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如来不负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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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如来不负卿2-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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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好男儿之志。只是……”
  我故意停顿住,慢悠悠喝一口茶。此刻的他再也按捺不住,身子前倾,诚恳地说:“请夫人不吝赐教。”
  我紧盯他的眼,略微压低声音:“若此帝王家自身根基不稳无德无才,失却民心指日可待。吕光此人,昏庸谗信,子侄们更是不肖。公子坐等吕氏诸人纳贤,怕是要失望了。公子已年近四十,虽坐拥巨产,却无法趁此乱世建立万世基业。李公子,可是深以为憾否?”
  他眼露诧异,讶然地盯着我,面色阴晴不定。我将身子略微凑近他,声音压得更低:“公子赈灾,何须计较他人赏识,难道不可为自己日后创立霸业收拢人心吗?”
  据历史记载十年后,他在段业、沮渠蒙逊举兵反叛吕光时响应,便是在找机会。他被段业封为敦煌太守,不过段业无能,根本控制不住他,李暠在敦煌势力越来越大,终于在公元四百年自立为凉公,史称西凉,是十六国之一。而那时,他已经五十岁了。
  他噌一下站起来,瞪着我,胸膛有些起伏。我拿起茶盏抿一口,镇定地迎上他喜怒难辨的双眼:“这些,皆是法师与妾身闲聊时所说。妾身卖弄,让李公子见笑了。”
  他转着眼珠,对我看了半晌,郑重一揖:“难怪夫人能摒弃俗见,与高僧结得姻缘。法师的大智量,真乃莫测也。此处非说话之地,夫人若信任在下,请随李某入后堂。”
  我兴高采烈地从李府出来,一路向我的施粥点走去。灾民们大都来自敦煌、酒泉一带,正是日后李暠割据的地方。吕光父子无道,在这场饥荒中不施与任何援手,迟早会彻底失去民心。此刻赈灾反而是个机会,为日后的民心向背打下基础。李暠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我略说了几句,他便点头答应施粮赈灾,与我商议了一番具体事项,便放心全权交与我处理。
  我正开心地走着,听到身后有人叫:“公主!”自从来到姑臧,已经没人再叫我公主了,除了一路与我们一起来的几位。回头,却见身穿铠甲的杜进带着几个随从大步朝我走来。看来,他又要出征了。
  “正要去寻公主,不想在此得见。不知杜某可有幸请公主喝杯茶?”杜进对我抱拳一揖,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光。
  我被杜进请进一家茶楼。因为灾荒,客人稀少。在靠窗的雅间坐下,杜进虬髯横生的脸表情真挚,语气诚恳:“听说法师与公主倾尽自己财物赈济灾民,杜某实在既佩服又惭愧。”
  我口里谦虚应答,心下却还是疑惑,不知杜进单独来找我是何意。他温厚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交到我手上:“这是杜某的一点心意,希望能帮到法师。”
  我赶紧道谢,接过有些沉甸甸的小袋子。
  “还有,这是杜某购得的一处房产,在西门大街附近。虽然不大,里面器物还算齐全。”他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放到我面前,“杜某出征在即,不知何日归来,也无暇打理此处。如法师与公主不弃,这屋便交与你们,但住无妨。”
  我有些不解,我们不是被吕光安排住在宫里吗?为何要送我们房产?
  杜进看到我眼里的疑惑,叹了口气:“今日早朝,凉王为此次平叛分拨粮草,粮官禀报尚有部分余粮,法师便要凉王赈灾。凉王不肯,法师与凉王争执甚大。凉王一怒之下,将法师逐出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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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西凉国主(4)
我大惊,赶紧问:“法师有没有怎样?他现在何处?”
  “凉王本来盛怒,终被百官劝阻。只是责令法师今日搬出王宫,不得再干涉朝政。法师此刻,该是在居所收拾行装。”
  我嘘出一口气,看着眼前的钥匙,有点踌躇。
  杜进双手一揖,言辞恳切:“杜某得法师夫妇相助甚多,早思报答。但若直接交与法师,怕法师心性,不会接纳。故而来寻公主。”
  他将钥匙再推近些,虬髯微颤:“姑臧城内佛法不兴,只有些许破败小庙。法师住那些地方,真真委屈了。法师自己的钱,还是留着接济灾民罢。”
  我思量一下,接过钥匙,口里万般道谢。杜进说得没错,罗什高傲的性子,不会接受这样的馈赠。可是,我们自己的钱,有更大用途,的确支撑不起买房这么大项的花费了啊。
