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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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9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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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眼花翎这种东西,连老帅都还没有,底下人又怎么会有?一班将领都不吭声了。

    曾国荃的暴怒,事出有因——轩军的人虽然没有进城,但炮弹却已经飞进了城!

    这样一来,到时候克复江宁的功劳,无论如何也要被关卓凡分走大大的一份了。偏偏他的作为,又丝毫没有违反他对自己大哥的承诺!这一份窝囊,如何不令曾国荃怒火中烧?

    “跟轩军的这笔账,以后再算!现在说别的都没有用,只有尽快把江宁打下来,才是正办。”曾国荃稍稍冷静下来,将手一挥,“不然哪一天不小心,被轩军把江宁打破了,那才是笑话。吉字大营的四万多人,人人找一根索子,吊死算了!”

    这样一来,大家都起了拼命的心。既然说要尽快打破江宁,那原来单靠围城的法子就不能用了,必须要强攻。几个人围着曾国荃商量的半天,最后决定,还是以南面的太平门为主攻点,把两件事办好:一是要尽快拿下龙脖子上那座“地堡城”,二是加快地道的挖掘,十道并进。

    “能不能成功,这个月内就要见分晓!”曾国荃环顾一圈,动情地说道,“大哥栽培了我们这么多年,在安庆翘首以望,我们不能对他不起!我们这几个,都是生死兄弟,眼前的这一场大富贵,也决不能拱手让人!传令各营,只要打破江宁,准许大掠三rì,军法不禁!”

    龙脖子到富贵山一带,是钟山南麓,紧贴江宁城的太平门。因为这里是进攻金陵的最有利之处,所以历来定都金陵的王朝,这里总是守护最重的地方。

    太平军也不例外,在这里筑有两座巨大的石垒,坚固异常,分别命名为“天堡城”和“地堡城”。湘军围城大半年之后,付出重大代价,终于拿下了天堡城,但剩下那一座地堡城,却无论如何也攻它不破。

    这一回,不破也不成了,湘军下了死决心,由萧孚泗和刘连捷两部,一共八千人,rì夜冲击,按照“炮火、打枪、冲锋”这样的次序,一遍又一遍,往复不息。守堡的“沐王”何震川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依靠着西洋大炮和开花弹的威力,苦苦支撑。然而开花弹毕竟越打越少,十几天打下来,湘军固然死伤枕籍,但垒中的炮声也渐渐变得稀落了。

    曾国荃瞧出了便宜,把后面的朱洪章叫了过来。

    “焕文,按你说的,做盾墙!”

    “盾墙”是朱洪章所发明的一道移动的篱笆,就地取材,以芦苇、竹枝、木条,一层一层密密编成,厚达两尺,高七尺,每一层之间,填入茅草和稀泥夯实,除了不能抵挡开花炮,其他的炮子和霰弹都不能穿透。

    这样的盾墙,一共做了三十个,湘军的敢死队,在盾墙后面推着炮,一点一点地向地堡城推进。何震川以开花弹破毁了十余个,炮弹终于告罄,便再也没有办法,被湘军的十余门炮抵近,一齐开火,数百名敢死队更是只穿了裤头,赤膊挥刀,蜂拥而上,终于攻入了这座坚守一年有余的大堡。

    堡中的太平军,jīng疲力竭,虽然以枪、矛和赤手肉搏来抵抗,但终究敌不过湘军特选的死士,六百余人全数被杀,地堡城遂告陷落。

    地堡城一失,江宁之南便再无可以依托据守的屏障,主持大局的李秀成,唯有倚靠厚重的城墙,来做最后的防御了。

    关卓凡收到这个消息,立刻传令团官以上的将领,到大营会议,听候调遣。于是,驻栖霞的姜德和吴建瀛,驻方山的丁世杰、张勇和伊克桑,在三地之间机动的刘玉林和展东禄,都在当夜纷纷赶到关卓凡驻节的索墅,与华尔、福瑞斯特和白齐文一起,齐集于关卓凡的中军大帐之内。

    “江宁就快破了,”关卓凡开门见山,“我曾经跟曾督帅说过,轩军就是来拾遗补缺的,现在时候到了。从栖霞到方山一线,每个团官,都要替自己的各营各哨划定区域,把兵撒开,决不许有一个长毛,从防区内走脱!”

    “逸轩,”华尔先承了军令,才又开口说道,“湘军在内线围城,我们却是在外线堵截,就算有从江宁城里逃跑的长毛,恐怕也都落入湘军手里了。”

    “江宁十三门,本朝封闭了其中四门,那也还有九个门。”关卓凡神sè如常,在地图上指划着说道,“更不要说城周百里,单靠几万湘军,想做到水泄不通,那是不能够的,何况——”

    何况一旦破城,以吉字大营的惯例,第一件事就是要搜掠财宝。太平天国的高级官员和将领,大多有聚敛的习惯,江宁城里,想来更是金银如海,财货如山,进了这样一个聚宝盆,谁肯后人?自然是手快有手慢无,哪里肯把jīng神放在搜捕残余的长毛上面。再说这么大的江宁城都打破了,跑掉几个长毛,又有什么了不起?

