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久前已被寻回,虽重伤昏迷不醒,但尹亲王对王妃用情至深,言明即使王妃不醒,他也不会再娶,此生只守着王妃一人。
而至于我,祁慕萧从扈国回来后他家里就谈好了和萧家的联姻逼他成亲,不久后婚期将近的时候我却突然出现在熹国的山林,南宫离以为我是因为祁慕萧的婚事才赶过来,便觉得是祁慕萧对不起我,所以不愿我再想起祁慕萧,也不告知祁慕萧有关于我的事,直到昨日无意间碰上。
昨天祁慕萧说的话我还清晰的记得,虽然没有头绪,但那些字句词语却总让我觉得好像能连接起来想起什么,故事的大概我可以想象出来,却没有办法从自己的记忆里找到与之相符的部分,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然而一个晚上辗转难眠,却是越想越乱,南宫离说的那些是他所能打听到的消息,可祁慕萧却说我就是那个尹王妃,如果我真的才是那个王妃,那寻回去昏迷不醒的王妃又是谁?如果那个尹亲王真的用情至深,又怎么肯一生守着一个冒牌货不娶他人?
揉揉隐约胀痛的太阳穴,我推开纷杂的思绪闭目养神,想着祁慕萧说过今天也会过来,既然我自己想不清楚,那就等他来了再问他好了。
然而才闭眼没多久,门外就有人敲门,竟是萧老爷亲自过来了,说有贵客要见我,让我马上收拾一下到他书房去。萧老爷说完便离开了,我虽然不知道他说的贵客指的是谁,但听他话语里有催促的意思,便也不多耽搁,梳洗穿戴好后就推门出去,却看到南宫离和小朗站在门外等我,说是要陪我同去。
“阿离,刚才萧爹爹说的要见我的贵客,你可知道是谁?”
才出院门我就迫不及待地问南宫离,他却神色严肃,似乎是在思考什么,表情里有担忧也有紧张,好一会儿才漫不经心的答我一句:“到了书房你就知道了,是你记得的人。”
我看他似乎是有心事,便也不好再追问,可转头去问小朗,他却比我还迷茫,只说要陪我过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想了半天又说刚才南宫离已经让人去通知祁慕萧尽快过来,这更是让我搞不清楚状况,只好耐下性子等到了书房再说。
才走到书房门口,守在门外的小厮便进去通报,没一会儿萧老爷便走了出来,脸上神色不明,只让南宫离和小朗在院子里等着,遣散了周围的小厮,让我自己进书房去,他自己吩咐完了便往客厅那边去了。
我傻站在原地不明所以,看着南宫离和小朗也都不知详情的样子,好奇心驱使之下终于是抬脚进了书房。
书房外间没有人,只有铜制熏炉里散发着幽幽的烟气,我走到外间正中的地方,才发觉里间的书架前站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月白衣袍,镂空金冠,手里依旧握着一把折扇,侧面的脸庞高贵俊朗。
听到脚步声,男子转过身来,却是静静的看着我一言不发。我心里莫名一慌,脚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还是硬着头皮和他打招呼:“漠云。”
关于漠云的记忆,是停留在麒趾寺那段时间的。虽然也想起了关于他的预言,可现在见到他时的慌乱和害怕却不是那则预言应该带来的效果,想起南宫离说过我曾回到京城为鸿妍送嫁,也不知那段时间里他和我发生了什么事。思及此处,我便也不再说话,只警惕的看着对面的那个身影。
“若瑶……”漠云似乎并不准备走过来,见我警惕的看他更是不自觉地抓紧了手里的折扇,脸上神色模糊,只看到窗外洒进来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明明暗暗,越发显得他身影落寞。
他只叫了我一声,却又垂下眼叹了一口气,继续转过身去面对那满架的书籍,似乎不打算看我。
“我本觉得已无颜再见你,也不敢奢求你原谅我,但不亲眼见你安好,我始终放心不下。如今见你伤已痊愈,并无大碍,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只再说几句就会离开,你若是觉得厌烦,就当什么也没听到,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你离开后的事而已。”
我听到漠云暗淡萧索的语气,不由得抬头去看他。印象中漠云是从不会用这样低下的语气和人说话的,他是高高在上的丞相公子,怎么现在像是欠了我天大的债还不上一样。我心里疑惑,便也不想其他,开口说道:“你说吧,我听着就是了。”
漠云闻言却是诧异的转过头来看我,眼里神色闪烁许久,似乎是不相信我会这么说。思索了一会儿才好象想起什么:“尉迟尹和我说过,你已经没有了先知的能力,所以你想必还是不知道,不然,你大概也不会这么淡然冷静了。”
“婚宴上劫持你的那两人,是我派去的。”
漠云轻轻一句话,却让我惊讶万分,照他这样说来,扈国的那个王妃就是我了。可不是说劫持王妃的是启国的人吗,怎么又是他在里面掺合?泽国和扈国是盟国,漠云为什么要在婚宴上把我劫走,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我还在前线时,便不断收到关于你的消息,我本来以为那日在军营里和你说的那些会让你想开些,可以不再执著于祁慕萧,毕竟尉迟尹对你还是真心。可你虽然答应了嫁给尉迟尹,却整日魂不守舍毫无生气,我才知道是自己错了,你始终还是放不下,我说的话,只不过是伤你更深,雪上加霜而已。”
