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肌肉抖动着，眼睛血红，仿佛要把湘姝吞噬。
湘姝吃惊地看着他。
这是平日高高在上的皇帝吗？这是百姓们口中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吗？这是拉着公主的手撒娇的少年吗？这是宫女太监们口中温和英明的主子吗？
不，不是，现在的他是危险的代名词。他是一头愤怒的雄狮，一条愤怒的火龙，下一刻就要毁灭一切。
良久，他脸上的怒气才慢慢褪去，眼中的红光慢慢消失。像失去支柱似的，他猛地倒在座位上。颓废，悲伤，哀怨取代了原来的愤怒。
那十六岁的少年仿佛一下老了十岁。他坐在那里，像个孤独无助的孩子，陷入了绝望。
“下去吧。”他甚至懒得抬起手来，只是用沙哑的声音道，“暗中派人去找，朕已经让人封了城门，她，应该还没有出城。穆国之事，再议。把穆国皇帝亲自求亲的消息传出去。”
闭上眼，他又道：“传令下去，朕任何人都不见。”
湘姝本来还想说什么，一想到他刚才的表情，她没有说出口，而是默默退下。
殿外，福禄紧张地走来走去，见到湘姝，他迎上去，无声地问道：“怎么样？”
湘姝摇摇头，又恢复了一脸淡漠的神情。
“皇上交待，不许任何人打扰他。你就在这里守着吧，我担心，”湘姝想到皇上刚才绝望的神情就有些担心，“我担心他会做傻事。”
福禄张大嘴巴看着她，仿佛不相信她说的话。
自从公主失踪后，皇上就变得性情古怪，易怒，像愤怒的狮子，一不如意便大发雷霆；像任性的小孩，稍不顺心便摔这砸那。吓得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战战兢兢，怕一不小心就被拖下去挨板子。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如今，湘姝竟然担心皇上会做傻事……
夜幕降临，皇宫里死一般寂静。
秦湘姝正在灯下看书，突然有人匆匆闯了进来，她一惊，马上抓起手边的宝剑。
“秦，秦姑娘！”福禄满头大汗出现在她面前，带着哭音道，“皇上，不见了！”
“什么？！”她猛地站了起来，怒道，“你怎么看人的？不是叫你好好守着吗？”
“小的守了一天，皇上也一天没有吃东西，就在刚才，小的唤了几个太监走到旁边，吩咐他们去膳房弄点吃的，结果一回头，人就不见了。碧落宫的星儿也说没见着皇上。”福禄心惊胆战地道。
“可有惊动其他人？”湘姝一听人刚丢，心稍稍放下了。
“没有，小的直接来碧落宫。”大滴大滴的汗顺着福禄的额头流下来，无论他怎么用手擦都擦不干。
湘姝立刻转开脑袋，“走，去秀妍宫！”
两人匆匆往秀妍宫，路上可巧遇到秀妍宫的太监小林子，湘姝一把拦住他问道：“皇上呢？”
“皇上爬到屋顶上去了。嬷嬷劝不住，让小的来请公主。”小林子道。
“不用找公主了。跟我去秀妍宫！”
小林子疑惑不解，却又不敢问。这个秦姑娘是公主的贴身侍女，没有人敢得罪她。而且她整日都冷着脸，不像公主天天笑脸迎人，大家都有些怕她。
第十八章 伤离（二）
走进秀妍宫，果然看见有个人影站在屋顶上，他身后还跟着光年，光年却不敢靠近他。地上，跪满了人。嬷嬷跪在那里，口中喊道：“皇上，小心哪。”
“全部人都下去！小林子，把嬷嬷扶进屋休息！”湘姝边靠近皇上边下命令。众人不敢违抗一一散去。
湘姝爬上去，刚想靠近，却听到一声大喊：“不要过来！”原来皇上发现了她。
湘姝一怔，不知怎么办。转念一想，她温柔地对他道：“皇弟，你爬到屋顶上来做什么？吓到嬷嬷了。”
“不用你管！”
“皇弟，莫要胡闹。皇姐的话你都不听了么？”她趁机走近一步。
“你不是皇姐！”他大声叫道。
湘姝一愣，以为他识破了她的身份。不想却又听得他说：“皇姐不要我了！皇姐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皇姐怎么会不要你呢？你看皇姐这不回来了吗？”湘姝伸出手，“来，到皇姐这边来。乖，亶儿乖，皇姐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的。”
“皇姐真的回来了吗？”皇上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难道你不想认我这个皇姐了？再不过来，皇姐就不理你了！”湘姝咬咬牙，一边说出强硬的话。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却见他慢慢地伸出手，道：
“皇姐！”
湘姝快步走向前去，拉住他的手，道：“亶儿乖，我们先下去。”
“不，”他一甩她的手，道，“不下去，我要看星星！”
湘姝抬头一看，天上黑沉沉的，根本看不到星星，也没有月亮。乌云盖住了天空。
“皇姐说过，娘亲在天上，可是我看不到星星，也看不到娘亲。”他突然哭着道。
