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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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8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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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所杀的人,大多是各级头目,等于将这支降兵原有的骨干脉络一举抽空,变成了一盘散沙。而随后宣布的募勇和遣散两项,又很好地把他们的惶恐之意安抚了下来,因此没有激起任何变故,办得很圆满。

    然而在上海的杭州人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却奔走相告,一致认为关卓凡是在替杭州人报仇,因此多有人在家中设祭,告慰在杭州罹难的亡灵。又公推胡雪岩出面,一共募集了十万两银子相谢,不好说是杀人的酬劳,只说是替轩军助饷。

    “杭州父老这样错爱,真是受之有愧了。”县衙的大堂上,关卓凡双手接过胡雪岩奉上的大红封包,向胡雪岩身后一同来的十几位士绅欠身致意,又小声问胡雪岩:“雪岩兄,你的宝眷还在杭州。这样不妨的么?”

    “我家里人。已经脱了身。送到松江府了。”

    “啊,好,好,改天我去拜见老太太。”

    这一笔钱,在关卓凡而言是意外之喜。送走了胡雪岩,回到签押房,正在琢磨这钱该如何用法,却又有人来报。说堂上有个姓周的秀才,求见老爷。

    既然是个秀才,见就见吧。来到大堂,却见到那位周秀才带着一个僮儿,在堂上长跪不起。

    关卓凡愕然,秀才是有功名在身的人,见了县太爷,只需长揖为礼,不必跪的。这一位,却是闹的什么玄虚?

    “老公祖。学生特来请罪。”周秀才见他来了,居然磕了一个头。

    管县太爷叫老公祖。又是不通,可见是个腐儒。关卓凡愈发摸不着头脑,问道:“我倒不懂了,你周先生何罪之有啊?”

    “罪该万死!”周秀才诚惶诚恐地说道,“学生曾经把一副对联,贴在衙门对面,里面的誖乱之语,实在是丧心病狂。”

    关卓凡恍然大悟,原来那幅“卓乎不群,凡事三思”的对联,是他写的。

    “周先生请起来!”关卓凡笑了,“哪里有什么罪,明明是勉励嘛,依我看,文笔好得很……听你的口音,是杭州人么?”

    “是,我弟弟一家,都是死在长毛手里。”周秀才又磕了个头,这才爬起来,招呼那个僮儿取出两卷条幅,“学生重新写了一幅联,请老公祖赏收。”

    展开一看,果然是龙飞凤舞的一笔好字,写的是:“回狂澜于既倒,障百川而东之”。

    关卓凡的心中一动:看来如何示好百姓,收揽民心,亦是一门绝大的学问。

    *

    收编太平军,是既定的计划,但不能全要,只决定从俘获和投降的大约六千人里面,挑出一部分年轻、习气不深的,分别补充进各营。而在周边的一府六县之中,另募新勇的招兵旗也已经竖起来了,告示贴到了各乡各镇。

    轩军要扩军了。

    这是关卓凡、丁世杰、华尔、张勇、刘郇膏五个人一起商议,定下来的事情,并且要赶在淮军到达上海之前,把这件事做完。

    姜德所带的一营人,由关卓凡出面,向李恒嵩讨了过来。私下的交换条件,一是免去他嘉定失守的责任,二是替他保一个参将的实缺,品秩虽然没有动,但却要实惠得多。而且既然是一个实缺,大抵是要换地方做官的,这一营精锐,反正也未必带得走,倒不如卖了关卓凡这个面子。

    于是,这一条便被写进了折子。

    而吴建瀛的一支兵,作战勇猛,风气也还过得去,是关卓凡打定主意要用的。但是当初刘玉林在过江投降的时候,曾说过但求还乡的话,因此不知道他们的心里,现在是个什么打算。想来想去,把丁先达叫了过来。

    “先达,你去找吴建瀛聊聊,让他不必三心二意。这个时候他就算想走,我也不会放的。”

    “老总,”丁先达迟疑着说,“怎么派我去呢?”

    “你原来是从那边过来的人,现身说法,自然格外有力。你的话,他一定听。”

    丁先达没有再说什么,领命而去。到了第二天,带了吴建瀛的一番话回来。

    “吴建瀛说:关老总替刘玉林治伤,在上海的医院里照顾得极好,对我吴建瀛,给枪给炮给饷,完全当做自己人来看待,因此只要关老总用得上,我吴建瀛愿效死命。我的部下,即使是分拆开加入轩军,也都是关老总一句话的事情。”

    这算是极有诚意的表态了,关卓凡深感满意,心想:分拆倒不用,只是他的一千五百人,不必全数留用,不妨裁撤五百,再给他另补新勇掺进去。

    丁先达把事情说完了,照说就该行礼退出去,可是他却在屋里磨磨蹭蹭的,迟迟不肯走。关卓凡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觉得有趣,问道:“先达,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是,”丁先达双膝一跪,嚅嗫道:“我……我想改个名字,请老总替我申报朝廷。”

    “哦?”关卓凡大感好奇。改名字,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不过自己在吏部有许庚身的这一层关系,何况丁先达本来就是出于许庚身所荐,自然是可以替他办的。只是为了改一个名字,何至于弄到行这样的大礼?

