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空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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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空留香- 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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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宗有些乐不思蜀,拉着上官婉儿坐于流杯池边卿卿我我,韦后毫无妒忌之色,避席而出,拉着长宁、安乐到别处玩耍。相王似是追忆似水年华,愣愣的坐在流杯池的下游,怔怔的望着随波逐流的酒杯。五王倒是兴致缺缺,与薛崇简结伴随意在广袤的园子里赏景聊天。
  敏盛装打扮本是随侍韦后,哪想韦后带着两个女儿“快活”去了,自己只能落单站在层层叠叠的琼楼玉宇中发呆。略略观察了一下各人的情况,她也打算避席休息,却感到如芒刺在背的森冷的视线,她转头迎过去,太平公主站在松树下冷笑着看着她。
  敏唇畔勾着一丝浅笑,拖着长长的纱裙丝帛走了过去,恭恭敬敬的施礼纳福。“奴婢给长公主请安,愿公主喜乐万福。”
  太平公主伸手虚扶。“尚仪不必多礼。”广袖垂地,她隐在袖中的素手紧紧攥住敏的手腕,朱红的蔻丹烙进敏白皙的肌肤里,血珠颗颗迸出,顺着手腕流进那长长的广袖之中。
  敏被她拉到眼前,状似亲昵的挨在一起。只听她冷冷的开口,声音如腊月寒风冰冷刺骨。“不要再接近崇简,不要在挑拨我们母子关系!否则本宫会让你的姐妹死无葬身之地。”
  敏似是听到可笑的事情,嘲讽的瞪着她。“公主这样说,对我太不公平了!即使我不去理会薛公子,他也会来找我的。公主不向薛公子下禁足令,反而来恐吓我!我真是冤枉!”
  太平公主斜睨着她,似要将她拆吞下腹,许久才紧咬牙根说道:“那你想怎样,才算公平?”
  敏别开头,看向遥遥的西方,神色恬淡。“我想知道究竟是谁毒害李逸父子?你若能给我答案,我答应你,我会彻底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不会让他再见我。”
  太平公主难以置信的瞪着她,没想到她竟会提这样的要求。蹙眉思量她言语的真实性,见她一脸沉静的望着西方,心中若有所悟,眼中的轻视不屑淡了几分。转念一想,当年情势复杂自不必说,何况事过境迁,还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李希敏自入宫廷一直与你在一起,他中毒你怎会不知?你都找不到下毒的人,本宫身处局外,又如何入手呢?”
  敏轻柔的一笑:“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身处局中,很多事情蒙了感情的困扰,让我不再理智。可公主置身事外,神思缜密,比我超然。何况公主曾经历过那段最复杂的阶段,一定能够揣度很多事情。”
  太平公主仍是将信将疑,越过敏的身影正是中宗和上官婉儿,她凛然一惊,低喝:“难道婉儿已经——你是为她寻找毒杀李逸的凶手?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了!”
  敏苦涩的笑道:“公主不必讶异,我不会无缘无故帮她的。只要公主答应我,我一定会信守承诺。”
  太平公主沉吟不语,缓缓点点头,松开了她的手腕,转身而去。她未走几步,倦极的道:“我会尽快查清,你也要遵守你的诺言。”她穿过重重的松树林,回到宴会之上。
  敏颓然松了口气,踉跄的退了一步,愣愣的出神。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扳着她的肩膀硬将她转了过来,她对上一双似要喷出火来的黑眸,不复以往的温文尔雅。抓着她肩膀的手不断的加力,似乎要将她的肩膀折断。
  薛崇简气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眼睛却愈加的明亮,直勾勾的盯着她疲倦挣扎却又倔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你死了那条心!即便母亲再三阻拦,即便你心里没有我,我也绝不会放手!你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找到你。”
  敏从未见他言语如此激烈,毫无往日谦谦君子随和的气质,仿佛一直困在笼中的野兽戾气丛生。她自知道是他下了“春宵一刻”,对他就已经心灰意冷,再无与他真心相交的心意。只是不明白他为何会害她,他们以前不是相谈甚欢的朋友吗?她引他为知己,更感恩他多番回护相救,更倾慕他谦和儒雅的君子之风。结果一切都是假象,都是他刻意接近她所制造的假象。她一直不明白,也不想去猜测,到了后来为了掩护李希敏,绝了李希敏的念头,也为对上官婉儿的承诺,她才将计就计,假意投入他的怀抱。一直到听到那首埋藏多年的曲子,她才恍然大悟,发现他竟是这样执拗绝然的人,他对她似有情似无意,到最后还是落在了那首黯然魂伤的曲子上。
  敏不想激怒他,无奈的摇摇头。“你这是何苦呢?那首曲子根本不是我所做,你找错人了,我不是你的知音!”
  薛崇简不管不顾的掐着她的肩膀,冷笑道:“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话,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是你,一直都是你,只是我不愿去相信,不愿意放任自己沉沦,而与你见面不相识。我认识你不比他们两人晚,现在他们都走了,你该是我的了。”
  敏瞪着他固执的眼,奋力挣开他,气道:“我不属于任何人!不属于他们,也不属于你!你只是喜欢上一个你想象中的人,一个懂得你心、会弹出应和你内心感受曲子的完美女子。可我不是,我不完美,在这个皇宫中我千疮百孔,我甚至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这一切都是百你所赐,你的‘春宵一刻’带给我‘为情所困’的‘情花’!你要我,我却已经是个不能动情的人!这样的我,你要来做什么?”
