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第7卷 朝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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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7卷 朝天子-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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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心思?范闲虽然心知肚明,但今日听陈萍萍亲口承认,仍然感到震惊难抑,嘴里发干,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想到陛下能够活着从大东山上走下来。”陈萍萍低着头说道:“当日在渭州收到陛下的传书,我便有些感叹,要一个人死,怎么就这么难呢?陛下谋划的东山之局,终究也只露了半张侧脸给我看,不止将几位大宗师算入局中。甚至也险些让我也落入局中。”

  “当然。我没有像长公主一样急匆匆地跳下去。”陈萍萍咳了两声,说道:“或许一开始地时候,我就没有认为陛下会如此轻易地死去。”

  范闲沙哑着声音说道:“既然没跳,也没有任何证据,陛下当然不会疑你。”

  “陛下是何许人也?他不曾查我,不代表未曾疑我。只是因为他相信我们地君臣情份。而且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我为什么要动那些心思。”陈萍萍微笑说道:“但最关键的是。他知道我没有几年好活了,为了周全我与他之间的君臣情份。为了还我当年拼死救他性命的恩义,他给我一个自然死去的机会。”

  “如果我老死了,病死了。不论他疑我还是我疑他,都会成为黄土下的旧事。我死后备享尊荣,陛下悲哀数日,放下心来,一切随风而去,岂不是最好地结局?”

  陈萍萍严肃说道:“必须承认,这是陛下对我的恩情。这是他为我挑选地最好归宿。所以两年前你让我放手,我便放手。等着自己老死的那一天。”

  “可眼下地问题是……”陈萍萍的笑容里多了两丝荒谬的意味,“出乎我和陛下地意料,我这破烂身子骨,竟然一直活到了今天,而且如果不出意外,似乎还能再活几年……我活的越久。陛下的心里便会越不舒服。总有一天,会当面来问我一些故事。而苦荷临终前,不就等着这件事情的发生

  说话至此,范闲已经无话可说。如果皇帝陛下真的察觉并且相信了陈萍萍的不臣之心,必然是庆国朝廷地一场天大动荡,而自己夹在二人之间,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陈萍萍死去,庆国内乱必至。苦荷临终前的眼光竟是如此深远毒辣。于纷繁天下事中,准确地抓住了庆国日后唯一的裂痕,实在厉害。

  他知道陈萍萍说地是对的。皇帝对陈萍萍留足了恩义,如果陈萍萍自然死亡,陛下既不会有任何负疚之感,也自然不再去理东山事中,陈萍萍曾经动过的心思,真可谓是皆大欢喜。

  然而陈萍萍却健康地活了下来。范闲或者是皇帝,总不可能温言细语地劝说这位为庆国朝廷付出一生的院长大人,早些死吧,死吧,你死了庆国就太平了……

  “我似乎是一个早就应该死的人。”陈萍萍抿了抿发干地嘴唇,幽幽说道:“只是死到临头,我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怕死。”

  身为监察院的创始人,无数人闻之丧胆地陈萍萍,居然也会坦承怕死,如果让外人听见了,只怕会大感意外。但范闲只是安静地听着,他是死过一次的人,当然知道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是一个怎样难以忍受地过程。

  数十年前,大陆激荡,北有肖恩,南有陈萍萍,双雄并称。可即便是这样两位黑暗世界最厉害的人物,在面临着死亡地时候,依然显得那样弱小。

  肖恩死的时候,范闲在一旁相送。此时他看着轮椅上瘦瘦的老头儿,黯然想着,不论将来时局如何发展,只希望陈萍萍临终的时候,自己能在这无子无女的孤苦老人身边,送他一程。

  “陛下不会如苦荷所愿那般孤戾。”范闲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情,笑着说道:“陛下地性情改变了极多,即便曾经疑你,但这两年已经证明了你无心其余,他不会如何。”

  陈萍萍也笑了起来,拍了拍范闲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说道:“陛下对我已经仁至义尽,我没有什么好担忧的,就算我能再活几年又如何?总不可能活到陛下地后面去。”

  得了这句话,范闲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一些,忽然间心头一动,自脚边的黑暗中采了一朵于冬风里坚韧开放的小黄花儿,细细地压进了陈萍萍鬓角的白发中。

  陈萍萍呵呵一笑。

  范闲告辞而去。直到谈话结束,陈萍萍都没有说,他为什么会对陛下生出不臣之心,范闲也没有问,因为他知道这一切的原因,却不知道一切分明之后,自己应该怎么办。

  老仆人行了出来,推着陈萍萍在园子里逛着,许久之后,陈萍萍忽然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苦荷活了太久,知道太多事,才会定下此策,好在如范闲所言,陛下应该会抑着性子,等着我老死,只是……”他转而皱眉说道:“你说,范闲这孩子抱着我的尸体大哭时,会不会怪我骗他,利用他?”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皇帝陛下都会对陈萍萍的死亡保持充分的耐心。范闲一面这般想着,一面迎着夜里的寒风向陈园外行去,解决了心头的一个大问题,他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便在此时,陈园歌女的歌声从夜风里传了出来,分外凄清,却又持续拔高而不堕,十分倔犟执着,像极了先前范闲采摘的那朵小黄花,又像极了这园子里住的那位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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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刺骨的寒风之中,范闲忍不住跺起脚来。十一月的天气,这个时辰太阳根本不可能出头,严寒的味道顺着他脚下的皮靴往里渗去,把他的脚冻的有些麻了。

