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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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8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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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开一个‘江苏厘捐总局’,另设新卡就是了。”周馥也是满腹经纶,又长于实务的人才,此刻替李鸿章出主意,说道:“税卡要有兵来支撑,轩军一撤,我们自然可以把税源赶到新卡去,把他们的税卡变作一个空壳。”

    李鸿章不做声,半晌才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淮军初到上海,还没有尺寸之功,倒先跟立了大功的轩军抢起钱来了,旁的人会怎么看?更何况那样一来,就等于跟关逸轩破了脸。”

    “也不能说是破脸,”周馥争辩道,“他是江苏藩司,虽说是有爵号在身,到底还是荃公的属官。”

    “玉山,你的性子还是急了一点。”李鸿章微微一笑,“你知不知道,我在老师的幕中替他帮办军务,几年下来,最佩服的是哪两个人?”

    周馥愕然——知道是知道的,不过正在谈钱,怎么忽然转到人身上去了?

    “一个自然是我老师,另一个是已经过世的胡林翼,胡文忠公。”李鸿章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他们两位,凡是有报功的折子,都决不肯自己单独具衔。胡文忠是每每拉上官文来领衔,我老师则干脆是让塔齐布来领衔,宁愿把功劳分给他们一些。你说,这是为什么?”

    官文是湖广总督,最是富贵无用的一个人,天天只知道置酒高会,抱姨太太。而塔齐布阵亡之前,更只是曾国藩手下的一名提督。胡林翼和曾国藩非要把他们推出来的缘故,周馥也是知道的。

    “他们是旗人。”

    “不错,他们是旗人。”李鸿章加重了语气,“现在天下十八行省的巡抚,八个总督,几乎全在汉人的手里,硕果仅存的旗人,只有一个官文。说起来,官文自己没什么本事,是因人成事,真正能独当一面的,又只有这个关逸轩。”

    李鸿章的品评,令周馥默默点头,在心里回味着。

    “他是内廷侍卫,去年辛酉政变的那一段秘辛,外间无从深知,但他立了大功是确然无疑的,听说帘眷极隆。现在又是独撑上海五个月,因此在朝廷来说,轩军是要比亲儿子还要亲的。一旦破了脸……”李鸿章摇摇头,“说实话,无论如何是扳他不倒的,最多是个不胜不负的局面。既然扳不倒,又何苦替自己惹上一个劲敌?不如学我老师和胡文忠的做法,拿他当官文、塔齐布来看待!”

    这一番分析,鞭辟入里,周馥自然心悦诚服。不过淮军的军费,又该从哪里出?

    “现在只好先从吴煦那里去想办法。我想海关上,每月总有几十万的进项,除去支应轩军的兵费,再拨淮军的银子,应该也还能挤出来一点,另外江苏各地应份的解省钱粮,我还可以说了算。至于北线的厘捐,不是不可以收,但不能按你说的那样办——我得拿点东西,去跟他换。”

    “跟他换?”周馥惊奇地问,“荃公打算拿什么去跟他换?”

    “现在还不知道,”李鸿章微笑道,“等我当上巡抚,或许就知道了。”

    “淮军要壮大,单靠这一点钱也还不够。”周馥忧虑的说,“洋枪还不到半数,洋炮更是还没有,都得买。”

    “所以你那个‘江苏厘捐局’的提议,其实是极好的,大可一办,不妨现在就开始筹备起来。”

    “是,”周馥虽然答应了,却不免困惑——刚说了不能跟轩军抢,怎么又说要办?“筹备不难,只是不知该到哪里收钱去。”

    “关逸轩刚才说了一句话,很有意思。他说我是要大展宏图的人,‘总要地方够大,才好施展’。”

    “哦——”周馥恍然大悟,“他是在说……”

    “他是在说,上海是他关逸轩的地盘,只要出了松江府,则可以尽归淮军,不过那要靠我们自己去‘施展’!”李鸿章不动声色地说道,“话说回来,人家这样讲,也不能说没有道理,百战艰难打下来的城池,说要拱手让人,谁肯?总要我们自己争气,狠狠打几个胜仗,到了那时,说话才有力量。”

    “是。”

    “我在安庆的时候,老师曾再三叮嘱我,要以练兵学战为性命根本,吏治洋务皆置后图。”李鸿章回忆着曾国藩的话,徐徐说道,“今天下船的时候,我看那班士绅的神色,是不大拿淮军放在眼里的,你替我传话给各营官,不要理会这些。军队贵在能战,只要破敌,这些人自然会慑服。”

    “好。”周馥为李鸿章话中的意气所激励,遽然而起,“我们好好打两仗,给上海的这班官儿看看。”

    “上海的官场,也不是铁板一块。”李鸿章闲闲地说,“我看那个吴煦,就不是关逸轩的人。”

    “听说吴煦跟薛焕走得很近,”周馥提醒道,“他道台衙门的一班人,多是原来王有龄幕中的浙江人,针插不进,水泼不入,抱团得很。”

