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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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念- 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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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历接口道:“皇玛法,这只就是五弟适才要抓来喂他养的百灵鸟的幼虫,孙儿见是只正在准备破茧而出的蝴蝶幼虫,就上前阻止了五弟,由此才引发的误会。”
  
  康熙微眯着眼,看了一眼那只躺在花瓣上的茧,复又望着跪得笔直的弘历,却是问向跪在旁边的弘昼:“你怎么说?”
  
  弘昼点点头,如实禀报:“四哥说得是实情,只是孙儿并不知那是茧,以为只是条普通的小虫子而已。”
  
  “五弟此话差矣。”弘历一本正经地模样配上他那还未长开的小身板倒是有些滑稽,然,此时每个人都笑不出来,只听他义正言辞地说道:“世间万物之生灵,即使是再幼小的生命,也不曾放弃生存下去的希望。纵使是天下的主宰者,也没有泯灭它们任何生存的可能的权力。
  
  就像这只茧,它从幼虫到最后化为蝴蝶飞去,其过程无比艰难,也许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可是它却不曾放弃。一只幼虫尚且懂得如此,而我们贵为人,自然不能随意扼杀任何一个生命,更不能扼杀任何一个希望。”
  
  静静地,空气仿佛睡着了。弘昼低着头,斜眼看自己被夕阳拉得长长地影子,膝盖咯得很疼,忍不住轻轻动了动,便听到胤禛自头顶传来的一声轻咳,不敢抬头,也知他此时是何脸色。
  
  而宝音托雅的神情也有些不自在,因为弘历适才的那番话,恍惚有些耳熟。
  
  许久,康熙才轻叹道:“这话是谁说的?”
  
  弘历的目光朝宝音托雅这边瞥来,纯真善良的一笑:“不敢欺瞒皇玛法,这话是托雅姑姑说的。孙儿还记得有一次,别院里落下一只腿上受了伤无法飞翔的鸟儿,姑姑悉心地为鸟儿疗伤时说了那番话,直到伤痊愈后才将它放走。孙儿认为姑姑的话很有道理,就记下了。孙儿也认为,人当有仁爱之心,当有济世之意,即使是布衣百姓,若人人都能以此效法,定能创造出一个太平盛世。”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倏地向宝音托雅看过来,她只是牵着蓓儿的手,站在康熙的身后,虽是低垂了眼,头却没有低下。
  
  这样不卑不亢却又谦虚的姿态自是令某些人妒恨,也令某些人欣赏。
  
  康熙微微颔首起身,宽厚的手搭在弘历的肩上,呵呵一声笑道:“孺子可教也,老四,过几日送弘历进宫来吧。”
  
  胤禛忙应了一声,趁康熙转身离去之际,朝仍跪在原地的弘历二人摆摆手,他们低头恭送康熙离开,随即起身,一个人的目光追随康熙而去,逐渐变得深远,而另一个则依旧是那副散漫的样子。
  
  “弘昼哥哥,带我去看鹿,看鹿。”蓓儿拽拽他的袖口,小声叫唤道。
  
  弘昼却是脖子一扭:“你告状,你是奸细,不带你去,哼!”
  
  蓓儿忙松开手,继而可怜巴巴地望着弘历,还是弘历心软,牵过蓓儿的手哄道:“蓓儿乖,四哥哥这就带你去看小鹿。”
  
  弘历说着,走到宝音托雅面前:“姨娘,我带蓓儿妹妹去看小鹿了。”
  
  她点点头,看了一眼向前行去的众人,那拉氏和年氏回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她顿了顿身形,朝弘历一笑:“蓓儿爱黏人,给弘历阿哥添了不少麻烦。”
  
  弘历倒是一副不以为然地样子:“蓓儿妹妹还小,我们身为兄长有责任照顾她,五弟,你说是不是?”
  
  他转头看向弘昼,弘昼淡淡一哼,目光掠过弘历和蓓儿,最终看了宝音托雅一眼,走过去牵过蓓儿垂着的另一只手,状似不情愿地道:“走吧,不是一直吵着要看小鹿吗?待天色黑了可是看不清。”
  
