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姑娘?”身后柔柔的声音唤回了她的心神。
敏猛地转身,看着临淄王妃王氏正关切的看着她,她强挤了个笑,冲王氏点点头,轻声道:“见过王妃。”
王氏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慕容姑娘,不必多礼。我只是看你一人站在池边,衣衫单薄,就过来问问你,要不要帮你拿件披风?”
敏心中感动,笑意扩散到眼中。“不用了。我一会儿就会屋里了。”眼角不经意扫到她身后有一个陌生面孔的丫头,微微一怔,细细的打量。
王氏瞥了一眼身后的丫头,柔声道:“这是我前几日买的一个丫头,叫冬儿。身世挺可怜的,我就收在身边了。她就在我身边,不会去打扰你们的。”
敏看着王氏,急道:“原来是这样,王妃心地善良,又体恤吓人,她跟了您,真是前世修的福了。”
王氏仍然柔柔的笑着,轻声道:“我不打扰慕容姑娘了。”说完,优雅的点点头,带着两个丫头娉娉婷婷的离去。
敏无力的苦笑一下,自己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在别人眼里却是别有用心的,这样谨小慎微的过日子太累了。长叹了口气,转身继续看着池面发呆。
冬儿紧随着王氏,却突然回头看向敏——
夜深了,后院里静的可怕。
敏大睁着眼睛看着帐顶,平常入夜就困,一躺就着,今天这是怎么了?吴名住在独立小院的另一头,现在不知道睡了没有,要不要跟他商量商量狄蓉的事情呢?可是,她去找他是不是有点与礼不合呢?他会怎么想自己呢?算了,反正自己光明正大,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好怕的?
敏坐起身子,刚要穿衣服,只觉得一阵冷风顺着脖子钻了进来,让她打了个寒战,耳边却听到细微的响动,立刻警觉起来,手摸到枕下的匕首,紧紧握在手中,静听着黑暗中的动静。
窗户似乎关上了,敏紧贴着床帐蓄势待发。只见床帐慢慢掀起,敏的匕首已出,精确的架在那人的脖子上,低喝:“什么人?”
那人却突然矮了一截,敏的匕首顺势下移,却听到那人低声却急切的道:“求慕容女官救救我的主人。”
敏一愣,匕首停在她脖颈前方三寸,问道:“你说什么?”
还没等那人说话,窗户处飞跃进一人,直奔床前,挡在那人身前,将敏周全的护在身后,长剑指着地上跪着的人。对着敏道:“没事吧?”
敏心中无限温暖,左手缠住他的胳膊,靠在他身上,摇摇头,道:“我没事,她没想伤我。点灯吧,我想看看她。”
吴名点点头,左手去拿床边的烛台,取出火种,点亮了蜡烛。而右手始终持剑指着她。
室内的光亮让敏一时适应不了,但她却迫不及待的看向床边跪着的人。是她?临淄王妃刚买的丫头?细细打量着她,却又觉得与白天不同,眼角眉梢竟有些妖媚,这跟一个人的神态好像,心中突然打着突,却还是平静的问:“你刚才说让我救你的主人,你的主人是谁?”
冬儿跪着,毫不畏惧颈间的长剑,急切的道:“兰若。”
敏的心坠了下去,本已有了准备,可是亲耳听见,心中却再无平静。心中猜测的事情终于变成了事实,手不经意的抚向胸口的玉佩。不知是手在颤抖,还是玉佩感应到了她另一个主人的危险,玉佩竟在胸口起伏。
该是去见她的时候了。
往事
转眼间,已是十一月二十日,天气一天寒似一天。洛阳皇宫内却仍然歌舞升平,穷奢极欲。
敏的寝室内,气氛诡异的可怕。
爽怡和淼站在榻前,却扭着头看着窗户,脸色极是难看。吴名直直的盯着敏,眼睛里透着火气,坚决而不留余地。
敏的胸口起伏着,瞪着吴名,轻声道:“你说过不管我要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的,言犹在耳,你就要食言了?”
吴名的眼底尽是担忧,但坚决不减,语气却柔和似水。“我是说过,但不包括看着你涉险,我不能冒险,不能冒着失去你的危险。”
敏的心抽痛着,眼眶热了起来,心中动摇,眼睑垂落,但瞬间抬起,直视着他,道:“她是你的亲人,你能见死不救吗?”
吴名袖中的手握了握,才道:“我不会见死不救。但,你的身体尚未痊愈,再者,这是上官的局,你不能去!”
敏气的支起身子,与他平视,道:“你的意思是,你一个人去,是吗?你不让我去涉险,你就认为我会让你去?我的身体已经好了,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要去一起去!”
淼实在忍不住了,扭头看着敏,急道:“你自己都说,这是上官婉儿布的局,她就是要引你去自投罗网,她要怎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你们去,只是死路一条!上次的教训,你还学不乖吗?”