    “等我当了巡抚,再来看看他跟谁走得近。”李鸿章的神色,变得阴冷起来,“关逸轩我动不了,未必他吴煦我也动不了。”

    *(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可怜的薛大人
    ()    江苏巡抚薛焕的官船,于第三天中午到了上海,由关卓凡亲到码头迎接。两人见面,都是彬彬有礼,很客气地寒暄,谁也不提那段曾经的龋唔。等到上了轿子,便直奔藩司衙门,轩军和淮军营官以上的将领,上海城内四品以上的官员,都已经齐集于此,等待巡抚大人来指授下一步的作战方略。

    这个会议,原本是多余的事情。李鸿章的淮军出自湘军,只领曾国藩的意旨,哪里会听他薛焕的指挥?至于轩军,原来已是自视甚高,上海大捷过后,眼里更是只有一个“轩帅”,而薛焕曾与关卓凡过不去的事,尽人皆知,谁肯再把薛焕的话当一回事?

    但是在薛焕而言,却想当然地认为自己有责任来主持这样一个会议——于公,淮军是客军,现在与轩军同在上海,他觉得要靠自己来替他们协调两军之间的安排;于私,原来上海是轩军独大,他也无可奈何,现在多了一个淮军,他便想借这个机会,好好捧一捧李鸿章,拿李鸿章来压一压关卓凡的气焰。

    他的想法,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调他进京简候、命李鸿章署理江苏巡抚的上谕,已经由内阁明发,昨天深夜递送到了上海。

    明发的上谕,载于邸报,无保密可言,因此上海的官场上已经人人皆知,偏偏薛焕自己不知道——两天前,他在南通上船,今天才逶迤到了上海。而关卓凡亦诈做不知,理由倒是很充分:他一大早就到码头恭候抚台,因此“来不及”知道。

    于是,当关卓凡陪着薛焕进入藩司衙门的花厅,口称“抚台到!”,满厅的人还是只好肃立相迎。看着薛焕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大家先是奇怪,继而方才明白过来,他是才下船,还没有得到消息,这下子怕是要闹大笑话了。然而这样的时候,谁肯在李巡抚和关藩台的眼皮底下,做出头的椽子?只好等他自己去看上谕。而轩军一系的官员,则大起幸灾乐祸之心,人人忍住了笑,一门心思要等着看他出乖露丑。

    “少荃!”薛焕把李鸿章的双手紧紧一握,做出一副不仅亲热,而且激动的样子,“沪上官民,翘首以望,到底把你给盼来了——这一下,上海终于可以放心了!”

    这句话,若是放到四个月以前,还勉强说得过去,现在明明是轩军血战七十rì,保住了上海,他再说出来就有些昧心了,几乎等于是往轩军身上踩了一脚。李鸿章尴尬之极,看看关卓凡,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心说这倒为难了,薛焕不知道上谕,总不好由自己来跟他说,你的巡抚,现在归我来做?

    “薛大人太捧我了,沪上有今rì的局面,全靠薛大人和关藩司的力量,少荃并无尺寸之功。”李鸿章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自然不肯替他当枪,让自己跟关卓凡之间生出嫌隙来。

    一番敷衍过后,各自落座,薛焕先说了一通皇恩浩荡,曾督帅高义的话,便开始大谈下一步江苏的军务安排了。他在南通,对此很下了一番功夫,因此谈起来倒也头头是道。说应该南守北进,淮军虽是客军,却是奉曾大帅之命而来,因此上海方面不仅应该平等相待,军事上更应该以淮军为主,云云。

    藩司衙门管“人事系统”的那位三品的右参政,任天柱,见再这样下去不是了局,于是悄悄吩咐一位经历司,将昨rì的邸报取了来,塞给了随薛焕同来,巡抚衙门里的一名姓周的参议。周参议是薛焕的亲信幕僚,把邸报略略一翻,脸sè大变,看看薛焕,仍还在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

    无奈之下,周参议只得起身,绕到薛焕身后,轻声道:“觐公,有邸报……”

    “嗯,嗯,放着我回头看。”薛焕讲得正高兴,头也不回,随口答了,继续讲他的。

    座中忽然响起了一片喝茶和咳嗽之声——大家都知道邸报是怎么回事,因此这一幕看在眼里,就显得尤为滑稽,不少人几乎便忍不住笑,要靠低头喝茶和装作咳嗽,才能掩饰过去。

    薛焕愕然,自己有哪里讲错了么?回头看看那位周参议,脸sè比死了老子娘还难看,心知有异,接过邸报没看几行,双手便不由得抖了起来。

    “这……这……”他放下邸报,茫然四顾,却见人人都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连李鸿章也是一脸尴尬之sè,只有关卓凡,面上是一副疑惑的表情,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明白了,自己闹了大笑话!rì后的官场之上,这便成永远洗不去的污点。

    薛焕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真是羞愤yù死,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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