“你本来就受了惊吓神志低迷,之后更是没有说过只言片语,你这样子真的吓到我了。于是我想让你离开,如果到了熹国见到祁慕萧,或许你的情况会好转些。就算他真的是变了心,我也可以请南宫离代为照顾你,我早已查知小朗的下落,只是来不及告诉你,萧老爷和我爹有些来往,拜托他照顾你也未尝不可。”
我听着漠云絮絮地说着他自己的安排,却总有些地方连不上,听不明白,本来还没有理清的思绪越发混乱,头又隐隐痛起来。可我不想让他停下,只安静的听着,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好奇和渴求,希望能从他的话里拼好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
漠云见我一直没有出声,只盯着他看,脸上略有疑惑,但更多的却是显出愧疚的神色,握着折扇的手指关节都已经泛白,好一会儿才放松手,继续往下说——
“我只是想让人带你离开,真的完全没想到你会出这样的意外……其实我这样安排也是有自己的私心,鸿妍至今昏迷不醒,此生恐怕不会再醒来,她会变成这样,都是爹和我一手促成的,我对不起她,可如今说再多也已于事无补,我一直没敢让爹知道,怕他年纪大了承受不了。她毕竟是我妹妹,我不想她这辈子就这样无声无息无名无分的在那个宫殿里躺下去,虽然名分对她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可这是我唯一能帮她做的事了……”
“爹知道婚宴上的意外后果然心急如焚,亲自赶到了扈国。尉迟尹一心要找你,可又不能让我爹知道实情,一时两难,我便提出前往帮他寻你,之后想办法让他相信你已不在人世的说法,尉迟尹心灰意冷下,才让尉迟桓昭告天下。世人皆以为王妃已被寻回,只是昏迷不醒,而尹亲王情深意重,此生只守王妃一人。
漠云顿了顿,看我一眼,似乎是观察我的反应。而他这一番话早已搅浑我的思绪,头痛渐渐由钝痛变成了刺痛,扎得我神经一跳一跳的,漠云见我低头沉默不语,似乎没留意到我的异色,继续往下说——
“我无意伤害你,只是怕你知道实情会情绪激动,况且也不方便和你说这些安排,所以假装做成是劫持。我并不清楚你当初是怎么从启国军营里逃脱的,也不知道你能这样轻易的治住我派去劫你的人,等我收到消息去寻你时,只找到衣服碎片和血迹……当我把你的‘死讯’告诉尉迟尹时……我没有办法跟你形容他那时的样子,只是暗自改了主意,如果还能找到你,如果祁慕萧和你不再可能,那我还是会把你送回尉迟尹身边的……”
“过了近两个月都没有你的下落,我已经有些死心了,以为自己的假意编造成了事实。后来却是你们在酒楼的争执,熹国京城人人谈论,我派去的人几经打听才知道萧老爷又认了一个女儿,细查之下才知道是你。而祁慕萧拒婚的事我也听说了,或许是老天给我的一次机会,让我有机会可以补偿。我一得到消息就赶过来,就是想看看你是否安好,也是想知道,我这样自以为是的安排,是不是真的正确……若瑶!你怎么了?”
我早已看不见漠云的样子,眼前一阵阵发黑,只留有耳边的声音在回荡。当疼痛到达一个极限时,脑子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掉了,压住心口的巨石碎掉了,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轰”的一声铺天盖地的涌入脑海,迅猛的势头让我几乎招架不住,记忆里那悲伤绝望的情绪也迅速感染到心房的各个角落,眼泪没有预兆的就夺眶而出。我闭紧双眼,可强烈的晕眩感还是让我步履轻浮,扶着桌面都站立不稳。
漠云见我这样再顾不上多说,急步过来揽住我不让我跌倒,可我睁开眼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庞,却又不自觉地想起那个噩梦般的夜晚,身上忍不住颤抖起来,挣扎着要把漠云推开。
漠云虽然知道我想的是什么,脸上神色很不自在,可也许是怕放手我会摔倒,只用力扶着我不松手,扭头大概是想叫人,这时房门却被砰的一声踢开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急急冲进来,是祁慕萧。他进来时本就面色不善,看到房里的场面更是怒目圆睁,冲过来劈手把我从漠云手里抢到怀里,看到我泪流满面浑身颤抖的样子,身上的温度似乎都冷了几度。
“你想做什么,又要故伎重演吗?”字字都冷若冰霜,带着阴狠的恨意,我靠在祁慕萧怀里,听到他的话也忍不住害怕,这样散发着凌厉气息的祁慕萧,我从未见过。
没等他们两人再说什么,南宫离和小朗也紧跟着进来了,看到房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和我的样子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