沧海道。
天山童姥不解,问道:“何礼?”
“这神韶谱还有那可爱的小娃娃不就是我的礼物!”李沧海嫣然一笑,生生倾倒了众生。
“什么意思?”天山童姥越发不解。一旁的慕容复和叶孤城也很是疑惑。
“师姐不曾再想过逍遥派吗?”李沧海突然收敛了微笑,蹙着眉望着天山童姥。“逍遥派,人逍遥。可真的是否逍遥只有逍遥人知道。师姐当真不会再见掌门师兄,当真要与姐姐如此老死不相见见之如仇敌一般?”
叹息一声,往日逍遥灰飞烟灭,爱恨情仇如走马灯一般忽忽而过。但一辈子的痛不是说放就可以放下的,只有眼不见心不烦。
“师姐,放下吧!”李沧海一脸淡然。
天山童姥不愿继续这个话题,索性叉开。“这神韶谱是怎么回事?”
李沧海心中叹息,她知这件事不容易,所以只有顺着天山童姥的问话走下去。
“那日,我游历四方,忽然间看见一闪烁之物,展图而望却只有‘神韶谱’二字。但在神韶谱完全展开的时候,图谱却发生了巨变,竟然放出了七彩华光,渺渺音乐浩然震天,而后遥遥传送四方。天出意象,彩虹桥起,天籁之音缭绕天际。当时的震撼我无以言语。只是后来再展卷却无所出。我不明所以,研究了许久却不得其法。于是将此物丢给了苏星河,哪知他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又被他的徒儿康广陵给偷了去。只是这康广陵太过不慎,竟着了丁春秋大徒儿的道。只是江湖传言此物落在逍遥派之手,应是星宿派所为。我想,既然传言如此,不如就让他实至名归一次才好。”李沧海叙述平淡,只有在谈到神韶谱之时神色才稍稍飞扬。
“如此,你便将如此烫手的东西送往我这儿来了。”
“师姐,世上之物,有能力者得之。徒有私欲而无能力者,得之也是祸。师姐,如何,敢收沧海这份大礼吗?”
“哈哈哈……”天山童姥大笑,狂言道:“如何不敢!”
李沧海终于找到昔日相处之感,也大笑起来。“师姐,还是原来的那个师姐呀!”
“那这小娃儿呢?”
“机缘而至,真是想都想不到。这神韶谱辗转到了这两个娃娃这儿,那丁春秋的徒儿却也是个聪明的,知道暗取,可技不如人。我也怕麻烦索性送他重新轮回,也算给康广陵抵命了。若是那小子思些进取多些情谊,我也不致如此了。”李沧海生在逍遥派经过人生起伏虽保留着善性却也不是那一般人物,该出手时绝对不会犹豫。
慕容复闻言,倒是对阿碧有所交代了。
“师妹,也还是原来那个小师妹呀!”
两人相视而笑。
“逍遥派承袭百年,却没有一个后辈可以担当掌门之职,真是可叹。”话题一转,李沧海甚是感慨。
想起苏星河、丁春秋,再回望灵鹫宫中所有,天山童姥也无言。
李沧海望着默默无语的天山童姥,嘴角一扯,淡笑道:“师姐不必太过黯然。索性,我已找到那合适之人。若有一日能与掌门师兄所选之人对上,我想他亦可脱颖而出。“
“师妹倒是自信,难道师妹所说之人选就是这个娃儿。”天山童姥指着叶孤城问道。
“自然是他。”
“我却看不出他有何出奇之处。”
“他骨骼清奇是练武之才,身小却知道保护他想保护之人便是有情有义,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可见沉稳,破棋局抚人心可见聪慧无比。叶孤城不过三岁孩童,已能如此。未来,难道不值得期待吗?”李沧海说得眼中放光,似兴奋无比。
“如此之人,师妹怎使得予我?!”天山童姥微微眯起双眼。
“人之所求各有不同,掌门之职乃是一派,父母之职乃是子女。我已得所求。人心不可贪,况我知天命,才晓安为乐。”
天山童姥骤然收起所有的猜测和好奇,问道:“师妹如何说这样的话。”
那李沧海并不答话,只是走近叶孤城的身边,缓缓开口道:“你盘膝而坐吧!”
慕容复大喜,让叶孤城坐下,自己退到一侧。见李沧海施手,不过须臾之刻,那叶孤城的呼吸便渐渐平稳了下来。
“孤城,孤城,你觉得如何?”慕容复关切地跪在地上凑近了急切地问着。
叶孤城给了慕容复一个轻松的微笑,说:“已经好多了。”
慕容复这才放下心来,想到了什么,正色地对着李沧海,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