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道,“以前长公主最喜欢的便是雨季……不知小公主是否喜欢……”
转瞬间,水滴在空中环绕,当空旋转出朵朵晶莹剔透的花朵,纷飞漫天,绚丽而玄妙绝伦——
这是水幻之术么?她心中思虑。没想到那位公子小小年纪竟已有了如此修为……
水幕中,一袭黑衣华服的小小身影,渐渐清晰。
见他进来,她微微敛襟行礼,道,“枉费了公子一番苦心,可惜小公主她……”
“她会好的……”他轻语,稚嫩的声音却带着沧桑。
他的话一向很少,她也不再说话。
小公子,本为玄花、幻冥两位主人之子,身份高贵,然而实质在教中却毫无地位,正如这个孩子一样,有着高贵的血统,却是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的生命。
幻冥教主——无涯,生性冷漠,而对玄花的宫主却是与众不同——因为她是的她最尊敬的师姐,她是姒颐最尊敬的师姐。
同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时,有的只是相互的安慰……却不是爱……
一个错误的夜晚,两个错误的人,然后,成就了整个的错误。
昊天便是那个错误的终结点,也是又一个的起点。
为了那个错误,无涯没有看过昊天一眼,他本就是冷漠的。而宓苑只是憎恨着这个错误却为之付出了一半的功力,这是她打破玄花禁忌的惩罚。
也因此他便成了他母亲的试毒对象,在宓苑的眼中,这个让她付出了将近一半功力的孩子只是一只顺手便可拉来的小白鼠,仅此而已。
昊天牵起她的手,仍是冰冷的小手。
“这雨喜欢么?”他问她,眼神温柔,在她的眼中映出他清丽而精致的五官,“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玄花四季如春其实也是一种寂寞……”
女孩没有任何反应,静静的。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何谓寂寞。
一旁的老女仆看着眼前的这一对精致的孩子,禁不住淡淡的叹息了起来。
突然,在悠悠长廊中,一阵寒气迎面——
只一霎那间,外面漫天的水舞飞花骤然结成了冰粒,顺势砸了下来,哗哗作响。
“宓苑呢?”一个清朗的声音自长廊的寒雾中传出。
随着那寒雾所及之处,所有悬挂在走廊的水晶镂空雕纹宫灯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
廊上,有侍女回话的声音。然后,那寒气便慢慢接近过来。人影也渐渐明晰……
一袭白色螭龙纹锦袍,面容清秀,长发束起以一白玉簪固定。
他是无涯。
他径直走到那小女孩的面前,定视她良久,却未曾看一旁的昊天一眼。
“只是个人偶么?”他淡淡道,随即伸手至女孩头顶,强行输入了一些内力后,女孩的脸色竟渐渐红润了起来。
自那之后,这个女孩便成为了玄花宫主同幻冥教主之女,她的名字唤作——紫瑶。
“蚩羽侯,你我本是无怨无仇,今日你沦落至此,也只怪你……用情太深……”无涯淡淡道,“你与宓苑同门,你们之间的是我也不便干涉太多……”他回头看着身后的宓苑,她正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新帝赏赐的玉石珠宝,毫不理会这个被判以谋反之罪而正被架在刑具上的师兄。
“你要把他交给我么?”宓苑的目光仍停留在手中的一支镶着翡翠的珐琅簪,缓缓道,“你就不担心我会放了他么?”
无涯仿佛毫不在意她的话,只是径直走出了弥漫了浓重瘴气的玄花神宫。刚到门口处时却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已遍体鳞伤的赤王,道,“北天将来的主人不知赤王是否愿意一见……我想……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闻言,蚩羽侯眼中顿时掠过一阵讶异。
宓苑嘴角微扬,不语。
随着无涯的离开,整个神宫变得一片寂静……
许久,由一位老宫女搀扶下,进来一名身着白缎紫纱绫罗的女孩,四五岁的年纪,额上一朵艳丽的蔓殊沙华。
视线在血色的模糊下,他很难看清那孩子的容貌,只是恍惚觉得这孩子很像那个他印象中的小师妹姒颐。在心底最深处,他至今仍记得初识姒颐时,她手执着一束山野小花的微笑映衬在一片殷红的蔓殊沙华的花海里,那时的她也就是眼前的这个孩子一般大的年纪。
那孩子渐渐走近,在他面前不远处宓苑身旁的御座上坐下,动作缓缓仿如一具行尸走肉。
“她是我的女儿,很美……是么?”宓苑起身,悠悠然道,“怎么了,师兄?你看不清么?”
“也难怪……毕竟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流了这么多血……”
她走到他身旁,拭去他眼角的血迹,轻抚过他苍白的脸颊,轻轻抱住刑架上的蚩羽侯。顺着她的拥抱,他的目光睁直直望向前方不远处御座上的孩子。
“……姒颐……?”他不自觉地唤出这个名字,在抱着他的宓苑的耳边,也许是许久未曾说话,他的声音带了些沙哑和无力。
“不对……师兄,她是你最爱的小师妹的女儿,是姒颐同她最爱的皇兄生下的爱女……”宓苑在他的耳边轻语,带着难以抑制的嘲讽之意,“……你看,她同姒颐是不是很像?”她放开他,再也忍不住地开始狂笑,“……哈哈……哈哈……师兄……你、你还真是痴情……痴情得可怜……哈哈……哈哈……”
翡翠珐琅簪顺势刺入他的几处大穴,殷红的液体不断地汩汩溢出体外……
御座上的孩子仍是安静地看着,无语也无表情变化。一旁的嬷嬷却是再也按耐不住,呜咽道,“宫主……宫主……请放过赤王……”
只眨眼间,宓苑已转身到了紫瑶跟前,笑道,“姒颐,我们之间的恩怨终于也有清了的一天,你觉得如何,高兴么?”