  那天我先回施粥点,把事情交代给呼延平和段娉婷,告诉他们我已经找到了更大的支持,明日便有更多粮食。然后我赶紧回去。
  果真看见罗什在收拾行李,柜子里的衣物凌乱地摊在床上。他眉头紧锁,一直定定地思考什么。叠了一件衣服,又会无意识地打开。所以叠了半天,衣服依旧乱七八糟。我上前接过所有收拾的活计。他不会做家务,让他再继续做下去,只会越来越乱。
  我含糊地告诉罗什,杜进转手给我们一处房产,只需带着随身物品既可入住。一边收拾一边安慰他,我们能离开王宫也好。现在吕光忙着四处救火,不会再每天紧盯着他,他反而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等我收拾完,他已经完全回神,脸色也平缓了不少。出宫后,我们坐上杜进派来的马车,来到新家。
  注释
  ①罗什对蒙逊所说的“因缘”出自《维摩诘所说经》。
  ②《晋书·凉武昭王李玄盛列传》(《晋书》是唐代房玄龄主编,因为李唐自称李暠为祖,所以在《晋书》里李暠不是像其他枭雄一样放在“载记”中,而是用“列传”,且不直呼其名):武昭王讳暠,字玄盛,小字长生,陇西成纪人,姓李氏,汉前将军广之十六世孙也。广曾祖仲翔,汉初为将军,讨叛羌于素昌,素昌即狄道也,众寡不敌,死之。仲翔子伯考奔丧,因葬于狄道之东川,遂家焉,世为西州右姓。高祖雍,曾祖柔,仕晋并历位郡守。祖弇,仕张轨为武卫将军、安世亭侯。父昶,幼有令名,早卒,遗腹生玄盛。少而好学,性沈敏宽和,美器度,通涉经史,尤善文义。及长,颇习武艺,诵孙吴兵法。尝与吕光太史令郭黁及其同母弟宋繇同宿,黁起谓繇曰:“君当位极人臣,李君有国土之分,家有騧草马生白额驹,此其时也。”
  

六十七 命如蝼蚁(1)
我们的新家是个面积不大的宅院,两边厢房各四间,中间是五开间的主屋,给我们俩住绰绰有余。而且一应用具皆全,看得出杜进颇费了番心思。幸好有他,我们马上便有了落脚之处,不必再四处辛劳找寻住处。
  我跟罗什商量后,收容了慕容超一家。呼延平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对我们感激涕零,把家中所有力气活都包了。公孙氏为我们洗衣做饭,呼延平和段娉婷每天跟我一起煮小米粥、高粱糊糊救灾,晚上我有空了便教小慕容超和呼延静读书。他们还是对我隐瞒着真正身份,我也不点破。
  而罗什,自从不用再跟着吕光,也跟我一起每日跑灾民聚集的地方,为他们看病讲经。身处天灾人祸中的百姓,经历了苦难,对今生的绝望,更易于接受佛教,期盼来生。他的信徒在流民间迅速扩大,而他,也更喜欢这样的生活,喜欢为人讲经说法。他每日忙碌,眉头反而舒展开来,不像前段时间那样郁郁了。
  呼延平一个人住在库房里,他不爱多说话,小心翼翼地护着慕容超一家。只有无人注意时,才会对段娉婷流露出眷恋的眼神。而娉婷,我看得出她对呼延平也有情。两个人碍于身份,压抑着情感。我几次想劝他们,却不知该怎么劝。史书上并没有段氏再嫁一说,也许,他们会压抑一辈子。暗自感慨,这样的乱世,生存比情爱更重要。
  十一月中旬时,二十四个满面尘土的龟兹僧人寻到了我们的住所。他们居然冒着危险,穿越沙漠,历经半年时间,终于来到姑臧,追随他们的上师——鸠摩罗什。别说罗什看到他们感动得热泪盈眶,连我,也为这群僧人们的执著触动。
  他的弟子们还带来了意想不到的东西。有金银、崭新的衣物和龟兹特产,都是弗沙提婆托他们带来的。原来弗沙提婆资助了他们所有的差旅费用。除了金银以外,还有两封信。一封是弗沙提婆的,说龟兹现在很平定,家中一切安好,求思泳思更可爱了,希望我们保重身体,若有机会,回家乡看看。另一封信是与罗什亦师亦友的佛陀耶舍写的。罗什年少时在沙勒曾跟他学习大乘。他已经知道罗什破戒娶妻之事,扼腕之余,并无严厉的谴责。看得出来,对于佛陀耶舍的同情,罗什心存感激。
  姑臧没有正规寺庙,此刻也没有多余的钱让他的弟子们住到其他地方去。所以,我们一下子又多了二十四个家庭成员。我们的家,我想想都觉得怪异。从人种上来说,有汉人、龟兹人、鲜卑人和匈奴人。从身份上来说,有僧人,有僧人的妻子,还有未来的亡国之君、皇后和太后。这样一群人,组合成一个奇特的家庭,每天的工作便是跑灾民聚居区。罗什有时会让弟子代劳讲经,他还有另外的工作:行医看病。
  我根据自己读过的历史记载,知道粮价必定会不停上涨。所以说服李暠,先拿出钱囤积粮食。我自己也把绝大部分钱换成了两百斗高粱,一百斗小米,还有五十斗小麦,堆满了我们的杂物间。我以为有了李暠和我的这些存粮,可以接济流民一段时间。可是没想到,随着隆冬的到来,情况比我知道的还要糟糕。
  十一月下旬天气骤然变冷,风似刀割,雪如絮下。灾民更多了,南郡西平一带本来灾荒不是太厉害,却因为吕光在跟这两地的原前秦太守打仗,为避战乱,又有不少人流亡到姑臧。每天有七八万面黄肌瘦的人排队在我们的施粥点外,雪花积在肩头,往往等排到了,早就成了雪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冻烂的伤疤流着恶脓。排队时随时都会有体弱之人倒下,不再有呼吸。罗什说过,不让一个灾民饿死,可是,恐怕没到饿死,便已有人冻死了。
  我说服李暠捐赠了一批棉衣,但只有一千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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