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您受了凉,他先进去洗了,水的热气不是能让屋子里暖和些么?〃
我一愣,顿悟何以十三只在冬季有此怪异之举,阿猫低着头,〃主子,奴才跟着爷这么些年,也没见着爷对何人何事这么的上心。您嫁过来,爷虽是高兴,只怕心里还有些不得劲儿,此处粗陋简朴,爷只怕您受了委屈。。。。。。他又何尝受过这些个?不过是尽着心攒着力的待您,偏还不叫您知道!也不知爷心里想着什么。。。。。。〃
我挥挥手让他去了。独自立在廊下,门前那一对通明灯笼兀自飘飘摇摇,悠起一圈圈晕轮,在漆黑的夜里一团暖亮颤抖着散逸开来。心里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挠了一下,痕痒般地疼。他的骄傲,他的自负,他的自惭,与我如出一辙。他同样不屑一个仓促的结局。
我站了许久,直至浑身透凉。
风渐渐地止了,灯笼恒稳的光亮,取代了夜色,小院彻底地明灿起来。
若似月轮终皎洁
十三半靠在榻上,捧着本《太平广记》津津有味翻阅着。
〃咳!〃我的确是下意识地。
他微一抬眼皮:〃才瞧见书上说萼绿华女仙姿色齐整,正想着是怎生个形容娟好,你便来扰人了!〃
我笑问:〃你这可算得书中自有颜如玉么?〃他白我一眼,不言。我在榻上坐下,抽去他手中的书,〃要不要听一个故事?〃
他微愣间,我快速道:〃盈盈辞去日月教主之位,令狐少侠辞去衡山掌门之位,二人在江南某处买下一座宅院定居,退隐江湖。〃
他目光闪烁:〃不是笑傲么?依他二人的性子,不是该当览尽天下美景么?怎会自囚居于一处?〃
我微微一笑:〃他们并未游历大江南北。你可知道?江湖不在脚下,不在眼底,而在心中。若两心相知,相惜,那么黄沙漠北是江湖,烟雨江南亦是江湖,心在何处,江湖便在何处。〃
他轻叹一声:〃采薇,我原以为永远听不到。羊房夹道此处宅子与江南丝毫不能比!况且我。。。。。。你,你可有勉强?〃
我柔声道:〃没有。你知道么?从前我在宫里虽是衣食无忧,冬有地龙夏有冰盆,却时常担惊受怕,常常害怕自己一夜醒转,莫名卷入风波累人累己。那一份心苦焦累,令人不堪重负。我就常常只想逃得远远的,避开那些人与事。而此处,虽无奢华闲逸的养尊处优,却有别样的宁静安稳。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人,待我常怀宽宏之心,接纳我的过去,善待我的现在与将来。这里没有地龙,却有浴霸。肯周全到沐浴此等小事之人,我想,他一定愿意替我挡住可索人性命的明枪暗箭。是足可一〃靠〃的靠山!可以伴我江湖踏于足下,笑览清景的良人!〃
他唇边漾出几丝和悦,伸出双臂缓缓环住我,有那么一刻,两个人就静静地保持着这个温暖的姿势。〃你尽会言之凿凿!嗯?浴霸是何意?〃
我失笑:〃就是抢占浴房的霸王,能给人温暖的浴霸!〃
他低低笑了起来,恶作剧般轻轻咬上我的耳垂,〃赞人尚不忘损人?嗯?〃我偏了偏头,躲避他恶意的追逐啃咬,却自背脊处升腾起难以言喻的酥麻。
他双臂收紧,牢牢桎梏住我,温柔地吻过浴后留香而湿漉的发丝,明净的额,舌尖轻轻描画着唇线,牵引出一片温热缠绵,我心跳渐渐急促起来。他舌尖抵开我紧闭的唇齿,带着草药清苦的温软优游纠缠着我的,那般熟悉的陌生,如此陌生的熟悉,又是那般缠绵。
吻一路蜿蜒向下,我合上眼睛,他辗转柔吮,步调缓慢,脖颈,锁骨,一股麻痒汇聚成一条热烫的溪流淌过全身。胸前一凉,我微惊自迷失中清醒,本能地双手遮掩住春色,他轻吮我的指尖,若有一道电流滑过,我身子一震,撤开了手,他滚烫的掌心移至我胸前,低低喃语:〃还要我等多久?再一个十年?〃
他倚前,深深看我,目光情丝迷离:〃若不惧后果,你,尽管拒绝好了!〃
他火热烫人的手指顺延柔软的曲线而移动,轻扼在喉间,柔滑刮过腿侧,抚弄于背部,百般爱怜,莹白肌肤因了热力四溢的爱抚散出桃红光芒,他渐渐喘息粗重:〃这些伤痕,证明着什么?为我,是不是?〃
我紧咬着唇,不语。他轻佻而笑,〃说!〃我低声:〃都淡了!〃他倏地俯首攫住我的唇,含糊的言语散逸:〃它们,刻在我心里。。。。。。很深。。。。。。很痛。。。。。。〃
我看见他眸中隐有波光泛动,一股奇异的痛楚紧紧攫占我的心房,几乎让我窒息。我环上他的脖子,温情回吻着他,似乎这样才不那么痛。这次他的吻很炽热,灼烧着我们彼此的心魂,心在颤悸中渐渐地融化,两具身子的紧贴,燃起了身体中战栗火焰。他坚硬滚烫地抵着我,眼神痴恋狂乱:〃你,可有半分不情愿?〃我低低喘息:〃让你久等,便是等此刻的心甘情愿!〃
