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四哥小时候很像，也是个话痨。太子曾说，我长得四分像皇阿玛，两分像额娘，倒还有四分像四哥。为了这些和四哥一样的地方，我曾兴奋得几夜睡不好。我的四哥，皇阿玛越来越器重的儿子，倍受皇阿奶夸赞的孙儿，原来我和他是这样的相像。是的，我崇拜他。在我的眼中，他越来越冷静地无懈可击的。他说的话，不管是太子是兄弟们，还是官员，都不会或是不敢不听。甚至，有时候皇阿玛也会听从他的意见。他总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到完美，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八哥说，四哥是一个对人严、对己亦严的人，这样的人注定是让人怕、让人敬的。我知道皇阿玛并不像喜欢我和十三哥那样喜欢四哥，更多的时候，他是拿四哥当一个最尽忠、最认真负责的臣子。但在我眼中，四哥仍旧是爱新觉罗家族中最值得我敬仰和亲近的人。
我一直以为兄弟之中，四哥最疼我，毕竟我是他血缘上最亲的弟弟，是唯一的、嫡亲的弟弟；我以为四哥会一直是‘宝哥哥’，会替我隐瞒小宝的存在，会替我喝退该死的、欺压我的奴才们；我以为四哥会陪我打雪仗，会听我啰啰嗦嗦地讲宫里发生的事，然后一脸包容地看着我；我以为四哥会亲自教我骑射，会在我被先生责罚时，站出来替我承担过错……或许在我小的时候四哥是真的这样做的，也是真心地疼我。但这一切，在十三哥被皇阿玛指定由四哥教授算学开始，就都变了。四哥开始越来越喜欢十三哥，他总是会用很心疼、很怜惜的眼神看着十三哥，会包容地看着他撒娇；会在兄弟们欺负他的时候，不怕得罪所有的兄弟而站出来、为他做凶巴巴的坏人；会在他算不出来算学的答案时，偷偷地提醒他，要知道四哥的个性是最不齿这种见不得光的作弊的行为的。四哥甚至开始越来越多地将十三哥挂在嘴边。八哥说，在四哥眼里，唯有十三哥才是他最值得疼的弟弟。九哥说，四哥从来都只喜欢十三哥一个，对我好，不过只是讨额娘的欢心。我一直不信，因为四哥不喜欢额娘，他是不会刻意去讨好额娘的。我也一直认为，四哥对十三哥好，不过是因为敏妃娘娘和四哥的皇额娘要好，不过是因为他同情总是被兄弟们欺负的十三哥，不过是因为皇阿玛把十三哥托付给四哥照看。但敏妃娘娘殁了的当天，从四哥嘴里亲口说出来的话，彻底击碎了我自欺欺人的幻想。在那片梅花林里，四哥亲自赶来安慰十三哥。他说，胤祥，四哥只喜欢你一个。在长春宫里，他说，胤祥，以后但凡四哥有的，只要你要，四哥都会给你。他说，胤祥，四哥以后会保护你、照顾你、疼爱你。他说……我想，如果他这样对我说，我一定会很感动很感动，从此对他死心塌地。但听到这样发自肺腑的话的人，不是躲在假山外面、特意替四哥到处寻找十三哥的我，而是在假山洞里偎依在四哥怀里哭泣的十三哥。
那一刻我才信了八哥、九哥的话，四哥从来都只喜欢十三哥一个。他从来没有这样带着心疼而又宠溺的表情、主动将我揽在怀里，从来没有在我哭泣的时候，亲手为我擦掉眼泪，告诉我要坚强。更多的时候，四哥总是板着脸，训斥我无法无天、不守规矩；总是在我被先生责罚时，皱着眉头不满地看着我；总是在我和十三哥打架的时候，不分青红皂白地凶我。小时候的那个‘宝哥哥’成了十三哥一个人的好哥哥，他的温柔也再不是我可以插足、可以分享的。于是我选择了追随八哥，他就像以前的宝哥哥那样宠爱我、保护我，答应我所有的要求，帮我得到所有我看上的东西。他还在皇阿玛面前为我不遗余力地说情，在上书房为我接受先生的责罚……我不知道八哥对我好，是真心喜欢我还是为了气四哥？但我还是愿意跟八哥在一起。因为我想要引起四哥的注意，我想要看到四哥为了我投向八哥而生气。如果他会不高兴，那只能说明他是在乎我的。但是，没有，从来没有，四哥还是一如既往地把他的温柔与宠溺给十三哥，而把冷冰冰的训斥和不满的眼神留给我。
我成了八爷党的人，而四哥一如既往地愚忠于太子，我和四哥开始越走越远。我不知道怎样做才能够回到四哥陪着我照顾小宝，听我喊他‘宝哥哥’的日子。我只知道，我很难过：在看见四哥摸着十三哥的头、任由他缠着自己无理取闹地撒娇时，我很难过，为什么他总是看不到旁边还有一个亲弟弟，也很渴望他能够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在看到四哥和额娘拌嘴时，我很难过，为什么他总是要和我们作对，总是不愿意看到我们高兴？在替八哥出谋策划，帮助八哥陷害太子、破坏四哥和十三哥的计划时，我很难过，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并不愿意和四哥为敌，但我已经无法回头。八哥对我很好，我的心是肉长的，也会感动，自然也会将他的好铭记在心，我，绝不能辜负了八哥。