  蓓儿吐吐小香舌,转过头悄悄朝弘历扮鬼脸,让宝音托雅诧异地是,一向老持稳重的弘历也回她一记轻笑,如同这个年纪最简单的孩童。
  
  她倒是真的看不懂他了。
  
  ~~~
  
  康熙的晚膳也是在圆明园用的,都取自园子里种的菜品,虽是清淡些,然花了心思去做,自然也是极其美味,几样青菜素食都用白色瓷釉上面仅仅只描绘了几片竹叶的盘子盛了,中间则是一碗飘着珍珠般晶莹圆润的鱼丸汤,瓷勺轻轻搅动一下,泛着浅浅的鱼香,令人胃口大开。
  
  能够陪康熙用膳的照例只有胤禛和那拉氏,连身为侧福晋的年氏和李氏都只有靠边站的份儿,更别提宝音托雅是个连名分都没有的人了。只是康熙对于蓓儿的宠爱是众人看在眼里的,他甚至特意将自己身边的位置给蓓儿坐,不时地叫人为蓓儿布菜,众人心里都有些酸酸的。
  
  都闻康熙在晚辈中最疼爱的莫过于嫡孙弘皙,然即使是弘皙都不曾有过这般待遇,更何况蓓儿的身份连“庶女”都谈不上,却同她的额娘一样得天子荣宠,谁人能不嫉妒?
  
  不过唯一能令她们稍作安慰地便是,蓓儿只是个女儿身,纵是享尽世间宠爱又如何?待长大后还不是一样要嫁到蒙古去。
  
  身子有些乏,她轻按着肩膀漫步在石子路上,晚风轻扬,吹起一阵沙沙声,这样美好的傍晚,却被石子被花盆底踩出的“咯哒”声搅碎。
  
  她转过身,未及看清来人,那淡淡的熟悉的声音已然先飘了过来:“姐姐不在皇上跟前伺候着,怎的一个人走到这里来了?修整后的园子姐姐还是第一次来吧,夜深仔细迷了路。”伴着钮祜禄氏低头浅笑之声续道:“妹妹还记得姐姐原先最常迷路的。”
  
  夜色未至浓时,隐约还可见钮祜禄氏光滑饱满的额头,梳的一丝不乱的发髻,插了几支珠钗,更衬得她保养得极好的皮肤莹白如昔,不,是比从前更加美。
  
  她略略有些惊讶,钮祜禄氏并不是天生的美人,姿色勉强算得上是中上,然自从生育弘历后,倒是比从前出落得多了,越发耐看,也越发有福相。
  
  钮祜禄氏见她不说话,便将丫鬟留在原地,自己则走到宝音托雅面前,伸手覆到她一直揉着的左肩上。
  
  “姐姐可是乏了?也是,那一大碗鱼丸既要让鱼肉有弹性,又要大小均匀,可是要费不少力气呢,难怪皇上和爷对姐姐都疼得紧,果然——”
  
  她适时收住了口,月光照在她看似纯善的笑容上,却叫人不寒而栗。
  
  宝音托雅撇开了她的手,只道:“夜深了,我先回了。”
  
  “姐姐如此着急作何?”钮祜禄氏忙低低唤了一声,紧了两步上前挽住宝音托雅的手臂:“正巧我也要过去,皇上对弘历阿哥赞赏有加,还要带进宫里抚养,我这做额娘的呀还真是母凭子贵呢,瞧,这不皇上还召见我去花厅面见圣颜呢。
  
  不过儿子到底不如女儿贴心。弘历这孩子虽是我亲生,自小却是福晋带大的,和我并不亲厚,看蓓儿黏着姐姐不放的样子,我可真是羡慕地紧呢!姐姐没有儿子无法比较——”
  
  “阿吉达——”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冷甩开钮祜禄氏的手,“你不要太过分了,该有的你都有了,还想怎样?!”
  
  钮祜禄氏却是一副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的模样,淡淡地回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咱们姐妹难得聚在一处说说话,倒是……罢了,既然姐姐不喜欢我,我就知趣一点,先告辞了。”说着便唤了一声跟在身后的丫鬟,转身离去时,微低着头,脸上划过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随即匆匆抹去。
  
  她看着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背影,依稀可见当年那个幼小怯懦的女孩,跟在自己身后,寸步不离。然,那个影子却越来越模糊,直至再也看不清。
  
  “迷了路无甚紧要,可是迷了心,才是万劫不复吧。”她喃喃地自语出声。钮祜禄氏却似听到一般,顿住脚步,继而加快了离去的步子。
  
  ~~~
  
  康熙六十一年春,弘历得佟贵妃和和妃共同抚养于承乾宫中,他与几位年幼的皇子同于书房进学,而他为其中最刻苦好学之人,无论文史算术还是骑射弓弩皆为佼佼者,甚得康熙所喜爱,以致木兰秋狝和去南苑围猎时都带上了弘历,当然,还有康熙最疼爱的蓓儿。
  
  只是,谁人都没有料到,自南苑行围后,康熙却因身体感染风寒而不适,从南苑回到畅春园静心养病,不闻朝事。
  
  康熙这一场病并没有引来多大的风波,其实自多年前太后尚在世时,他的身体已然每况愈下,而太后的薨逝更加重了他的隐疾,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下地走路,右手不能写字。
  
  是以这次,众人皆以为是寒症而已,唯有宝音托雅心知,康熙,这个为大清打下强大根基的一代帝王终于要离开了。
  
  一路风雪呼啸而来,她忙放下帘子,裹紧了身上厚厚的大氅,马车缓缓停下,有侍卫盘问的声音,有人回话的声音,然而这一切她都听不见,脑袋从早上开始便嗡嗡响个不停,不好的预感在心间一点一点上升。
  
  她知,康熙是在这一年的冬天离世,可是究竟是何时,她却不晓。
  
  可是在眼下这个当口,康熙连奏折都不批,儿子都不见,却命人将她带进畅春园是为何?
  
  她一时理不清头绪,满脑子里都是胤禛的影子,前日他便奉命前往天坛代康熙祭祀,今日能不能归来还是未知。
  
  莫不是……她恍然一惊,难道康熙认为胤禛会对他不利,而将自己带在身边牵制胤禛?随即,她忙摇头打消这个可笑的想法。康熙若真沦落到要靠一个女人来牵制自己的儿子,那他就不配称为千古一帝了,而胤禛,虽然清楚他对自己的感情,可是,假如真的要他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为了她而放弃他这么多年来的部署和谋划,又怎么可能?!
  
  政治不是小孩子扮家家酒,她虽是他挚爱的女人,然而,江山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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