他在我耳边低声恶毒诅咒:〃我,会让你知道久等的后果!〃
温柔不再,激烈上演;温存替换,狂乱登场。
他情炽的汗颗颗滴落,跌碎在我肌肤每一处,模糊了我所有意识,只有,痛纠缠着热。他声音粗噶:〃我欠你的,今日全部给你!你欠我的,今日悉数还给我!〃
他汲汲索取,恣意无度。〃采薇,我满意你,给的结局。〃。。。。。。
而我,显然不满意。久侯的后果的确严重。想起一个笑话,同时得到一个教训,世上适合储存的只有银子。
小小的院落,他们几乎是奔走相告,〃爷在福晋屋里过夜了!〃我实在是不能接受这种尴尬的状况,何以古人貌似封建,却口无遮拦呢?我被折腾得腰酸背痛了好几日,偏又好强,强撑着下厨做饭,一不小心受了风,竟病倒了,更是叫他们瞧了笑话去。
我满心忿忿瞪着肇事者,他却给我扮无辜:〃小样儿!身子虚成这样,尚不如我这药罐子。赶明儿叫太医给你也瞧瞧。〃
话虽如此,发热的那几日,他衣不解带,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照料我。常常在焦渴烦燥时,便有一盏温热的茶水递至唇边,贴身的衣裳也总是干爽宜人的。偶尔的清醒,总是会对上那一双澄净澈亮的眸子,蕴着醇如酒的情真关切,〃我在呢,要什么只管言声儿!〃是令人心安的温暖。
待我好全了,他却胡子拉渣憔悴不堪,轻抚着能刺痛我的胡茬:〃哟!爷,您难得难看几回,回回都被我撞见了!〃
他狠咬一口在我手背:〃你就是折磨我的妖精。金刚怒目,菩萨低眉,都制不服你的妖孽。多咱被你折腾死才算完!〃
我嘶溜嘶溜吸着凉气,他便又讥笑我:〃你病,你不憔悴?我那是为防着人说咱俩不般配,刻意难看了陪衬你。〃
我笑倒:〃得,得,得!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让您是爷呢?〃十分乐意见他耍嘴皮儿的无赖样。
他摩挲着自己留下的齿痕:〃给你留一教训,立立规矩,下回再敢这么病得昏天黑地吓唬人,看我轻饶得了你?〃
我不知调侃谁:〃哼!原本轻饶了我就没有这场病。〃
他欲笑不笑,却有刻意压抑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方才不曾留意,此刻方见柳绿握着帕子垂首闷笑不止。我大窘,只掩被遮面欲掩饰过去。偏依阳个小魔头不知哪儿听了来,缠着十三舞着花拳绣腿就是一顿臭揍:〃让你不轻饶!让你不轻饶!嬷嬷说妈妈都病糊涂了!〃
十三惊骇苦笑,我叹气:〃该立规矩的是她,新年过了,咱们教她识字读书罢!〃
眨眼间,康熙五十六年款款而来。大年夜,我们涮上了蒙古新鲜羔羊肉,十阿哥悄悄托人送了来,我颇感其情,却不禁有几分惊疑,他们原本不是历史上的死对头么?
隐晦问了十三,他自嘲一笑:〃原先只一心对太子,虽知八哥他们也有心,倒没扯下脸面。来不及敌对也好,手足争斗,即便胜了,心中亦难逃不安!如此这般,尚留有几分兄弟之情未尝不是好事。〃
宴后,却又有礼到。烟花,守卫说是十四差人送来,尚有三字相赠:补贺礼。
我莞尔:〃您这十四弟可真够抠门儿的,欠下这许多年的贺礼,如今只拿些个烟花来顶数儿!〃心中其实满意之极,十四实在有心,依阳两岁多,尚未见过烟火花灯。。。。。。
十三面色微沉,睨然而笑:〃我这些兄弟倒似与你更亲厚些,不是为我。〃
我还以睨视:〃酸!赶紧的,放来给你闺女瞧瞧。〃
烟花在墙根下一溜儿排开,阿猫取了火折子,逐个点燃。
伴着一声脆响,次第绽放的烟花,如朵朵美丽的奇迹,点缀锦绣了苍凉的夜空。雪静谧无声缓缓飘落,烟花活色生香将深紫、孔雀蓝、绚丽金、橘子红映染了洁白。雪片于是如彩蝶般五光十色纷舞,摇落满天流光溢彩,灿若锦绣。
我轻轻赞叹:〃繁华似锦不过如此罢!〃瞧向十三,他一派怡然艳羡,软暖手掌伸过来握住我的,依在他怀中的依阳小嘴惊讶成O型,一瞬不瞬瞪视着眼前绝景。
我凝视着这场偶遇的烟花雪,心中若有感慨,曾经比烟花寂寞,曾经若烟花绚烂,曾经如烟花短暂。今天,是否不仅仅是风花雪月?
霜风彻骨寒凉,我们伫立良久,直至光彩尽褪,黑暗冷寂。
淡极始知花更艳
为了减轻沙砾碾磨蚌肉的痛苦,河蚌们只能选择用泪水层层包裹沙砾,养成一颗颗光洁剔透的珍珠。它们对于苦痛的坚守成就了自己的生命价值。
于人生而言,取舍、愧负、爱恨、恩仇,诸如此类的种种苦痛亦如骤然入侵的砂砾,碾磨着心灵直至它血肉模糊,甚至荒芜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