    这番话,说得华尔目瞪口呆,连连感叹。于是大家再无异言,各自起身,准备连夜回营去分派。

    “世杰,”关卓凡招呼道,“你们三个留一留,我还有话说。”

    被留下来的,除了丁世杰,还有张勇和伊克桑。这是轩军最强的战力,却被布置在离城最远的方山,三个人自己的心里,也一直有疑惑。现在一留下来,知道老总有话要说了。

    “洪秀全不会离开江宁。”

    第一句话,就把三个人吓了一跳,互相看了看,都紧张起来,等着老总继续说下去。

    “别的人,就保不准了。”关卓凡目光闪动,幽幽地说,“不管是什么人,如果从江宁逃脱出来,向北是长江,向东是轩军淮军,向西是鲍超和张运兰的湘军,都无路可走,就算走得脱,也无人可以接应。”

    三个人听了,更是惊疑不定——如果是寻常的长毛,能逃得出来就是好的了,又谈得上什么接应不接应的?

    “只有向南,往江西去,那里还有‘侍王’李世贤的十几万人在等着。”关卓凡压低了声音说道,“从江宁往江西去,必过方山,这一条华容道,你们给我守好了!”

    连华容道都比出来了,那么谁是曹cāo?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三个人,知道事关重大,一齐站起身来承令。

    “我还是那句话——不管逃出来的是什么人,也不管有多少人,必须全数擒获,不许有一人走脱!”关卓凡向后靠在椅背上,面sè凝重,眼光从三个人的脸上逐一扫过,“你们三个,都是我从城南马队带出来的老弟兄,必不致误了我的大事。”

    (三更奉上)

    *
第一二一章 城南关三
    关卓凡猜得不错,洪秀全果然不肯走。

    地堡城一陷,心力交瘁的李秀成便知道,天京已是必不可守,为今之计,只有劝天王让城别走,学当初从广西金田一路打到江宁的例子,再一次踏上流动作战的征程。

    然后天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乡村塾师了。作为上帝的儿子,耶稣的弟弟,开创天国大业的天王,他不能允许自己的尊荣,在戎马倥偬中渐渐丧失殆尽。他也不愿意相信,天父会弃他这个曾经蒙受恩宠的儿子于不顾。

    “秀胞,尔何出此言啊?”已是老病侵寻的天王,无力地说道,“天京城,是我天朝的大业之基,中兴之本!朕奉天父天兄之命下凡,是九州万国独一真主,区区数万清妖,能奈我何?”

    “陛下,天京城外围城的湘军,不惟有曾国荃曾妖头的吉字大营四万多人,还有鲍超、张运兰、冯子才的数万兵,彭玉麟和黄翼升的长江水师,亦大集于城北的江面上。从江苏赶来的关卓凡关妖头,他的轩军现在还只是作壁上观,一旦投入攻城,更加难以抵挡。”李秀成把现下的局面,一一向洪秀全剖析清楚,“关妖头的洋舰,已经开始用舰上的巨炮,轰击北城,我们亦没有可以对抗的办法。”

    洪秀全的脸上,微微变色——湘军围城,他在宫内可以只当看不见,反正有李秀成在外面主持城守。但巨炮发射,轰然大响的声势,每每如炸雷滚过。即使是在天王宫内。也是清晰可闻的。

    “何惧之有!”天王干脆闭上眼睛。把头一摇,“尔是我的真忠军师,守卫天京的责任,都在尔身,若畏惧时,去留任尔。”

    “陛下!天京城内,还有三万多一直跟随陛下的老兄弟,只要冲破樊篱。以陛下的英明,则一定可以重振天国的声威。”李秀成不能不再苦苦相劝,“秀成岂畏清妖?只是亦不能一力回天!我替陛下着想,还是及早定计,不然一旦破城,再想走只怕就来不及了。”

    这是实话,因为一旦破城,所有官军的目标自然都在洪秀全的身上,到那时他想要脱身逃走,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天王闭目不语。半晌,说出一句话来。

    “尔不扶助。自有人扶助。”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再没有可说的了,李秀成只得行礼退出,横下心来,亲赴南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要在这里跟曾国荃拼力一搏,算是尽“忠王”的称号之中,那个忠字。

    不可为的原因,不完全在于战力的差别,现在就连士气,也与城外的湘军,不可同日而语了。

    李秀成虽然名为真忠军师,是理论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实际上,太平天国的朝政,却掌握在洪秀全的族弟洪仁轩手里,而李秀成所信任的两个哥哥,“信王”洪仁发和“勇王”洪仁达,更是百无一用,胡作非为,撺掇着洪秀全在天京城内,一连封了两千七百多个王,自己则上下其手,从中渔利,连洪家的马夫、厨子,都弄了一个王的称号在身上。到得后来,实在滥封得不像话了,洪秀全又把其中没有功劳的人,改封为“小王”。于是天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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