  薛崇简黯然神伤,却突然摇头上前,坚决的道:“无论什么样的你,我都要。即便是不能动情,即便是死了,我都不会放开你!”
  敏被他眼中尖锐的光刺到,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完全被他的执着所慑。她转身不敢再面对他,遥遥望到松树下肃然而立的太平公主,心底泛着冷意,却也下定了决心,转而冷静的面对他,轻声道:“你与天志既是熟识,你肯定知道我的底细。如今的局面,将来必定会掀起一场风暴,你有信心全身而退吗?即使你无心相争,可有人会为你争,你想看到她凄惨收场吗?”
  薛崇简浑身一震,愕然的瞪着池边昂立的女子,宛如九天下凡的仙子掌控着命局的一切。天志的话言犹在耳,兰若的警示依然惊心,可是她不想放手,不愿再让这个冲破他多年宿疾的女子飘然远去。可是他悲苦却坚强的母亲立于松树下,凄凄的望着他,仿佛回到十几年前,他立于窗外树下也是这样凄凄的望着她。
  敏看到他眼中的游移不定,知道她的身后太平公主遥遥相望,她几近于诱惑的说道:“我愿意帮助你,帮助你保护你最亲爱的人,远离所有的痛苦和伤害。我只求你放手让我远去,不要再执念。”
  月光慢慢洒下,铺洒在他雪白的长袍上,泛着晶莹闪亮纯净的光芒。他不能自抑的遥望着的松树下的母亲,十几年过去他都不曾这样长久而平静的看着他依旧美丽动人的母亲,幼时温馨满足的感觉充斥着心头,他不想再失去这种醉人的感觉。他转头看去,幽幽清水旁佳人在侧,恬静无瑕一如天上明月般妩媚动人,盈盈一水间照入他的心。他到底该怎么办?他该选择谁?
  月华皎洁、碧波荡漾、暗夜未央——

  命运

  月华如练,繁星点点,银色月光下的骊山仿若沉睡的骏马,一切静谧而安详。东西绣岭之间的石翁谷背光,一片黑暗。唯有横跨其上的一座石拱桥迎着月光,青苔遍地、露水晶莹。苔藓间三个红漆小篆字刻于桥上,正是“迎仙桥”。
  忽而四面八方涌来黑色的风暴,只听枯叶唰唰作响,凄厉的如泣如诉。瞬时骊山山脚被重重的黑色压住,密密麻麻的竟占满了人。所有人俱是黑衣,黑布蒙面,只是发髻上绑着一条赤色丝带,极为显眼。他们互不打量,齐齐看向那座孤独的石桥。方才还空无一人的石桥上卓然站立着两人,同样的黑衣、黑纱遮面,只是与他们不同的是腰间系着一跳赤色腰带,迎着山谷蹿升的气流飞舞着。
  桥上两人一高一矮,同时从背上解下一把剑,双双举向空中,月光洒在剑柄的龙形图腾上,龙头仰天长啸,剑鞘上的龙身绕剑而盘、扶摇直上。高个的黑衣人拔剑而立,青光一现,薄薄的剑身在月华下泛着猩红的光芒。
  山谷中的黑衣人浑身一震,不由自主的肃然而立,恭谨的望着石桥上的两人,却迟迟没有动作言语。
  明月当空、石桥独立,持剑人将出鞘的宝剑向下一指,光华流转间,似是血光突现。他低声吟道:“游子归来无定期,”身旁的人杖剑向天,低低和着:“夫妻两地话相思。”
  谷中的黑衣人终于有了反应,齐齐跪倒,向着石桥上的两人虔诚膜拜,动作整齐化一,分毫不差。他们仰视着宝剑,吟道:“夜夜梦中长相见,每每暗惊乌鸟啼。”
  石桥上的两人神色一松,暗暗吐了口气。高个人扭头盯着身旁人,见他点点头,才道:“谷中死士听令——”
  黑衣人齐齐应了声“在”,便肃然听令。
  “自今往后,双剑死士解散,不再受持剑人驱使。所有死士恢复原先身份,忘却护剑使命,不得暗自联合,不得泄露死士计划的任何事情。”
  简短的话语在山谷中回响,震谷之声似乎撼动了深锁在各人心间的枷锁。即使是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仍然惊愕的瞪着石桥上的两人,久久无语。
  只听桥上传来:“你们散去吧!”桥上的两人将剑背好,就要离去。
  “为什么?”谷中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所有人凛然一惊,不约而同的看向那鹤立鸡群的人。他站在一干跪倒的黑衣人中间,傲然仰头瞪视着高高在上的两人,如夜空星子般的眼睛熠熠生辉。“当日征召我们为女皇卖命,没有任何理由。今日让我们卸去这使命,依然没有任何理由。凭什么我们就该对你们言听计从?你们又凭什么掌控我们的性命?”
  高个子想要开口,却被身旁的人阻止,低沉清幽的声音响彻在黑暗的谷底。“当日你们成为死士,我无力阻止。你们因而失去的年华岁月,我已不能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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