“你为什么不回答?你,难道不高兴么?”
“也对,你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你爱的毕竟不是他……”
她自语着,眼神渐渐远去,变得空洞。
霎那间——在一旁的嬷嬷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宓苑一只手竟已抵在了老宫女的颈项,“放过他?我为何要放过他?!”她的眼中有利刃般的锋芒闪烁,“别一位仗着你是长公主的侍女,就可以对我说教,也许哪一天你连怎么死都不知道……”言语中,她回视蚩羽侯……
清丽的脸上已惨白得如同冬日的雪,衬着披散的黑发竟有种凄凉的幻灭之美……殷红的液体顺着宫门流向室外,融入那片殷红的花海……
然而,即使血已流尽,那双闪动着睿气的眼眸竟依旧明亮,紧紧盯着眼前的孩子,仿佛已被慑住了魂魄不可再移动分毫。
他的生命在姒颐离世之时,便已失掉了所有的光彩,而现在,他只是在回忆中,入睡……长眠……
“你就连死都不愿看我一眼么?”她剧烈的摇晃着这个已沉入长梦的男子,只希望他能看她一眼,只是一眼,她便会救他,不惜性命。
隐约间,宓苑忆起曾经的点滴,他曾说过,纵然她有绝代的容貌,他不爱她无法改变。
“我恨你,师兄……你知道么?”
低迷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神殿中,仿如濒临死亡的猛兽无力的呻吟……
“宓苑,你至死都无法逃出你师父的预言。”宫外,无涯冷冷道了一句,随即一股寒气袭来,由外向内凝结起一层层厚厚的冰甲,冰层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整个寒气一直蔓延至蚩羽侯的位置,沿着刑架缓缓上升,将蚩羽侯自脚下开始层层冰封起来……
“放了他!”在冰层沿着蚩羽侯的身体缓缓上升时,宓苑突然大喝道。
“他已经死了。”
“放了他!”她怒视他,重复道。而无涯却丝毫没有要收回寒气的意思。
顿时,遍地的血液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开始汩汩流动起来,缓缓向上,在空中凝结起来,化成针状齐齐向宫外的白衣男子飞去……
在即将碰触白衣的瞬间,竟硬生生停住,落地时碎成一片血红的冰屑粒子……
隐隐间,整个宫殿开始扭曲,在血红和黑暗之间化为一片魔狱。幻化的妖魔不断自地面爬出,呲牙咧嘴凶相可怖。
只听得殿中传出一声嬷嬷因恐惧而发出的惨叫。
“难道你连她的死活都不管了么?”她向他示意那个被群魔团团围住的御座,身旁的嬷嬷正紧紧护着那孩子,深恐那些污秽之物玷污了她。然而,那些魔物仍逐渐向她逼近过去。
“她?”他笑语,带着冰冷的寒意,“她与我又有何干?你既然可以杀她,为何就认为我愿意救她……”
“是啊,毕竟,她不是姒颐,你又怎会在意……”
乘她轻叹之际,群魔已开始撕扯到那孩子的衣角罗纱,正紧紧搂着那孩子的嬷嬷,仍不断地乞求,却无人回应。正在一魔物即将碰触到那孩子冰肌玉肤的刹那,一滴血不知自何处弹到了身旁嬷嬷的脸上,顿时,群魔奋起直直向着嬷嬷扑了上去——
“啊——————”
随着一声凄惨的哀嚎,鲜血四溅……
白缎紫纱的衣裙已被浸染了大片的殷红,脸上数滴鲜红的液体映衬着她如雪的肌肤,一袭黑衣华袍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旁,一只同样尚还稚嫩的手轻轻替她拭去脸颊上溅到的血滴。
“破不了我的术,竟用了个代替品么?”宓苑看了眼地上狼藉一片的尸体残骸,缓缓道了句。
不知何时,寒气已渐渐褪去,蚩羽侯清丽的面庞覆上了一层寒霜,苍白得近乎透明……
冰色,血色,黑色,堆砌起了一片死寂,在充斥了浓重的血腥味的空气里,娇艳的蔓殊沙华轻轻摇曳……
深闺中的她,弱柳扶风,温柔婉约,绝代的芳华,娇弱如同易碎的玻璃。她,叫芊黛。
亭台水榭,绿野花间,镂空花纹的红木窗台,闺房内,布置清雅。
“小姐,这男子来历不明,若被老爷知道了,定要责怪。”
身旁一小丫鬟看着床榻上这个奄奄一息的男子,极力劝着主人。
“况且,他伤得不清,我们也救不了他,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