“乖亶儿，今晚要下雨了，星星没有出来。我们先回去好不好？明天晚上就可以看见了。皇姐不骗你。”湘姝一把抱住他，也不管他是否愿意，就一掌挥过去，把他打晕了。再一摸他的额头，很烫。
“光年，把皇上送到公主的寝宫。福禄，快去请太医！”
一阵忙乱后，终于把皇上送到寝室。过了一会儿，太医匆匆而来，打脉，熬药，然后把药汁强灌进他的嘴里。他昏昏沉沉地睡下了。
“皇姐，皇姐！”睡梦中的皇上突然大叫，把睡在外间的湘姝都吵醒了。
她立刻赶进去，却看见他闭着双眼，手却在空中乱飞，仿佛想抓住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湘姝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他的手，他这才停下来，双目仍然紧闭着，脸上却荡开了一层笑意。
“皇姐，碧落，碧落……”他又唤了几声，然后无声睡去。
被他紧紧握着手的湘姝听到他叫了几声碧落，不由心中一怔，然后若有所思。
天阴沉沉的，大臣们三五成群，急急忙忙赶着去上朝。
“皇上身体不适。今日不必早朝。”湘姝带着一丝疲惫站在大殿上对群臣下旨，然后不理会群臣议论纷纷的声音，径直走开。
转过回廊，却听见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公主请留步！”
湘姝转身一看，原来是皇上与公主的外公，尚书李虚中追了上来。
她打个眼色，随行的宫女太监都退开。“老大人有何要事？”
“姑娘，臣想见见长公主。”李虚中边擦额头的汗边道。想必是跑得太急了。
湘姝知道长公主虽然很少出现在大臣们面前，但李虚中绝对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长公主。
“她要照顾皇上，大人若有急事，湘姝乐意效劳。”湘姝冷冷地道。
也许正如长公主所说，冷漠的表情是最好的掩饰。
“长公主是否出事了？为何从北部回来就没有再见到她？”李虚中不甘地直视湘姝的眼。
凭着几十年在官场打拼的经验，他感觉到宫里出事了，而且是大事。而如今宫里的大事，除了皇上，就是长公主。皇上昨日还上过早朝，最有可能的就是长公主。她从自北上平叛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湘姝也直视他的眼道：“公主面对群臣尚能谈说自如，面对百万敌军也毫无惧色，她会出什么事？”眼尖的她正好看见福禄朝着这边走过来。
莫非皇上又出了什么事？
“李大人。你信不过湘姝，难道还信不过长公主？信不过皇上？湘姝还有要事，大人请自便。”她说完抬脚就走，根本不给李虚中任何机会再说话。
湘姝迎上福禄，走在他前面，小声地道：“又有什么事？”
“皇上不肯喝药……”福禄苦恼地道。
还真是小孩子脾气！湘姝暗叹一声，这姐弟俩，还真像，都那般任性。
满屋子都是浓浓的药味，湘姝一进门，就闻到了。她轻轻地皱眉，踏进去。
“啪”又一碗药被摔到地上。
“来人，把这里收拾干净。星儿，快去煎药。”湘姝冷冷地吩咐道。
过了一会儿，屋里也收拾干净了，药也煎好了。
湘姝屏退众人，端着药走到皇上床前。
“赌气？可惜她看不到！”她一字一句地道，“如果你还想让她乖乖地回宫，最好把这碗药给我喝完！”
皇上一怔，除了长公主，宫里再没有人用这种凌厉的语气跟他说话。他看了她半晌，然后接过她手中的药碗，一口气喝完。
第十九章 路遇穆子游
那么长公主碧落，到底去了哪里呢？
正如燕亶所说，她仍在京城。
原来碧落出得宫来，正准备出城，身后猛然响起一阵马蹄声。她赶紧躲在暗处，发现几匹马正往城门口奔去，晚上京城一片安静，马路声格外清晰，甚至连马上的人说话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皇上有令，发现刺客，立即关闭城门，搜查刺客。”
碧落一想，遭了，定是被人发现她失踪了。想必燕亶是想阻止她出城。为今之计，只有先在城内歇下，躲过搜查，待到城门开了，再作打算。
她挑了一处靠近城门的地方，她在垃圾堆里拣了几件破烂的衣服，然后换下自己的衣服，再在自己脸上，手上，脚上都抹上泥土。然后绻缩在街头墙角，过了一夜。
时值夏末初秋，日间天气好，夜间却有些凉。碧落穿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而且又在室外被风吹了一夜，结果第二天她就觉得头晕眼花。但一想到决不能再回皇宫，不能被人找到，她就硬撑着不去看大夫。可这时候城门确实是开了，却只许进不许出。可把碧落给急坏了。却也是没有办法。于是她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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