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如此善变好不好,简直比宫里的人都势力。
残菜撤走,好茶送上,小猪被安放在一边的榻上,呼呼睡着了。
茶开三道,斟满:“皇子最近过得怎样?”
“还好。”
“麻烦事情解决了?”那十万两银子应该不在他的手上了吧。
“嗯。”喝茶。手指莹润,姿势有着皇族与生俱来的贵气和端庄。
呼噜噜,与女人的牛饮成了鲜明对比:“那你现在该不会是……又被轰出来宫了吧?”好可怜。
镇定,再镇定:“没有。我是随行人员。”
疑惑:“随行?”
“这八卦楼是你的?”转入话题,否则跟她继续插科打诨下去会没完没了。好不容易的耐心会消磨得更加快,那样会辜负那人的嘱托。
半越环视周围,目光中有着满足和幸福:“呵呵,是啊,怎么样?装修还行吧?当初筛选地段的时候我可是差点将芙蓉城给翻了一个遍呢!”
“这里,很不错。一楼热闹,二楼雅致。”眼不斜视,恨不得在茶杯里面看出一个乾坤来。
某人兴致盎然:“那是当然,也不看看老板是谁。”
再试探:“下面那个投票……”
“哦,只是一些偏门玩意儿,不打紧的。”一笔带过。跟皇子说投票的对象,简直是王婆卖瓜。
眉头一皱,话题逐渐深入:“听说,芙蓉城最近不太平?”
一惊一乍:“啊?谁说的?哦,你是说我府里起火的事情吧?真是,我也不知道哪天得罪了什么鬼啥子江湖人士,打打杀杀的来了我府里,但是我家可是在办喜宴啊,还好没伤着什么人。”
抬眼,疑惑:“没有伤人?”
微笑,肯定:“没有。不信你问官府嘛!伤了人我还会安然的坐在这里喝茶?”
“……”她的眼神太真挚,态度太自然,不像是谎话。回话与那人得到的情报完全不同。是哪里出了岔子么?
半越吊儿郎当的二郎腿一翘一翘,眼神不由得飘向随着的小猪,居然还流口水了,刚才果然吃得太饱了:“对了,你嫁人了没?”
“……”她故意的。
“没有啊,真是,你也不小了,该嫁了。你嫁了人我才好回都城啊,否则想回去看看老父母都不行,唉,我这不肖女啊,唉……”这都是你皇甫书景的错啊,干吗还不嫁人呢?到现在还连累了她。
茶杯磕在桌面上,发出很大的响声,深深呼吸一口气,闭眼道:“你,最近可能有麻烦。”
女人惊诧:“啊?真的假的?”
“真的。我听人说过你府里起火的事情,你的确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视线落到窗外,可以清晰的看到街道上人来人往。
“哎呀,我就说了,我这三等良民没有背景,总是会有人眼红找麻烦,唉,你不知道,这茶楼啊说不定是生意太好了,眼红的人多。”啧啧啧,他不愿意看她,她还不待见他呢!
“你没有想过办法?”平淡的询问。
“想过啊!可是,暂时没有办法。”哎呀,小猪仔的口水都流到榻上了。
“比如,找棵好一点大一点的大树。”‘善意’的提醒。
“噎,嘿嘿,我也想啊,可是,你看,我认识的最大的官儿就是你皇甫皇子了。可惜啊,你是个皇子,要是皇女……唉,我说笑,你别介意啊!”她没有说笑,甚至她的脸上都看不出一丝笑意。
皇甫书景不介意,因为他根本没有看她。
明明两人说的话如同多年未见肝胆相照的朋友,可是双方的神色一个平淡如水,一个波澜不惊。在外人看来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那茶,喝到口中,苦涩滚了一圈,都品不出其他的味道。
皇甫书景总算收回目光,这次又落在芙蓉园会的精致茶壶上:“最近,芙蓉城有皇族的人来视察,你难道不知道?”
“知道。难道是你?哎呀,那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不过,我咋记得好象是一位皇女似的……”
“咳,这位皇女就是我说的大树。”
“哦。”
“她对你的八卦楼很感兴趣。”
“哦。”
“你不正是缺少一位主子么?”
“呵呵,皇子殿下,我想你弄错了。我半越可从来不给人做奴才。”冷笑。那笑声如同最粗粒的尖刀划在大理石上,刺刺的声音让人耳膜都要破了。
“你的意思是?”
“我是要出让这八卦楼。”
“什么?出让?你不是刚刚开业没多久么?”这次,他总算望向了她。
“唉,你看看我这侍郎……”一指榻上呼呼大睡的小猪:“我养家难啊,这芙蓉城是非太多,不适合我这等小市民,所以,要么换个地方重新开茶楼,要么就此大赚一笔回家生孩子去。”
皱眉:“你,能不能说话文雅一些?”
