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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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凰-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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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在那儿?”那个人发现了她,慢慢抬起头,他的脸上满布尘霜,手里拄着一根鲜红斑驳的拐杖,
整张脸已经被风沙侵蚀得坑坑洼洼,一双眼睛只留下限白不见眼珠,长得颇有几分恐怖。
    青画微微一笑,本来沉郁的心情渐渐轻松起来,她笑道:“于伯,我来讨酒。”
   老人的拐杖被狠狠地戳在了地上,他没有眼珠的眼睛瞪得老大,胡子翘了翘,絮絮叨叨:“讨酒、讨
酒,老儿这酒可是不卖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混帐泄漏的……跟那个人说去,想要醉嫣然,明年自己酿!
老儿这酒要留着自己喝,下市的酒了,烦烦烦,吵死人……”
    老人气得直发抖,青画却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这副样子倒是和六年前一模一样,脾气没变、气色也
没变,真是老当益壮,她忍着笑开口:“于伯,我带了粉珍珠来。”
    “粉珍珠?”老人的脸色一顿,急急忙忙向前摸索了两步,“来来来,珍珠拿来!”他一激动,脚步
就带了踉跄,跌跌撞撞险些跌倒,青画看得心惊,急急忙忙上前去扶他,本来好好放在袖中小袋里的珍
珠包险些掉落在地上。
    “于伯!”老人脚步不稳地扶住了青画的手,苍老的身子一头撞到了青画的肩上,他的神色定住了,
  好半天才哆哆嗦嗦地站直了身子,脸色带了几分怪异,似乎是不可置信地摸了摸青画的肩膀,不确定地收
  开口:“你再叫一声……”    
    “于伯?”青画迟疑地喊了一声。六年前来藏香巷的时候还是有几个小孩的,那时候人人都称这个
  凶巴巴的怪老头于伯,难道这出了什么问题?
    老人愣了,忽而大笑出声,用力拍了拍青画的肩膀,“锦丫头,居然是你!”
    青画也愣了,珍珠包从指间滑落掉到了地上,里面的两颗珍珠跳了开去,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子
  里回荡着,她却听不见,她的脑海间只回荡着老人带着兴奋的言语,她从来没想过,会被人认出来,更
  没想过,认出她的会是一个眼瞎的老人,墨云晔没有认出来、青持没有认出来,她以为就可以安安份份
  瞒一辈子了……
    她吸气道:“于伯,你认错人了。”
    老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好你个锦丫头,那么多年你都不来看看老儿就算了,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还想
  折腾瞎子?你以为老儿我很好骗吗?别看我眼瞎了,心可明亮得很!”他瓮声瓮气,长长地叹了口气道:
  “而且这世上啊,会叫老儿子伯的孩子早就死光了,就只剩下锦丫头你一个罗!再过几年,老儿也该去
  投胎做人了,你个小没良心的居然这么多年下来,我还当你已经喝腻了老儿酿的醉嫣然,小没良心的
  哟……”老人的话中气十足,只是未了却带了说不清的苍凉,白色的眼睛显然是已经湿润了。
    青画说不出话了,只能呆呆站在那儿,许久,她才犹豫着问:“于伯,小丫他们呢?”她记得,六年
前明明还是有几个孩子住这小巷的,吵吵嚷嚷地叫着于伯凶巴巴,怎么……
    老人长叹道:“死了,老儿眼瞎照看不周全,他们前两年染了瘟疫,巷里的人死了一大半,剩下的人
都搬走了……”
    “于伯……”    
    老人的手摸索着青画的肩头,未了心满意足地扯了一把她的头发,嘴角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得了
得了,锦丫头你这么多年下来,怎么脾气变得这么扭扭捏捏?不过话说回来,锦丫头你也二十多了,怎
么讲话的嗓音和个子都没长,真是……老头现在已经看不见你了,以前老儿就说过,你模样倒生得好,
就是这身段啊,不如姓墨的身边那个丫头,说话也学不来她那软绵绵的腻人劲儿,男人都花心,小心以
后看不住姓墨的。”
    青画这才反应过来,老人家早就认定了她是宁锦,再多辩解已经没有意思了,她点点头,微笑地应
了声:“嗯。”
    第十章
    当年的宁锦和秦瑶倒真的没比过,秦瑶喜欢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宁锦却习惯穿着轻便的男装,
两个人跟着墨云晔上街去,一般的人都当宁锦是个小厮;美貌与否,她还真没比过,那个时候墨云晔的
眼光总是落在她身上,让她以为,哪怕是穿着家仆的衣服,他总是会看着她的。
    “锦丫头,那丫鬟这些年没欺负你吧?你就是个软柿子,是人都能捏,简直就是块糯米糕!”
    “没有。”   
    老人不信,“真的?”
    青画一阵尴尬,“真的,于伯你到底想不想要珍珠了?不要我直接丢了。”
    老人吹胡子了,“小气丫头!”