  范闲很不理解,冬天太阳出来的晚,上朝的时间为什么不能往后挪一挪。只不过这是袭自大魏的千年礼制规矩,即便他如今权势薰天,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他看着四周的一片黑暗之中,是时亮时隐的一些红灯笼,心想果然很有鬼片的感觉。

  今天是大朝会的日子,依着朝廷惯例,文武百官们半夜的时候便从暖暖的床上爬了起来,来到宫门前守着。与范闲一道上演鬼片的有很多人,胡大学士此时也在他的身边跺着脚,完全没有朝中第一文臣的尊严模样。

  “陛下恩旨让您坐轿入宫,何苦在这儿陪我站着?”范闲抱着暖炉,呵着白气,压低声音对胡大学士说着闲话。如今舒芜老学士已经完成了传帮带的任务,光荣归老,门下中书内自然以胡大学士为首,大学士虽然身体健康,但陛下想着他年纪也有些大了,所以准他乘轿入宫。

  胡大学士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微笑说道:“你在这儿站着,没人敢上来陪你说话,难道不欢迎我?”

  范闲一愣,旋即苦笑起来,梧州岳丈在朝中的文官势力被皇上打散了,监察院这些年又一直在狠抓吏治,朝中官员虽然敬畏自己,见着自己面便恭谨请安,但却没有几个敢站在自己身旁的。

  正这般想着,一个红红的灯笼打由黑暗里浮出来。都察院左都御史,门下中书行走贺宗纬贺大人,在仆人的引领下,来到二人面前,面色平静地低身行礼,红红的灯光照耀在这位年轻大臣的脸上,照出了几分诚恳与和顺。

  然而范闲的眼睛却眯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两院间的渠

  宗纬是何许人也,想必看官们已然心知肚明,他与范事旧怨,虽然已经极为遥远,但以范闲极为记仇的性格,又怎能不将此人的姓名深深烙印在心头。

  “见过大学士。”

  “见过小公爷。”

  贺宗纬不卑不亢,极为稳重地低身行礼。胡大学士呵呵笑着说了几句闲话,虚抬双臂,示意他不用多礼。而范闲却只是在一旁平静地看着这位年轻大臣,脑中不知闪过了多少画面。

  庆历七年初,军方在山谷内狙杀范闲,给了皇帝陛下一个为朝廷换新血的机会,当日入宫有七位年轻官员,被民间称为七君子。七君子中,秦恒参与叛乱,已然身死,言冰云安安稳稳地在监察院做事,只等着接替范闲提司的地位,而贺宗纬却是这些新血之中最得陛下信任,提升最快之人。

  京都平叛事后,范闲大皇子叶重三人自是首功,问题在于这三人已然是权贵之中的顶尖人物,陛下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然而贺宗纬却因为此事,大受陛下青眼相待,连升三级,如火箭一般地进入了朝廷的政治中枢。这种晋升速度,实为异数,或许也只有初入京都后的范闲可以压过他一头。

  而不止范闲清楚,贺宗纬自己清楚,其实朝野上下都明白,此人的越级提升,陛下的信任放权,只是陛下为了平衡范闲自然而然生成的权势。这倒不是皇帝对范闲有何疑忌,只是像范闲这样的权臣,如果没有人在朝中制衡一二,总是会有些问题。

  贺宗纬虽然进了门下中书,却依然兼着都察院的左都御史,禀持圣意。都察院权势大涨,对监察院的权力形成了极大的压迫。这两年来,监察院和都察院之间不知打了多少官司。双方之间地情势极为紧张,也忙坏了以宋世仁和陈伯常为首的八处执律司。

  执律司是范闲一时兴起新设的监察院衙门,为地就是对付都察院这一干子最能耍嘴皮子的御史。

  由此可知。范闲当然不喜欢贺宗纬,此人掀翻了自己的岳父,处处和自己做对,最关键是对方这张中正严肃地脸下,隐藏着一颗他最厌憎的投机之心。

  “三姓家奴”这个名称是自范府书房传出去的,都察院的大门是被范闲踹坏的。所有人都知道小范大人最瞧不起贺宗纬。

  但每每在朝会之上,或是衙堂之上相遇,贺宗纬依然对范闲保持着绝对的尊敬。就像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就像二人还是当年在一石居上初相逢时地感觉。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只要对方暂时没有碰触自己的底线,范闲自然也不会对他如何刻薄羞辱。然而也正是贺宗纬的这种笑面人地态度,让他的心头有些暗自警惕,这样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宵小之辈。不可能让他吃明面上的亏,但暗底下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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