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海家姑娘手里握满花生仁,意思意思吃了两个便皱了眉头。海家嫂子问她怎么了。海家姑娘轻声开口,只是只吐出个‘生’字还没来的及多说一个字,那外姓大姑便霍然起身。
只见她冷了脸,视线刀子似的刮过海家姑娘的脸,吐出句:“大姑娘家家的,怎么‘生’、‘生’的喊,也不嫌臊!”
这话说的却是重了,高家做的确实不地道。你觉得自己金贵,不愿意海家的相看,直说便是,至于这么小家子气地戏弄人家吗!上赶着去提亲,人家姑娘来了,逮着个词又羞人家。这是诚心找媳妇的样儿吗!有这样亲戚,宝颐觉得丢人!
只是这种事,自家大哥怎么会看见?宝颐问出口。
林宝城眼看窗外,嘴里回答:“我陪那外姓大姑去的,炒花生也是我看着炒的,那时满屋子的焦香;挑的时候也是我在旁边监看,拿出来装盘的全是个大饱满的。”说完他回过头来看宝颐,脸上是掩不住的讽刺鄙夷。
宝颐轻声开口:“这又不怪你。”
“这没什么怪不怪的。我只是看不惯高家,就这种芝麻点小事也看在眼里使劲折腾。”林宝城说。
“那我还进去吗?你该知道爹娘的意思,想和他们家……”宝颐话说半句。
“去,为什么不去!寿宴那天,省城的官夫人、富太太来的不少,难说里头没有看上你的。如果能趁这机会找着好亲事,咱们可没必要退缩。”林宝城坚定说,顿一下,又说:“至于那高旭吗,老姑奶奶不写信说让咱林家别想了吗,一时半会儿的他们可不好意思改口。”
宝颐定下心来,安静一会儿,她不安问:“那万一,我被他们戏弄了,怎么办?”
“你傻啊,除了睡觉你就跟着老姑奶奶,她们谁敢戏弄到老太太身边去!”林宝城大手抚上宝颐脑袋。
宝颐呆呆笑,十分享受大哥林宝城言语动作的宠溺。在林家半封闭的安静活了十五年,她不屑那些个勾心斗角。
高家平时事是真多,但这次借着老太太办寿宴,高家要办的事不多,只两件:长房高义才想就孟贺源来有面子,把大女儿高桂的婚事给风风光光的办了;二房高义奎女儿高阳说亲不顺,他就想着让孟家出面压那男方一头,让女儿能攀上方知州家嫡子。
这都不算大事,可三房高义华不痛快。以前各家儿女都小,孟家来人回来就住高家老屋,谁也没意见。但现在儿女都大了,老屋统共就那么两进,老太太、女儿高月住后院,儿子高旭一直和自己夫妻挤着住前院,孟家来人就一直是住大前任阁老空置的梅林小筑。
梅林小筑啊,除了年年要给大前任阁老子孙大把银钱外,还得负责修缮维护,为这每年搭进去多少银子!年年自家都得跟着掏钱啊!大哥、二哥儿女大了,都有事求孟家,投在梅林小筑上的银钱总能收回来。但他呢,女儿高月才十一离及笄还有四年,谈结亲且早呢;儿子的媳妇听老娘意思是娶她娘家表侄孙女儿,他现在求不着孟贺源啊。等哪日他想用孟贺源了,怕是他早乞骸骨了。他是白掏钱!
高老三对着大哥、二哥把他意思表达清楚了。
高老二开始琢磨了。吵吵嚷嚷这些年,大哥是一点亏都不吃,多少回在梅林小筑大哥公地儿私用了!再者听高阳说因大侄女的婚事大哥请了不少人,还打算在梅林小筑开筵席。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这次他也不出梅林小筑的钱。老三都硬气了,趁这机会自己也强硬一回,凭什么自己要给他们沓钱!
高老大气愤了,对着老三说:“孟贺源过来是给老太太过寿的,是给高家长脸的,怎么地老太太就是我一个的娘,高家就我一儿子吗!一个两个全给我撂挑子!”
对着老二说:“你不说我公地儿私用,可以,我多掏钱,勒紧裤腰带我也就熬过去了。倒是高阳侄女,和方家结不了亲事,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勒裤腰带给她倒贴!”
老二、老三全气跑了。高老大还不痛快,心里暗骂:奶奶的,人孟贺源自己掏银子打算买梅林小筑时,一个两个全跳出来上赶着掏钱,说什么要尽地主之谊;现在在他这装怂,他就这么好欺负!