敏滞了一下,苦涩的笑了起来。“你们认为我这次不去,她就会放过我了吗?现在女皇未死,她身在上阳宫,便能用兰若和紫叶做饵,等到女皇一死,她回到皇帝身边,到时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能下手的人就更多了。”
爽怡看着敏心痛,沿着榻边坐下,道:“我们走吧,现在就走,离开这里。”
敏摇摇头,道:“我们怎么走?帅土之滨,莫非王土,我们能逃到哪儿?何况,我们能抛下紫叶吗?李隆基冒死收留我们,我们一走,他脱不了干系,你们要害了他吗?我们不能这么自私,我们陷得太深了,牵扯的人和事太多了,不是我们想挥挥衣袖,就可以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
爽怡和淼的脸色白上加白,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吴名深深的看着敏,一手不经意的摸着身旁的长剑,另一手握着敏的手。
敏明白他的意思,笑的有些惨淡。“我知道我总是逼得你走投无路,最后只能顺着我。可是,我竟然有和上次同样的心境,我一定要见她一面,我一定要问清楚,我不能这样糊里糊涂的过日子。爽怡、猫儿,我知道我很自私,请你们一定要体谅我,我和她一定是许多世前的冤家,牵牵绊绊,纠缠不清。爽怡,天志不是说过,我虽有两劫,却能逢凶化吉的吗?我不会有事的,何况,我还有吴名。”
敏从领口拽出凤佩,温润通透的玉佩静静的躺在她的手心,她将它放在吴名的手上,吴名大惊,紧紧攥住她的手,死死瞪着她。敏笑了下,反手握着他的,轻声道:“玉佩的主人,含冤受屈的过了几十年,现在该是她恢复身份的时候了。我希望你去见见她,为你娘争取她应有的。虽然已经迟了,但是我相信你娘在九泉之下也会安息的。”
吴名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慢慢化成温暖,两人双手相握,眼神交会,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爽怡知道敏的心意已决,轻叹着:“既然如此,我们就要想好脱身之法,好让你们能全身而退。”
淼点点头,又歪着头冥思苦想的道:“是啊,我觉得积善坊不是我们久留之地,我们必须再找一个容身之所,可是哪里合适呢?”
爽怡和敏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白马寺。”
十一月二十四,夜深人静,明月如皦。
吴名和敏隐在树后,静观着上阳宫外的守卫动静。两人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蒙着面,背上都背着用黑布包住的长剑。吴名将敏圈在怀中,一则为她挡风,一则保护她的安全。
吴名观察了许久,才贴着敏的耳朵,轻声道:“你失踪时,我曾来过这里几次,守卫极为森严,可是今天,处处是漏洞,我想是上官故意的,这样外松内紧,必有后招。”
敏点点头,眼睛似要穿过宫墙去,突然幽幽的道:“你一定有全身而退的办法,对不对?吴名,如果,我是说如果,出了事,你一定要想办法出去,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出去。”
吴名的心颤了一下,猛地将她转了过来,盯着她的眼睛道:“你要这样想的话,我不会让你去的,我也不会去。我不能抛下你一个人。”
敏笑了起来,道:“我只是说‘如果’,并不一定会有事啊!何况,我们还有杀手锏呢?”敏看着他眼中的迟疑,突然抱住了他,贴着他耳边,道:“‘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虽然现在没有皦日,但我心亦如明月。”
吴名紧紧的抱着她,脸贴着她凉凉的脸颊,柔声道:“敏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我,我不会丢下你。”
敏窝在他项间,使劲的点点头,泪却流了下来,滴进他的脖子里。为什么她的心会这样的不安呢?难道真的会出事吗?
一片乌云缓缓飘过,遮住了月光。巡逻的卫兵擦身而过,一道黑影却正趁着空挡穿了过去,飞身遇过宫墙,卫兵却丝毫不觉。
吴名紧紧抱着敏,几个起落,便已进了仙居殿。上阳宫内的守卫少得可怜,连值夜的宫女太监都不见一个。两人站在殿前,竟似无人之境。正打算着如何进去,门却从里面推开了,一个淡粉色的人影立于门口,静静的看着他们。
“我知道你不会死的,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声音透着自信与兴奋,但脸孔背着光,表情却看不清楚。
敏的身子颤了颤,眼睛直直的看向她,心中五味陈杂,竟分不清此时见她的真正情绪是什么?眼中竟晕起一片水雾,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
吴名扶着她倚在自己的怀里,冷冷的看着门内的人。
上官婉儿看着敏的眼睛,心底的冰终于缓缓融化,唇边终于有了笑意。可眼角扫到一旁的吴名时,稍缓的脸色又紧绷起来。冷冷的道:“进来吧,小心着凉。陛下已经等候你们多时了。”
敏一怔,一直以为是上官婉儿布的局,却没想到竟是武则天。她看着上官婉儿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的吴名,才觉得心踏实了些,牵着他的手缓缓走了进去。
殿内温暖的腻人,让敏极不舒服。眼前重重的帷幕,若有似无的起伏着,她竟有又似回到了皇宫一般的感觉,心中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