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的手附上他的面庞,毛巾过去将那涌出的泪水也擦拭了干净。
他一把抓住,忐忑的问:“半越,是你吧!”
“是我。”又翻过他的手掌,里面劳作留下的厚实老茧也没抵挡一路上缰绳的折磨,露出深深的红印子,咋看下去红得恐怖。
又怕弄疼了他,只得先将手掌中缰绳的碎线给清理掉:“以后,不许骑马了。”
闭眼,再看着头顶女子的神情:“好。”
清理了一只手,又换一只。再继续清洗头发的工作。
发丝已经异常毛躁,她记得那时刚刚见到他的时候,有头顺滑黑亮的头发,如今,到处都是分叉,就这么清洗了五遍,那水流才开始露出本来颜色。
用毛巾包住缠好搭在椅背上:“能自己擦澡么?”
小白嘴唇蠕动了两下,还是问:“你要去哪里?”
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臂:“我就在外间,你好了叫我就是。”
低下头去,用很小的声音喃喃:“我想你在这里,不要走开。”
这少年,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生怕她一走开就是永别么。
望着他,那消瘦的面颊中,一双眼睛出奇的大得恐怖,里面盛满了不安和惊恐。让人怀疑,只要半越多走远半步,他都会惊叫无措起来。
“好,你洗澡,我就在旁边。”反正他已经光裸了,该看的早就看了。这副身子,只会让她心疼,没有欲望。
她清醒的明白:这是白暄,是小白,不是白里絮。
他们是不同的。
如果说她对白里絮是直白的爱,那么,现在的小白顶多也只是喜欢,还构不成让她为了这点肉 欲而熏心的时候。
因为腿部有伤,不能下水,只能坐在浴桶边上,一边打湿毛巾一边擦洗。总是趁着冲洗毛巾的时候回头看看半越还在不在。
每每这时候,她都善意的回一个微笑。
洗澡的过程异常的缓慢,那不需要弯腰就可以清晰的数出背脊的骨节数的少年,以一种前所未见的方式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折磨着自己。
她甚至可以看到虚弱的他连搅干毛巾的手都在无力的颤抖。可还是要竖起耳朵听她这边的动静,生怕一个不注意她就消失不见。
这个少年,是什么时候爱到这么深的呢?
难道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会想要;越是想要,越是得不到,所以那些感情就逐渐的深密,一直到他无法抑制的地步?
扪心自问,半越做不到这个程度。
她永远都是从欣赏再到喜欢,如果发现对方不是自己的所要,她那喜欢轻而易举的可以摘取掉,将对方当做寻常人对待。
这是现代人与古代人对待感情的不同之处。
因为,被伤得多,所以现代人的硬壳往往厚重,蒙着灰尘。
没有耐心、恒心和足够的通达的爱去感染,是进驻不了她的内心。
可是,现在这个少年,偏生将那微薄的喜欢转成痛彻心扉的爱恋。这需要多大的勇气,需要多大的赌注。
她半越做不到的,白暄偏生做到了。
他攻占她的方式,明明霸道,却让人忍不住的辛酸;看着温柔,却透着决绝的强硬。
这是一个,与白里絮决然不同的男子。
他不会如白里絮一样的衡量利益通过回报再付出,他白暄是一味的低调的不求回报的蚕食。如同蚕蛹,不到关键时刻,你看不出他的美丽和炫目。
现在,这个少年蜕变成蝶。他给与的爱让你不能不震撼,也不能去拒绝,更是,不想推却。
“小白,你知道以后你会面临什么么?”
那背对着她的人儿点着头,继续着擦拭的动作:“我,只要,能够在你身边就好。其他的,我不求。”哪怕,只是一个侍童,一个助手,不是她的人,也可以。
咽喉一梗,她转过头去:“你没有想过,这里面会不会有误会,也许,你是被人利用了。”
再将毛巾放在浴盆中清洗,搅干:“就算是利用,我也不怕了。反正,我已经将我的心意传达给你,而你……也给与我了答案。所以,哪怕,只是这样,就这样看着你好好的,我也甘愿。”
苦笑,这是怎样一个少年啊,是真的傻瓜么?
轻轻的走过去,望着那面庞,真的,又在哭了。
无声的哭泣,这代表着多大的退让和隐忍?
拉过他手中的毛巾,沿着他的腹部慢慢的擦拭,翻遍每一个角落,每一处毛孔,都要擦拭干净。
“我所认识的小白,坚强、勇敢、勤劳、无私无畏,是个好男子,应该得到一个全心全意为他的女子,方能般配。”
“我所认识的半越,狡诈却善良,贪财不小气,好色不贪色,懂忍让,懂感恩,是白暄心目中苦苦寻找的女子,只有她,才是白暄要的人。”
潮湿的里间,沉默在蔓延,执着在蔓延,隐忍也在蔓延。
半越的下手很轻,将他股 间一一擦过,包括少年人已经发育良好的男子象征。再是双腿,先将死皮给剪开,露出斑驳不堪的血肉来,横杠纵横,都是反复摩擦的痕迹。
“疼就告诉我。”
“好。”顿了顿,有说:“我有没有告诉你,今日,其实是我的十六岁的生辰。”
半越仰头对他笑道:“生辰快乐。”
同样回报她一个感激而满足的微笑:“谢谢。今日,是我这一生来,最快乐的日子……”话还没有说完,就疼得抽气。
这是痛并快乐着么?