高老太太的寿日快到了,高家三兄弟各自憋着劲,猜测这次孟家会是谁来可以,但绝口不提梅林小筑,提钱更不行,伤感情!但寿日迫近,按以往惯例,孟家人该是在这一两日到达,必须得提钱,还得提由哪家做梅林小筑的清理、布置工作。毕竟房屋里住人与不住人的区别还是蛮大的。
梅林小筑虽有日常的维护、修缮,但那是大面上,关注的是房屋构建上的问题,外在有没有损毁。需要住人时,内里才会被关注,小到锅碗瓢盆的配置,床帐、窗纱的调色;大到桌、椅、榻的安放,珊瑚摆件、观赏植物的堆砌,哪一样都需要人细心考量,小心摆放。只有那样才能让孟家来的人住得舒适。
不提不代表不担心,高家三兄弟也怕孟贺源来了弄个措手不及,得罪孟家可不是什么好事。所幸这回是孟贺源嫡长子孟聿衡带着胞妹孟聿榕来,稍怠慢些可以理解。毕竟孟聿衡才十六岁,孟聿榕更小,还未及笄,唬弄着临时对付过去就行。
高家三兄弟松口气的同时,看互相更不对眼。老二、老三都想着老大哥都定了在梅林小筑开筵席,顺便收拾出几间房住人不是问题。
老大想着你高老二有求孟家的都不出头我凭什么上赶着落不是;再不济不也有高老三么,老家主屋两进算起来十间大房,侄子高旭、侄女高月都没结亲,算上住在那的老娘,满打满算才五个人,怎么就睡不下孟家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内矛牵外盾
高老太太不是不知道三家的矛盾,但年纪大了,儿子都娶了媳妇儿有了孙子,她想管也管不了。看着或坐或站在她身边的人,她觉得累得慌,想倚着什么东西靠会儿。这时不知是谁给她身后塞来一枕头,舒服多了。转脸去看,入眼的是双大眼。是大侄儿家的闺女,那眼啊,和她妈长得真像,骨碌碌的会说话。再转脸,看自家孙子、孙女,一个个浓眉大眼的看着也不差。
再看那孟聿衡、孟聿榕,老太太摇摇头,感叹:到底是大家出来的,那是通身的气派。你瞅瞅小孙女高月说错话了,人家孟聿衡只淡淡看她一眼,她就羞得抬不起头。平日里孙辈不可一世,老咋呼问高家比孟家少什么?现在知道了吧,高家比孟家少得就是那份气度,少得就是那经年累月沉积到孟氏子孙骨子里的淡定从容。不同的出身、教养形成的特质,是你剥皮刮骨也改变不了的。
想到这,高老太太奇怪地回看了眼大侄林恩家的丫头,叫什么宝颐来着。她听她屋里伺候的丫头说宝颐盯着一白玉折枝净瓶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眼。这怪不得宝颐,才从村里出来,好些东西没见过、没摸过,好奇是自然的。再说了,那白玉折枝净瓶是上等的好货,是她最宝贝的东西,宝颐盯着它瞧至少说明她识货不是?
她奇怪的是身着浅碧色布裙、只在发髻间簪了两朵珠花的宝颐,如何做到在这着锦裹缎、珠围翠绕的屋里淡然处之的。任凭你再好的金钗翠凤、暗纹流弧,她眼一瞭就过去了。一屋子欢声笑语独她不搭话,只微笑着安静站于自己身后一侧。大侄子夫妇教育的好,小小年纪就能看清形势,知道家世比不得的人,就懂的藏拙不言不语,再加上那好颜色,比对此时老二家高阳的掐尖要强却无人捧场,顿显得这宝颐明慧质朴。
她不该听信流言,写信给大侄子夫妇让他们不要肖想小孙子高旭的。不知道现在改口,还能不能挽回。要不要让老三夫妻俩去登林家门?想到这,高老太太开始寻思。
老人家年纪大,思虑难免不周。她在这儿想怎么挽回小孙子高旭、宝颐的婚事,却没想过她家老三媳妇儿根本看不上林氏宝颐。林家兄妹来了近一个时辰,老三媳妇连住处儿都没给他们收拾。连表面的敷衍都懒得做了,还琢磨什么让宝颐做她儿媳妇,让她主动登林家门?可能吗,纯粹要笑掉人大牙!
在老三媳妇看来,宝颐姑娘就算天仙下凡,可只要是村里出来的,就不能做她儿媳妇!她未来的儿媳妇只能是省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这次贺寿林家送女儿来跟着,打量她不知道林家打得什么算盘?她这次要立场鲜明地表明态度,不能给林家兄妹脸面,得让他们自己知难而退。好容易利用流言撺掇着老太太甩脱了林家,可不能再有一星半点儿的反复!
林宝颐感觉到自己的到来,并不被高家欢迎。一起坐下来吃午饭的时候,那不屑与她同坐的表情更把这不欢迎表达的淋漓尽致。被安排坐在庶女们的席位上,她都没表示出被屈待的愤慨,实在奇怪那些个庶出女儿们一脸的鄙夷所为何来?
主桌上,高老太太正在问安排座位的老三媳妇儿她的宝贝侄孙女儿坐哪了,怎么看不见她。老三媳妇儿心里愤恨无比,面上笑得异常灿烂,回说这主桌坐的都是尊贵人儿,安排人多了拥挤,就把宝颐排在别的席位上,说完还特意看看坐在老太太左下首的孟聿榕。
高老太太笑着点头,可看向老三媳妇儿的眼神是相当不善。娘家林氏再没落、再不堪,在人前也得捧着,至少她活着的时候不允许自家儿孙对娘家林氏做出嫌恶之举,可老三媳妇儿这是当着孟家小辈的面生生下她的面子!
这时坐高老太太右下首的长房嫡孙女儿高桂突然开口:“三婶婶这话夸的我都脸红了,除了聿榕妹妹是真真儿的尊贵人儿,我们姐妹几个就是那泼猴儿,三婶婶您赶紧把宝颐妹妹叫来,让聿榕妹妹看看咱家这些个让人头疼的姑娘家。”
老三媳妇儿借着大侄女的话就坡下驴,吩咐丫头在女儿高月旁边设了座椅、放上碗筷,才叫了婆子将宝颐带到主桌。
一顿饭,宝颐遵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