摊手:“我是粗人,皇子殿下,您是贵人。您啊,真的要给我牵线搭桥就得适应我这粗人的粗话。这么说吧,我知道你来找我的目的了。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说的那皇女,如果真的喜欢八卦楼的话,我打个八折,三百万两银子,我什么都不带,就一个人走。里面不管是地契,房契,还是茶楼的管事,帐房,包括厨房小二,甚至是负责打扫茅房的,我一概一个也不带走,全部一次性出让。”
“包括它的全部势力和产业?”
“对。所有的。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这人胆子小,不想惹是生非,你那皇女如果愿意就拿银子来,不愿意我就另外找买家了。”
疑惑,甚重的询问:“你,说的是真的?”会不会有诈?
“我如果说谎了,就让你嫁给我好了。”誓言,也是赌注嘛,哈哈。
怒:“你别胡闹。”
哀怨,做西子捧心状:“唉,我的真心啊,送到你面前你都不要,啧啧啧,真是。我以真心托明月,明月偏生照沟渠啊!既生瑜何生亮呢!唉……”她和他心目中的那人,到底谁是周瑜谁是诸葛呢?
“你你……”
大手一挥,戏弄滑走又上演严肃:“好了,我知道你心里的人是谁。都这么明显,还需要猜么。只是,我只想问一句……”
屏息静气,似乎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是,这个时候他不能拒绝她的任何提问:“……你说。”
眼神一转,偏过头去,那嘴角扯出一个奇怪的角度,似笑非笑:“你们是……同母异父的姐弟吧?”
“!!!”
茶杯翻滚,茶叶微黄,茶水四溢,水痕在桌面上蔓延成一滩湖水,清晰的印出桌面的斑驳纹理,上面有着历史陈旧的伤疤。
步步紧逼,女人脸上有着陌生的嘲讽和寒冰:“姐弟恋情,是两情相悦,还是单相思?”
男子忍不住的倒退两步,刚刚一切假装的愤怒和妥协,在这么一个问题之后溃不成堤。
谁也没有注意,桌面那疤痕被水一过,已经显露其中的刀印,丑陋,蔓延着血腥。
第五三章
六月天气,明明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就倾盆大雨。
半越撑着雨伞站在简府的大门口,看着负责重新修葺房屋的工人们急急忙忙的收拾工具躲到屋内去,一时不知作何感慨。
旁边一路人笑道:“这房子不错。”
“唔。”
“这是在扩建?”
“不,只是修缮。”她一指高高屋檐内远处的楼阁:“那里,前些日子惨遭蹂虐,已经没法让人调戏了,只能修好之后再接客。”
那人抬头望那处望了望,颇遗憾:“这没有两个月是修不好的吧?”
“哎,是啊,我的银子,真是肉疼。”
那人笑道:“不知道那糟蹋它之人可是谁?”
半越挠头:“就是不知道,所以找冤大头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真是可惜。”
“唔,我是不是该去庙里烧一柱高香,去去狗屎运?”
“好办法。”
“也许,是宅院本来有问题?难道它是阴宅?我买下之后被原来宅子里的阴灵给怨恨了,所以迁怒到了我头上?”
“呵呵。”
“哎,当初买这院子的时候那老板可是恨不得脱手呢,我砍了三分之一的价格她都卖,这样看来,这宅院真的不干净。”
“也许,是你的仇人找上门?”
“仇人?我哪有仇人,我一个平民,多大的仇恨让人恨不得烧了我的房子。”
“不是仇人,那应该是上辈人的纠葛。”
“呵呵,上辈人。我半越说出去还是半家人,明眼人谁不知道我是被家族轰出来的人。在我心里,半越来去一人,在这里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真正的孤家寡人。”
雨突然大了些,打在油伞上噼里啪啦的响,风一吹,脖子里就有些冷意。
半越转头望向来人。
只见对方头戴羽冠,面色如雪,星眸妖艳如红狐,唇薄如长剑,身形凹凸有致,一身月牙白的长衫,只是这么闲然的站着就感觉贵气逼来。
半越一震,只觉得这气质何等的熟悉又陌生,不由得笑道:“美女贵姓?”
“姓叶。”
半越又问:“可曾婚配?”
“呵呵,府中名士有几。”
“唉,可惜了。”
“为何?”
“你都说是名士了,那寻常人家的男儿你是看不上的。”
女子淡笑,那一刹那只觉春风过处,半越一手捂眼:“哎呀呀,魅力四射。”
“不请我进去坐坐?”
半越又抓抓脑袋:“不瞒你说,这屋里乱着呢,我都不好意思叫你进去。”
“无妨。”说着,居然率先迈入大门,那气度和洒脱,好像这是她的家,而半越是拘谨的客人。
两人一阵说笑,半越不是指点某处说当初如何如何修缮,如何被人践踏,花了她多少银子等等。那人只但笑不语,专注倾听,目不斜视。
这份关注,走到那里都可以得到同行之人的一番赞赏。
淅沥沥的雨还在飘拂,庭院中两个女子,一个柔媚如玫瑰,一个清淡如栀花,两人脸上都荡漾着温和而温暖的笑意,漫步行走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