    青画忍了忍,突然想起以前的一个称谓,思量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开口:“色老头。”
    老人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拄着拐杖跟脍地往屋子里摸索,边走边唠叨:“粉珍珠拿好,
老头儿给你取酒去,早点回城里去吧,一会儿天黑了不好走路……”
    “于伯……”  
    “老头儿估计也活不了几年了,锦丫头,你有空就多来搬几次酒吧!”老人从屋子里搬出来一坛未
开封的酒,放到门口,摸索着在门槛上坐下了,摇头道:“丫头你别忍了,我都听见你抽鼻子声了,哭个
  啥啊?人活一辈子难得有几个活到老头这岁数的,知足者常乐啊,跟你来的那个姓墨的小子透着股贵气,
  丫头你可得小心着点啦!”
    青画捂着嘴、咬牙点了点头,沉默地站在老人面前,他看不见,却认得出她;所有的人都以为宁锦
  死了的时候,他却一直当她还活着……也只有这时候,才能真真实实的感觉到,宁锦真的存在、真的是
  她:十年光阴,物是人非,宁锦早就化成了土,青画却以这种诡异的方式活在这世上,慢慢地挖着宁锦
  还来不及亲自处理的事情,还有什么比这更加匪夷所思呢?
    “丫头啊,你一去那么多年,下次来……老头儿不知道在不在了,老头儿今天把我这醉嫣然的酿法
  告诉你。”老人颤颤巍巍站起身,摸索着抓住青画的衣摆附耳过去,轻声道:“我这酒味道好,其实是因
  为里头加了粉珍珠末,记着酿好的时候加小半颗,以后一个月加一点点,到用完一颗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这酒就可以存到明年喝,味道更加香醇。”    
    青画惊诧道:“于伯你……”她当年缠了他足足一个月都不肯透露,如今却轻易地把这秘方交给她,
  这让她惶恐了,然而老人却不以为然,一直哆哆嗦嗦替她整理完了醉嫣然的坛子,一直催促她赶紧回去,
  她不好推辞,半推半就地上了马,临走连连回眸,老人苍老的背影被夕阳前成了一个苍凉的弧度,“她
  有些不忍,可是她不可能带他离开这藏香巷的,他在这儿过了一辈子,怎么可能跟她走?
  等她出了巷口,老人还在原地喃喃:“姓墨的小子问我讨了好几次方子,老头我才不给,好端端的锦
丫头你突然下来了,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今天你来了,老头就放心喽!他爱年年送珍珠来,老头我则
年年只送他一坛,想要方子,哼哼……”
   夕阳终究是下山了,青画带着醉嫣然回宫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居然耽搁了整整一天。
    时日无多,第二日她就抱着醉嫣然去了尹欢的住处,不出意外地,被他家的家仆挡在了门外,这朱
墨境内还鲜少有人第一次见到她这么疾言厉色的,青画不禁有几分惊异。
    家仆冷眉道:“你是什么人?”
    青画皱眉,“我是青云的使臣,品香郡主。”
    家仆烦躁地挥了挥手,“我管你是品香还是闻香,我家大人最近清修,不见客,尤其不见宫里的女客,
你还是趁早回头吧!”
    “我带了好酒。”
    “哼,每个人都自以为带的是好酒,我家大人什么酒没喝过?来,送上来我验验。”家仆翻了个白
眼道:“你们这些大家闺秀啊,隔三差五地来见我家主人,被挡了那么多次也不知道借鉴,真是……我家
主人只见漂亮女子,而且绝不和宫里出来的女人扯上关系。”
    青画皱着眉头不说话,只是抬眼细细看了几个家仆一遍,都城之内、天子脚下,鲜少有不懂规矩的
下人,尹欢府上的这几个却摆明着不把她放在眼里,倒也真算是配尹欢这诡异的主子。
    家仆吊儿郎当地拿过了酒坛,开坛嗅了嗅,脸上的神情先是不屑,而后又带了几分疑惑,到最后疑
惑又成了惊奇,他叹道:“好酒!你且等等,我去通报一声我家主人,看他愿不愿意见你,你刚才说……
你叫什么来着?”
    “青画。”    
    “好,你等等。”家仆兴冲冲地进了门,青画在门口等着,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见着他垂头丧气地
  走了出来,他说:“对不住,我家主人今日不想喝酒,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姐带的困脂薰到了,胸闷得慌,
他说半个月不见女人。”
    这个尹欢……青画心里有些恼火,耳朵却不经意捕捉到了家仆一句话里的关键东西,“被困脂薰到胸
闷得慌”?女儿家用的脂粉也是带了点花粉的,越是香气逼人的花,性子越烈,混多了的确容易有点小
毒的迹象;她眼前一亮,摸了摸自己的腰侧,那儿挂着个香囊,这与她去摄政王府前做的那香囊有些类
似,只是那个香囊防的是大毒,所以没能挡住陵香花那种对身体微微不适的小毒,自从上次陵香花中毒
后,她就又加了几味药材一直随身带着,没想到今天会派上用场。
    那香囊里面除了几个以毒攻毒的毒草,还有一种是无毒调香的,叫清心草,正好可以用来对付这个:
想到了法子,她微微一笑,在家仆惊诧的眼神下拆了香囊,从里面挑出几根极细的小草,递到了家仆面
前,“把这个送到你家大人那儿,可以解他胸闷。”
    “真的假的?”家仆狐疑地接过,“这个该不会是什么毒药吧?”
    “我是有事相托来求见尹大人的,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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