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拉尔德脸上掠过一丝怜悯的微笑,“我亲爱的孩子,你可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等将来日子好了,爸爸会让你们过上比以前更好的生活。”
“这没什么苦的,爸爸。只要我们一家人还在一起,就已经很幸福。”斯佳丽拍拍杰拉尔德的手,作出一向最能讨他欢心的顽皮模样。
早餐后斯佳丽先上楼去看了玫兰妮。玫兰妮的精神好多了,宝宝吃够了奶水满足的睡着。
杰拉尔德站在门口叮咛玫兰妮安心休息,然后陪着斯佳丽挎着只橡树皮编的大篮子出了门。
到河边去的那条路是红色的,滚烫的,两旁的棉花地都荒废了。路上没有一棵可以遮荫的树,阳光直直的照射下来,路两旁都有车辆轧成的红色沟渠,深深的车辙把大路割得遍体鳞伤,在路上或田里,到处可以看到马嚼子和马鞍的碎皮件,还有踏扁的水壶、弹药箱的轮子、钮扣、军帽、破袜子和血污的破布,以及行军时丢下的种种七零八碎的东西。
小山坡脚下是一条小河,那些枝叶交错悬垂到河上的树木多么荫凉安静啊!周围只有瑟瑟的树叶声和汩汩的流水声。沿着长满青苔和树荫浓密的河岸一直走下去,河床狭窄的地方有座独木桥。斯佳丽挽着杰拉尔德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然后费力地爬上山坡,从这里到‘十二橡树庄园’只有大约半英里。
十二棵大橡树高耸在那里,从印第安时代以来一直是这样,不过现在树叶被火熏黑了一些,枝干有的烧毁有的烤焦了。在它围着的那个圈子里,就是约翰·威尔克斯家住宅的遗址。
这幢昔日华美庄重的大厦曾经高踞在小山顶上,白柱长廊气派宏伟,可现在已沦为一堆瓦硕焦土。只有那个原来是酒窖的深坑,那些烧黑了的粗石墙基和两个巨大的烟囱标示着这幢大厦所在的位置。一根长长的圆柱一半已熏黑,横倒在枯黄的草坪上,把茉莉花丛压得七零八落。
杰拉尔德眉头深深地锁紧,皱出了一个川字形,他无法接受老朋友的家园落得如今这般模样。斯佳丽在那半截圆柱旁停了下来,面对这景象她十分伤心,实在看不下去了。这荒凉深深地刺激了她,在她脚下的尘土中,就是威尔克斯家族引以自豪的家业啊!
这就是那个亲切而彬彬有礼的家庭的下场,这个家庭曾经随时欢迎她,而且她还在天真的美梦里渴望过要当它的女主人。多少回她在这里跳过舞,吃过饭,调过情,迎着阿希礼微笑。
也是在这里,在阴凉的树荫下,当她说愿意跟查尔斯。汉密顿结婚时,他曾经多么狂热地紧紧捏着她的手心啊!
‘一切都毁了,真如阿希礼说的,他们再也回不去了!但塔拉不会,只要我还在,塔拉永远不会毁灭!’
杰拉尔德和斯佳丽在废墟中步履蹒跚的走着,经过威尔克斯家的女孩们曾经细心照料过而现在已塌倒了的玫瑰花坛,横过后院,穿过熏腊室、库房和鸡圈。
鸡圈周围的篱笆已经毁坏了,一行行原来整整齐齐的常绿植物也像塔拉一样遭到了厄运,柔润的土地上满是深陷的车辙和马蹄印,青菜完全被踩倒在泥里。
他们俩又经过后院往回转,朝住宅区那排粉刷过的棚屋走去,斯佳丽知道每个黑人都有自己的一片菜园子,因此走到住宅区时她希望看到那些小小的菜地没有遭灾,给留了下来。
她们没有白找,终于发现了萝卜和卷心菜,还有棉豆和青豆,虽然由于缺水已经蔫了,还有些发黄,但还是可以吃的。
斯佳丽坐在土垅上,用以往在家时连从地板上拾起一只袜子,或系系鞋带之类的小事也不做的双手挖掘着,慢慢把干枯萎缩的菜抠出来装满了篮子。
她和杰拉尔德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坐了一小会,然后斯佳丽站起来,回头看看‘十二橡树庄园’那一片焦黑的废墟。“爸爸,我们回去吧!”斯佳丽伸出一只手挽上杰拉尔德臂弯,她的头高高地扬着,杰拉尔德怜爱地拧了拧斯佳丽的脸蛋,丝毫没有感觉他最钟爱的女儿脸上、那种显示青春年少的美丽和女性内在温柔的东西几乎已荡然无存。
作者有话要说:埃伦的死是一种象征,象征着南方那种优雅的、从容不迫的生活方式的消逝,而母亲逝世父亲崩溃才更好的促使了斯佳丽内心更激烈的改变,
但我私心还是希望爱伦别死的,所以,我一度矛盾,几次修改文章的方向,最后还是决定埃伦不会死。只要爱伦醒过来,斯佳丽才能更好的保留当时南方要求的、一些属于女性的温柔特性吧
嘿嘿,希望大家满意哦~~另,元旦我偷懒休息了,表拍,顶锅盖逃走~~
☆、第三十一章 杀戮无情
过去的总归是过去了。死了的总归是死了。往日悠闲奢侈的生活已经一去不返。
斯佳丽最后一次凝视着那些烧黑了的基石,与旧有的那一种生活方式告别,然后她和杰拉尔德走上回塔拉去的道路。
当斯佳丽把沉甸甸的篮子挎在臂弯里时,她已经定下心来要过自己的生活了。既然没有回头路好走,她就一直向前走去。
