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唐 作者:青眉如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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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唐 作者:青眉如黛-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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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醒来,李逽坐于榻边,支着身看我,大眼盈盈。
  
  “今日没吹军号么?我睡了好久?呀!你王兄不是说要拔营入城吗?我可是晚了?晚了,晚了!”我一骨碌下地,满地找鞋,结果鞋在她手上,鞋底棉软的羊皮小靴一双。“喏,可是这双,量身订做哩,那么小的脚,也只我王兄知你尺寸。”她啧啧称奇,我夺过一只,闷声穿鞋,果然,合脚包腿,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珍珠,你昨夜说梦话哩,叫了一整夜的哥哥。你做梦了?梦见你大哥了?咦,你说我怎梦不到呢?三哥去了那么久,我从没梦见过他。”
  
  李逽易喜易悲,平日见她大大咧咧行动如风,说起建宁王李倓双眼旋即通红。她低头想她的三哥,我低头想我的大哥。相处愈多疑虑愈多,重阳那夜该是李俶进房,大哥给我的绛紫香囊是皇家用色,正二品以上,郡王亲王袍服,才以绛紫;昨夜他又来,来回疾驰六十里只为亲口告诉我唐军大胜;不是我自作情多,仆固玢一事他施恩于大哥,不说十分,总有三分是为留我于后军;昨夜他分明是想吻我,最后唇印鬓间;他还对我所有一切了如指掌,他知我双脚尺寸,他知我跌了淤青,他还说等拿下东都定好好陪我。。。每次我问,大哥总说我与他毫无干系,我信我哥哥,可是——
  
  “哦,对了,今日后军由城南绕行,扎营浐水以东,我王兄进城清除叛臣、安抚百姓,他说多则五日,少则三日,必会带我们赶上前军。”李逽收拾心情,我亦收拾心情,女人身处军中,帮忙是说不上,少拖累才是真的,洗梳吃饭,收拾简单行装,一路车马哐哐摇晃,我揣了那瓶药酒在袖中,虽然,那味辛辣难闻。
  
  浐水东岸,营帐连绵不断,一望十里。九月二十八日,广平王李俶捷报凤翔,并献俘关中叛臣百人,十月初一,李俶安抚长安三日,拔营东进。十月十三,大军驻扎曲沃东南(今河南灵宝东)。今日十月十五,昨日军报,叶护与大哥攻克潼关,杀敌五千人,攻克华阴、弘农二郡,率军与叛军在新店(今河南陕县西)交战,叛军依山结阵,唐军初战不利。夜深风寒,我站了后军主帐门前,踌躇再三,终鼓起勇气——
  
  “来了。”帐帘突然掀起,我鼓腮捏拳的模样一无所遁。
  
  “进帐来,外面风大。”李俶牵我进帐,帐内几上地上地图铺满,几无落足之地。
  
  “你怎知我来了?”他倒了热水给我,再放了小片冰糖,暖胃润肺。“我在营中看到独孤将军,所以我想你可能来了。”我老实回答他话。自那日扎营浐水后独孤颖调回中军,临走与我告辞,说是改任行军中允,司职护卫主帅,伊贺常晓留下,还来了名大哥军中熟识的郭姓郎将。“独孤颖是忠心,只是过于耿直,不知你性子。”李俶如此评价,我心里大点其头,这人岂是耿直,简直就是迂直,每每稍有动响便直扑我帐,居高临下刀风四扫,害得我愈想轻手轻脚偏愈东倒西跌,还一身铁甲钢盔拿臂给我,我要真借了他的臂爬起非双手皮开肉绽不可。“想问我你大哥的情形?”他递了封朱漆破开的书笺给我,笺上密密小字,描述详细——
  
  “张通儒等收余众走保陕,安庆绪悉发洛阳兵,使其御史大夫严庄将之,就通儒以拒官军,并旧兵步骑犹十五万。已未,回纥叶护使其将军鼻施吐拨裴罗等引军旁南山搜伏,因驻军岭北。郭元帅等与贼遇于新店,贼依山而陈,子仪等初与之战,不利,贼逐之下山。回纥自南山袭其背,于黄埃中发十余矢。贼惊顾曰:回纥至矣!遂溃。”
  
  “怎样?现在可放心了。你大哥已攻下陕郡,仆固怀恩和叶护分道追击,洛阳,不日既可得下。”李俶摁眉扫眼,长舒长展,脸带倦意。
  
  “放心了,谢谢您。。。李哥哥。”我交还书笺于他,小心绕过地上,退往帐门。
  
  “哦,对了,珍珠,你。。。可见过史朝义,史大人?”他收拾杯盏地图,不经意问道。
  
  “见过呀,朝义哥哥,我见过他点兵。”我抿唇笑起。
  
  “哦,怎样?可是英武得很?”他送我出帐,反手取了帐边的大氅披到我肩上。
  
  “嗯,”他都懂《曹刿论战》,该是熟读诗书之人,“李哥哥,你知道击鼓其镗,踊跃用兵,是出自哪里?”我问他,他微微发笑,“这个么,我自是知道的。”
  
  “是什么?第六句、第七句是什么?朝义哥哥考我,我大哥帐里只有兵法,他也说不知。。。”
  
  “史朝义考你?”他猛翻掌扣住我腕,我跌进他怀,他霍地掀帘拖我——
  
  “殿下!不好了!曲沃城起火了!移地建烧了曲沃!”独孤颖单膝下跪,手指西北。
  
                  
第五章 洛阳殇(二)
  第五章 洛阳殇(二)
  