他还在絮絮叨叨:“我记得你说过,你只会要成年的男子成为你的人。”
“唔。”她有说过么?不大记得了,不过,她虽然喜欢美男,可是不喜欢小孩。她也没有替别人照顾未成年人的打算。
一个未成年的少年,就是最难缠的小孩。一个永远长不大的男子,简直就是灾难。
“今日,我成年了。”已经可以站在你的身边了。
“小白……”你还小。
“你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后悔的。”固执,还是固执。有主见的小孩很麻烦啊!
心里叹息,再将他扶起,双手撑在浴桶边上,再用毛巾擦拭背面。落手处可以从毛巾下感觉到骨头的硬度。
“为什么不好好的照顾自己?”
“……我,吃不下。”其实很多时候一个人面对着独自一人的房间,任何美味佳肴也如同嚼蜡。
“你还在长身体,需要很多营养,以后要好好的吃饭。”否则长不高,那就变成小矮子了。
“好。”她说什么他全部都听从。
“最近几日我这边会有一些事情要办。你先去跟絮一起住,他也很想你。其实,是他说要你过来的。”
“老板?也是,如果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八卦楼是不会叫我来此。”
“哼,那消息也不知道是谁传递的,居然误导你,等我查出来后看我怎么收拾他们。”提前解释清楚他与白里絮的误会,否则两个男子对抗起来,小白吃亏还好,白里絮现在的身子非同一般,可不能伤着了。
“老板,他还好么?”
“唔,他服了银果。你这些日子看着他一些,两个人都不要出门,不许给我增添麻烦。”否则还要分心照顾他们,容易被人抓住软肋。
“好。”老板服了银果,那么……他们会有一个孩子。心,快乐欣喜过半,痛苦哀伤剩一半。
“如果,絮,真的怀孕了,记得给我消息。”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你要忙多久?”怀孕应该一个多月就可以看出来吧,她需要忙那么久么?
“不知道。应该不会太久。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两个男子都不省心。
“好。”
抱起他,再次回到床上,床单她早已经换过,再拿出前些日子她用过的伤药来:“到时候我会让人将药一起给你,你记得天天换上。大额的银子都在絮的手上,要买什么可以找卷帘,要吃什么让厨房的人给你做。你只要好好的养伤就可以了。”
“我,不会给你增添麻烦。”
“那就好。”放心。
女子专注的神色,细长的睫毛,平日敏锐狡捷的眼眸半低垂着,绯红的朱唇,白皙的颈脖,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观察着她。
没有倾国容颜,也没有曼妙的身姿,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平凡的女子,一旦开始展露她的才华就如蒙尘的珍珠刹那展露的光华,耀目,高洁。
他从没有如这一日这般,坚定的告诉他自己:白暄爱半越。
那么多个日子的自我否定,那么多个夜晚的揣测推敲,都化成如今认定不移的爱意。
“我,以后该如何称呼你?”老板娘他不愿意叫,那样太隔阂,似乎没唤一次就是提醒他,半越是大老板一个人的,他小白不许妄想。可是,唤她的名字,又显得那么的疏离,好像她只是一个熟人,没有丝毫亲密感。
对方的眼中期盼隆重,希翼更是密密麻麻的蔓延上来,双手死死的按在床板上,嘴角弯成坚硬的程度,似乎只要她一个拒绝,瞬间就可以打破他所有的坚持,溃不成堤。
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覆在他头顶,那里,似乎因为主人的害怕也开始颤抖。
“你,到时候问絮吧,他让你如何你就如何?”
泪水,就快要滑落……
半越急切的接着道:“他让你过来,定然也有他的想法。”
未尽的话,需要他自己去询问白里絮。
“我认了。不管以后如何,只要,你们不将我赶走。”那样,他的未来应该还有可期许的希望吧!
“你……”颓然的坐下,她怎么感觉这么的无力呢?
这个少年,实在是……死脑筋。
泪水即将滑落:“不可以么?”难道叫他来,只是为了以后还要让他走?那么,他情愿任性一次,提前要她的承诺。
忍不住低吼:“不许哭。再哭我现在就让人送你走。”实在是,看不得男子哭哭啼啼的,就算是白暄,也不准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落泪。
她凶他。她还从来没有凶过他,果然是……
叹气,再叹气,女尊国的男人啊,怎么这么难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