在未来50年里,整个南方到处都有那种带着讽刺眼光的女人在向后看,回顾逝去的年代和已逝去的人,徒然勾起令人伤心的记忆,并且以拥有这些记忆为极大骄傲来忍受着眼前的贫困。可是斯佳丽却不想这样,她永远也不会向后看。
在随后的一段日子里,塔拉庄园是那么寂静,那么与世隔绝,就像《鲁宾逊漂流记》里的孤岛,世界就在几英里之外,可是好像有一片波涛滚滚的大洋横亘在塔拉和琼斯博罗及毗邻的几家庄园之间似的。
世界上有的地方和家庭里,人们仍在自己的屋顶下安然吃饭睡觉。或许有的地方,姑娘们穿着翻改过三次的衣裳正在快乐地调情,高唱着《无情战火结束后》,就像几星期前斯佳丽自己还在做的那样。有的地方还在打仗,炮声隆隆,城市起火,士兵们在臭气熏天的医院缓缓地溃烂和死亡。有的地方,一支光着脚、穿着脏粗布衣裳的军队还在行进战斗,疲惫不堪,明白胜利的希望正在消失……
离塔拉不远处就是战争,就是纷纷攘攘的世界,可是在塔拉,战争暂时退避,除了作为一场梦魔般的记忆,实际上已不复存在。
每次站在窗口望着那葱绿的草地、红红的田野和高大稠密的沼泽林地时,斯佳丽总是充满着新鲜的快乐。她热爱这片美丽的土地,身在塔拉让她的内心平和安定,总是洋溢着燕子归巢般的喜悦,这种感情已成为斯佳丽生命中一个永不变更的部分。
妈妈爱伦依旧持续发烧、昏迷不醒,苏埃伦及卡丽恩两个妹妹到底是好歹全退了烧,虽然暂时还卧在床上,但神志已经很清醒。
玫兰妮也在慢慢康复中,尽管仍然消瘦而虚弱地躺在床上,可精神很好,孩子也长了一点奶膘。
黑妈妈变着方子的每天煮些容易吸收的米汤、菜粥,蛋羹、肉沫,看着大伙的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
这期间斯佳丽和杰拉尔德去拜访了他们家的邻居:方丹家和塔尔顿家。
他们都不在军队经过的路上,所以留有些食物。斯佳丽特意向他们讲了家里的困境,结果他们十分慷慨地把食物拿出来分享,说邻里乡亲互相帮助是本地传统,等来年塔拉庄园有了收获,可以再还给他们实物。斯佳丽离开时也忠告他们把食物找隐蔽的地方藏好,因为塔拉就打算这样做了。
拜访邻居家以后大家精神上也受到些鼓舞,只要知道她们还有邻居,她们家的一些朋友和他们的旧居都安然无恙,就足以把塔拉所经受的损失和孤独感驱散了。
经过两个多星期起早贪黑的休整,沼泽地那边养牲畜的木栅栏终于建成,斯佳丽带回的母牛和才出生的小牛犊被赶进了圈子里,几只小猪也被波克陆续找了回来。
斯佳丽交待黑妈妈和迪尔西把食物都存放在地窖,家里每次只留下够吃一天的分量,一些贵重的物品也先收藏到了地窖里。
这天吃完早餐黑妈妈和迪尔西照常要去地窖取食物,波克和普莉西也要去沼泽地那边喂养牲畜家禽等,一行人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杰拉尔德在楼上陪两个女儿说话解闷儿,爱伦已经从她们的房间搬回自己房间去了。斯佳丽早上和黑妈妈一块儿给爱伦擦洗完毕,想方设法又喂了一点东西进去,现在坐在另一间房里和玫兰妮闲聊着。玫兰妮已经可以坐起身来,她还有迪尔西的两个小婴儿就放在床头新用木板拼成的婴儿床上。
斯佳丽正和玫兰妮唠唠叨叨地说着,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接近,有人骑马过来了。
斯佳丽迅速走到窗前从帘子的褶缝中向下望去,一见来人,心里立即‘咯噔’了一下,赶紧蹲□来,慢慢挪着移开窗口。
“一个北方军骑兵,”斯佳丽从玫兰妮的抽屉里拿出查尔斯那支沉甸甸的手枪,一边冷静的把一枚子弹推进弹膛,一边轻声对玫兰妮吩咐,“玫兰妮,呆在这儿别动,你照顾好孩子们,我去看看就回来。”
玫兰妮的脸色显得更白了,“你要当心!”她十分紧张,呼吸急促得似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斯佳丽飞快地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跑过楼道,跑下楼梯,一手扶着栏杆定了定神,另一只手握着手枪紧紧贴在腰后的裙褶里。
“谁在那里?”一个带鼻音的声音喊道。
斯佳丽立即在楼梯当中站住,耳朵里轰轰地响着,紧张得几乎听不见那个人在说什么。她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他再靠近些。
“出来,要不我就开枪了。”那声音在接着喊叫。
紧接着他半蹲半站的出现在餐厅门口,身体像紧绷的弓弦,一手端着手枪,另一只手拿着个木质针线盒。那里面装着爱伦的金顶针、金柄剪刀和金镶小钻石之类织布用的小东西。
这是个相貌粗鲁、身材矮壮的中年男人,一脸蓬乱的黑色大胡子披散在纽扣都没扣好的蓝色军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