  曲沃城的大火整整烧了一夜,日当正午,移地建旋风归营,车载人拉,士兵呼啸,载的是曲沃的金银丝帛,拉的是曲沃的娇媚少女,欢呼的是胡语凯旋高歌。唐军晨操已毕,李俶提马迎去,翻身下马拜于移地建马前。
  
  “王兄,使不得使不得,可折杀小弟了。”移地建急忙下马相扶,面有惊异。
  
  “固伦公主嫁于我王弟承寀,你我已是亲戚,亲戚之间互有相帮也是理所之事。”李俶甩袍而起,他满面笑意,无一丝一毫不愉之色。
  
  昨夜,独孤颖、王思礼先后禀报,唐军人人摩拳擦掌个个义愤填膺,移地建乃叶护之弟,回纥二王子,两军开战至今,回纥援军也分前军后军,前军由太子叶护与将军帝德率领,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叛军望而生畏;后军由移地建统领,同样是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只是对象不同,唐军每过一城他必强抢掳掠彻夜狂欢。昨夜便是最好明证,曲沃物丰人泽,又未经战火波及,唐军驻扎城郊为的是不扰民,哪曾料想此人不但强抢城中金帛女子,还变本加厉放火烧了这座千年古城。
  
  “王弟,今始得西京,若遽俘掠,则东都之百姓皆为叛贼固守,若想复取,难上加难。不知王弟可能予王兄一个面子,此番叶护太子与子仪径往东都,若洛阳得取,我李俶必——履约践诺!”李俶始终与其把臂同行,笑语如常,啪啪击掌,白顶毡帐鱼贯两分,八红八青,人比花美,笑冠春风。“这是。。。”移地建一笑既明,李俶惯常招待他的手法,美女佳肴,从扶风犒赏三军时就是如此,大哥一点也没说错,移地建就是好色之徒,无耻之辈!
  
  “脏!脏死了!王兄为何如此纵容于他,此人口称王兄,行的又岂是兄弟之事!难道我大唐还要倚仗如此无耻之人!”李逽忿忿跺脚,帐中走出的李俶袍沾酒气醺醺醉意,独孤颖扶他于一侧,他指挖喉咙一地污秽。
  
  “珍珠?”他醉眼看我,是我,我候了他很久,日中至日暮,他陪移地建整整喝了半日。
  
  “漱漱口,难受吗?这杯是蜂蜜水,喝点蜂蜜水能减些头痛。”我端了茶水面盆,他漱口吐去,再接了手边汗巾拭唇,举手默契。“珍珠,别走。”他扣住我腕,如昨夜一般,手劲大而猛力。“你,不想问我些什么?”他拉着我走回帐中,独孤颖告退,帐门边一众行军判官监军也自动退下。是的,众人本是想问他,或说是请示,曲沃城怎么办?死伤的百姓怎么办?散落十里的财物怎么办?苦苦啼啼的女子怎么办?太多太多,众人不知他的明示,这不是第一次,是第五次还是第六次?逢城过镇,回纥军勇猛无匹令人印象深刻,肆无忌惮也令人发指,如果叶护在,该不是如此,如果叶护在。。。
  
  他半倚帅椅,长眉紧锁,他扣我的手不肯放松片刻,五指指腹老茧丛生,甚至连指骨至掌腹的那处也厚茧片片。
  
  “元帅,您说的履约践诺,是这个吧,金帛、女子,任其所取?”我轻声应他,他是纵容,却也是无奈,堂堂一国皇子,看人脸色投人所好,想他国难之前定非如此,定非如此。
  
  “珍珠,你长大了些,会看,也会想。”他酒气涌起,声声卒咳难平。“您病了?急咳无痰,可以蒸个梨加少许冰糖,蒸出的梨水便能快速平咳,我常吃的,一点也不苦,要不,我蒸个给您。。。”我抽身欲走,他飞快按住我肩,“别走,别忙,老毛病了,去年吐血涝下的。。。珍珠,别叫我元帅,别说您,叫我李哥哥。。。叫我。。。”
  
  他殷殷望我,他是从来温言对我,却是一向的不容置啄,譬如他要我留在后军,譬如他昨夜大力拖我;他又何曾如此期许,三军主帅,手持上方宝剑,从来言出必行受人尊敬。“李哥哥,你累不累,歇一会儿,快起更了,你歇一会儿。”我扶他上榻,他松手亦松掌,和衣合目。
  
  “珍珠。”
  
  我挑帘出帐,回头看他。
  
  “珍珠,不记得,也好。”
  
  是他说话,虽然,他并未睁眼。
  
  一夜过去,这一夜很长,白顶毡帐嬉笑夜深,晨起号响,战鼓震彻云霄,前军的战报,十月十六夜,安庆绪从苑门出逃,弃洛阳,走河北,唐将哥舒翰、程千里、许远等三十余名大唐被俘将领,于弃城之时惨遭杀害,尸身弃之荒野。闻讯,李俶整队拔营,一日急行,过岭北、新店、陕郡,与更起时分抵达洛阳城下。
  
  大哥与叶护一前一后回到兵营,城内余孽已平,明日隅中李俶率军进入洛阳,今日简单安营扎寨,胡汉营帐混驻,大哥接我们住进中军,中军三顶主帐,李俶居中,大哥居左,叶护居右。一切安置妥当,主帐旁又加了一顶圆帐,我与李逽在此暂住一日,今夜营地漕乱,他们都不放心。
  
  二更埋锅造饭,回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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