    “你这个名字,好得很啊,怎么忽然要改掉了呢?”

    “这个名字,是原来用的。”丁先达红着脸说道,“知道的人看见了,都会说:哦,这个丁先达,原来干过长毛。”

    关卓凡哑然,看来自己让他去劝吴建瀛,触到他的痛处了。想了想,抱歉地说道:“先达,我昨天的话,是无心之失,你不要往心里去。我拿你当亲兄弟看,绝无别的意思。”

    “标下不敢抱怨老总!”丁先达急道,“只不过,别的人。。。。。。怕不是这么想。”

    那改就改吧,总是一种求上进的表示。关卓凡点点头,笑道:“名字也是气运,我看你印堂发亮,正当红的时候,不要改坏了。听说豫园那一带,有几家好的相馆,你去找个先生,取个好名字吧,我来替你报吏部——只一条,明天我的折子就要拜发了,你赶紧取好,我干脆直接替你写进折子里,省得又多出许多首尾来。”

    丁先达欢天喜地的去了,关卓凡也不禁微笑:轩军的运气好,第一战便打出了这样一个大胜仗,不论将官士兵,都是士气高涨,地方上也是加意奉承,许多事情都易于措手,当然要趁这个机会,把自己的脚步站得稳稳当当才好。

    *(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奇怪的名字
    关卓凡回到后院准备吃饭,一进院子,却看见扈晴晴蹲在东厢房的门口外,对着一个小香炉,不知在做什么。听到他进来,扈晴晴站起身,拭了拭眼角,走了过来。

    “关老爷,菜已经摆好了,我来伺候你吃。”

    伺候我吃?关卓凡点点头,问道:“扈姑娘,你是在替你舅舅烧香么?”

    扈晴晴眼圈红红的,低声道:“是,我告诉舅舅,关老爷替我们杭州人,报了仇。”

    唔……想不到刘郇膏的这个提议,还有额外的好处。关卓凡看看眼前的美人,又望望那一口插着三支香的香炉,有些心虚,言不由衷地说了句:“我应份的。”

    等到开始吃,扈晴晴便站在一旁,像个丫鬟似的服侍着。关卓凡有些别扭,于是东拉西扯地找话跟她说,渐渐的把刚才院子里那种肃穆庄重的气氛冲淡了。

    “扈姑娘,你在外边儿,那也是锦衣貂裘、暖轿华车的人物,让你这么立着看我吃,怎么好意思?”

    这是实话。然而扈晴晴听了,只是轻轻一笑,学了他的话来说:“我应份的。”

    关卓凡说不出话来了,又吃了两口,看着桌上的菜,忽然笑了起来。

    “怎么,菜不中吃么?”

    “好吃极了,”关卓凡感慨地说,“我说句实话,你不要生气,我觉得你做的这些小菜,真是人间美味,比什么鱼翅乌参,又要好吃得多。”

    扈晴晴疑惑地问:“那你有啥好笑?“

    “我想起那天在胡道台家里。你切羊头的样子。觉得有趣——整整两只羊头啊。就这么往桶里一扔,不要了!”关卓凡比划了一个手势,笑着说道,“可又作怪,你来了我这里,却扣得这么紧,我听说管采买的老张,那么油滑的一个人。都被你克扣得叫苦连天。”

    扈晴晴默然半晌,忽而展颜一笑,说道:“跟你说了也不打紧。这还是我舅舅跟我说过的话——天下的医生,医术有好有坏,不过有钱的人家,一定是喜欢请那种爱开贵重药材的医生,人参啦,鹿茸啦,麝香啦,西红花啦。这样才觉得安心,才觉得有身份。”

    “你是说……”

    “我们这一行。其实也是一样。你若是只会炒个鸡子,烧个醋鱼,人家都不拿正眼看你;你若是鲍参翅肚,样样拿得起,那就是大师傅了;你若是敢将那些贵重的材料,随手糟蹋,说出来是叫做精中选精,那就是顶尖的红厨子——什么鲤鱼须、鹦鹉舌,你越是这样,贵人们就越吃这一套。说起来,那两只羊头,哪里的肉不是吃?扔了我还心疼呢,没法子,胡道台就喜欢这个调调。”

    关卓凡听得目瞪口呆,吃吃地说:“原来如此……这么说他们都是贵人,只有我是……是贱人?”

    “你也是贵人,”扈晴晴垂下眼光,轻轻地说道,“不过我待你跟他们不一样。我只拣我最拿手的小菜,烧给你吃。”

    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蜜,在屋中悄悄荡漾开来。关卓凡侧过头,望着灯下美人的丽色,一时看得痴了。

    *

    第二天,关卓凡把给朝廷的两份折子又看了一遍,一个是关于“阿思本舰队”的,是利宾的手笔,另一个关于上海战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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