我大婚了，福晋是刑部侍郎罗察的女儿，完颜曦。但，她不是我喜欢的女子。我喜欢的那个她，总是会直勾勾地看人，毫不扭捏。她总是会唱很多好听的歌曲，会说很多我闻所未闻的笑话，她是小佟贵妃跟前最得力的宫女，她是尚书马尔汉的女儿。她……也是后来的十三哥的嫡福晋。她就是兆佳羽宁。我知道，是四哥一手撮合的她和十三哥。我的人不只一次，听见四哥在羽宁面前，大肆地夸赞十三哥。我知道羽宁很崇拜四哥，一定是在四哥的策划下，她和十三哥才可以相识、相知、相爱。而四哥也在一次，皇阿玛夸他巡视永定河时差事办得好的机会，帮助十三哥，求皇阿玛将羽宁指给了十三哥。皇阿玛一向很宠爱十三哥，他自然也就成全了这对四哥口中的‘神仙眷侣’。而我，也只能接受额娘的安排，求皇阿玛将完颜曦指给了我。不能娶到心爱的人，娶谁又有什么区别呢？是四哥，我最亲的四哥，将我最心爱的人推进了十三哥的怀抱。明明是我先认识的羽宁，明明是我先爱上的她，我想，如果不是因为四哥的有心撮合，羽宁她一定会爱上我。我自信并不比十三哥差。从小到大，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羽宁，竟然成了第一个我‘得不到的心爱’，而这个第一个‘得不到’就是那个例外的、不会永远宠爱我的四哥造成的。说不怨恨四哥，是不可能的。但我对他还抱着一丝的希望，他，或许并不知道我认识羽宁很多年了，他也许不是有意。
索额图被捕的那段时间，八哥告诉了我，他安插在四哥府里的细作回报给他的四哥和十三哥的计划：他们想要将能够打击八爷党内主要骨干的证据放在苏婉仪那里，等到皇阿玛发现，既可以打击八哥又可以陷害苏婉仪。苏婉仪和以前的启祥宫的小顺子，都是八哥的人。我不知道八哥是怎么收买的他们，我只知道，八哥从来都有这个本事——让别人对他死心塌地地，追随。四哥他们甚至还想陷害宜妃娘娘，那个他们嘴里的圣眷正隆的娘娘，我们都猜定是九哥的额娘——宜妃娘娘，而在她那里也的确收藏着很多九哥收买朝中官员时，彼此来往的书信。我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额娘，我不想九哥的额娘被打入冷宫，我只是希望一直很有手段的额娘能够帮帮宜妃娘娘。但我没有想到，在额娘和宜妃娘娘联手合作后，小佟贵妃会被莫名地陷害。她被打入冷宫，她被降为和嫔，她被软禁，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几乎将我打蒙了。我知道，四哥一定开始讨厌我了，我一向很清楚四哥对佟氏姐妹的感情，是我害了无辜的小佟贵妃。
那天，本该被四哥的人藏在苏婉仪那里的证据，我们的人事先怎么找都找不到。到了夜里，浣衣局的宫女美香突然来了。以后发生的事，让八哥恨死了四哥。四哥的人竟然怂恿美香大胆闯入乾清宫，而且还带来了‘证据’。美香因为‘后宫干政和惊扰圣驾’等罪名被惠妃娘娘当场杖毙了。美香是八哥的额娘——良妃娘娘唯一的妹妹。得知美香惨死的消息后，良妃娘娘当即就昏倒了。我们都知道这是四哥在报复我们，在为小佟贵妃的无辜受害而报复我们。可是他太狠了，竟然对一个可怜的、浣衣局里辛苦当差的宫女下手，竟然就这样狠狠地刺激了柔弱的良妃娘娘。这样一个会利用无辜的人的鲜血和眼泪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的四哥，击碎了我对他全部的希望。在这一次的事情里，太子因为和佟贵妃‘有暧昧’而使皇阿玛对他起了疑心；八哥在刑部审理宰白鸭事件，结果因为牵涉到自己人，不得不停手而被皇阿玛责罚，八哥的人也有不少被皇阿玛斩首示众，良妃娘娘更是因为妹妹的惨死而一病不起；宜妃娘娘也因此而几日惶恐不安……唯有四哥，唯有他成了最大的赢家，除了佟贵妃被打入冷宫外，他没有损失任何东西。九哥说，四哥从来都是一个城府颇深的厉害人物。今天我终于信了。
我知道八哥一定彻底地恨死四哥了，他使得八爷党的诸多骨干被斩，他使得九哥放在宜妃娘娘那里的、将来用来要挟官员的书信不得不全部毁掉，他使得无辜的美香被杖毙、使得一直很本分守己的良妃娘娘伤心欲绝，他使得我们陷害太子的计划不得不暂停。我想，八哥和四哥已经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关系亲密到恨不得住在一起的地步了，他们已经是政治上不共戴天的仇人。而我，作为八爷党的中流砥柱，我和四哥，也再不是可以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的好兄弟了。我们将会开始彼此提防，甚至彼此陷害。
康熙四十三年的秋天，我做了一件蠢事。在得知四哥要带弘晖去别院骑马后，我吩咐小六和李管事，在我大婚时送给四哥的汗血宝马的马鞍上，扎进一根长长的钢钉。当人坐上去时，钢钉就会被压进马背，马儿吃痛就会把四哥甩下马。我并不是想害死四哥，我只是想使他受伤。这样他就可以卧病在家，就可以不出面来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